无尽的漂流 自由的渴求_无尽的悲歌:爱的缺失与渴求
时间：2019-05-14 03:29:51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要：在《透明的红萝卜》中，作者莫言将主人公黒孩对菊子姑娘从接受到爱慕扭曲的心理历程与小说中各个人物的命运想交织，谱写了一首滞洪闸上的悲歌。展现了小说冲突产生的必然性，同时揭露了人性的弱点和人类对爱欲的渴望。
关键词：黒孩；心理历程；爱恋；悲剧；
《透明的红萝卜》发表于1985年，是著名作者莫言的代表作之一。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十岁男孩——黑孩在滞洪闸上与菊子等一群人发生的一段难以忘怀的故事。读过这篇小说的人大多会为黑孩的成长经历感到怜惜，感叹他的坚强与倔强，同情老铁匠在残酷竞争中的失利，同时也为菊子姑娘最后的结局感到惋惜。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年代，甚至是在一个连吃都成问题的农村，发生着一幕幕平常却又让人心痛的悲剧。这些悲剧就像逃不开的蜘蛛网笼罩在这个小小的滞洪闸的上空，驱不散，也扯不尽。而在这样一个压抑的氛围中，黑孩形象的出现就显得特别的显眼了。他是滞洪闸上唯一的一个小孩，弱不禁风，从不说话，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怀疑与恐惧。而此时，菊子姑娘却给了他本来黑暗的心灵一点亲切的抚慰，且正是这种关怀使得本来早熟的黑孩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母爱的获得到超出母爱情感之外的爱慕。这种爱慕之情可以说最终导致了所有人的悲剧，而它却深深隐藏在黑孩的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本文就从黑孩的潜层心理历程分析入手，来对小说的一些意义进行阐释。
一、爱的缺失，心灵的自闭与早熟
我们说黑孩对菊子姑娘超乎寻常的爱慕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一定的现实依据的。首先来说黒孩对爱的强烈渴望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小说中小石匠与刘副主任的谈话可以清楚的了解到黒孩的家庭情况：三代贫农，“何况他没有亲娘跟着后娘过日子，亲爹鬼迷心窍下了关东，一去三年没个影”。再加上小说前半段中大量出现的黒孩回忆起后娘给他的痛苦回忆，可以极其明确的看到黒孩对于爱的缺失，他甚至可能已经忘记了被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虽然在极力的去逃避，但渴望得到关注的思想已经不自觉印在了心上。与此同时，因为长期的受虐，黒孩学会了关闭自己的心灵，而最为残酷的一个表现就是让自己不再说任何一句话，并且对一切的疼痛都表现得十分麻木，正是在这种长期的压抑无法释放下，菊子的出现无疑给了他莫大的希望，因此使他能够很快的沉溺其中，乐在其中，悲在其中，最终走向极端。
另一方面，由于黒孩生长在一个极度恶劣的环境之中，因而他的早熟也是平常人难以想象的。十岁的孩子，本应过得无忧无虑，但他瘦弱的身躯却承受的太多，以至于在无意识之间学会了去迎合、去顺从、去反抗甚至去叹息。小石匠在他光光的脑袋上敲音符，他便“很小心地走着，尽量使头处在最适宜小石匠敲打的位置上”；“敲在光头上很痛，黒孩忍着，一声不吭，只是把嘴角微微吊起来”。菊子怜惜黒孩拉风箱累，他却倔强的咬了菊子一口。菊子看到老铁匠与小铁匠残酷竞争的那一幕尚且感到害怕，自然的向小石匠靠拢，而黒孩却为这样的竞争叹息，最后麻木。这一切的表现都不该出现在一个童真年龄孩子的身上，他的早熟早已露之于外。而更另我们对这种早熟恐惧的是，黒孩在对老铁匠表示悲伤与对小铁匠表示轻蔑的时候竟做出了手握发烫的铁棒甚至令一贯暴力的小铁匠都发指的自残行为。由此可以看出，黒孩在某些方面的成熟几乎超过了一般的成人，甚至达到了畸形的地步。也正是这样的心理特征，使得黒孩最后对爱的理解产生偏差成为一种可能。
二、爱的渴求，潜在的悲哀与扭曲的心理历程
就菊子姑娘而言，她对黒孩的感情自始至终仅仅停留在母亲对孩子或是姐姐对弟弟的一种深切关怀之下。说得更直白一点，只是因为菊子的善良而对黒孩产生了同情怜悯之心。但她不知道的是，这种关怀给黒孩小小的黑暗的心灵带来的是巨大的震荡，黒孩甚至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和信任都倾注于此，这种爱与被爱之间的不平衡关系，必然导致最后的悲剧，而这种因素是潜在的，是任何人都无法事先预料的，因而当悲剧发生后却找不到错误的源头时，整个事件就更显得荒谬与无奈。
（一）爱的浮现，心灵的震荡
黒孩与菊子姑娘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闸上砸石头时，菊子很直接的表现出对黒孩的关爱，导致黒孩有些手足无措。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被关心的滋味，特别是与后娘的行为对比行成一个巨大反差后，黒孩立刻接受了这位姑娘，而菊子也正是他一直渴望的一个类似母亲的形象。这时黒孩产生了一个幻想，他是一个喜欢幻想得孩子，同时正因为他对美好的事物过多的幻想才折射出了他内心的极度黑暗和强烈渴望。“他听到了河上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声音”，“他看到了河上有发亮的气体起伏上升，声音就藏在气体里”，“他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嘴角上荡起动人的微笑”。这样一次奇特的幻想让一向深沉的黒孩竟有了微笑，可见这发亮的气体已经在他黑暗的心灵上点了一小盏灯，而这点儿光只是菊子几句关切的话而已。同时，这发光的气体和声音并没有实质的意象，可见在黒孩潜意识中对这种感情的出现还存在着一定的朦胧感，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小石匠因为黒孩与菊子姑娘第一次见面时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他们相互爱怜之意。“黒孩跟在他俩身后，高抬腿、轻放脚，神情和动作都很像一只沿着墙边巡逻的小公猫”。这一比喻非常恰当的描写出当时黒孩的表现，他尽量放轻脚步，极其认真、敏感的想要听清小石匠与姑娘的谈话，这种行为几乎是无意识的，正好反映出黒孩内心无意识的向菊子姑娘的倾斜。
另一点很明显的表现是黒孩找到桥墩与桥面相接处的一个石缝，“双眼紧盯着石缝里那个东西”，并将菊子的手绢塞进了石缝里。值得注意的是，菊子的手绢上绣有月季花且一直鲜红着，这在黒孩看来正是菊子的一个代表，石缝中能看到的东西原本只能是阳光，是希望的象征，现在却由手绢代替了，可见菊子已经在黒孩心中有了一个较为重要的地位，虽然这种感情因为放在远处的石缝而表现出了黒孩对此所察觉到的一种距离感，但菊子所带给黒孩的心灵震荡绝对是不可预料的。
（二）苦涩的爱恋，倔强与感动的交织
如果说黒孩对菊子姑娘先前的感情只是对母爱的渴望，那么接下来黒孩对爱的理解则有了新的转变，至少说是产生了一种误解或混乱。以一种正常的思维来看待黒孩咬菊子的事件，可能很多人都不能理解，都会像小石匠一样发出“狗咬吕洞宾”的感叹。但如果从黒孩心理的角度去探究，就会发现这一事件的发生存在着必然性和合理性。菊子因为看不下去黒孩受苦受累，用一种强制的方法即连拖带拽的将黒孩带走，她的本意本来是好的，但她的行为却给黒孩的尊严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一方面，黒孩本能的觉得菊子的强制行为类似于他的后娘；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黒孩猛然的发现姑娘对他的怜惜原来是一种同情，一种瞧不起，因此他“恨恨的盯了她一眼”，并希望通过反抗来表现他强大的一面，不需要别人保护的一面。而这种倔强的情感从深层次来说则是黒孩潜意识中最本能的一个反应。一个孩子在母亲面前总是更多的表现出依赖，黒孩这种反常的行为则已经预示着他对菊子在情感上一个大的转变的萌芽。可能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种感情正在变质。
尔后很长一段时间，由于菊子的冷漠使他坐立不安，最终选择了以自虐的方式再次赢得菊子的关爱。而这时的他还天真的以为菊子“回心转意”是和他的心灵有了某种契合，因此竟感动的流泪。善良的菊子姑娘却不知她这一看似正常的举动会带给自己和黒孩一个怎样的麻烦。显然，黒孩对菊子已经产生了爱恋之情。
（三）爱欲的渴望，从幻想到失落
这种爱的变质实质上对于黒孩来说只是一种潜在的欲望。他本可埋藏在心里不为人知，但这种强烈的感受却让他有意无意的表露出来。当刘副主任将众人集合在闸前时，“黒孩偷觑着第七个桥墩上的石缝，心里忐忑不安”。石缝里塞的是绣有月季花的菊子的手帕，从此处可以很明显的看出黒孩的心思：他害怕别人看见手帕，即是害怕别人了解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而这种忐忑的程度绝不是母子之爱这样的情能够简单诠释的。
另外，黒孩的这种情感的显露也能对题目“透明的红萝卜”来做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萝卜，不过是黒孩偷来的放在铁砧上的一个普通的萝卜，但却被黒孩幻想成是金色透明的，长着长尾巴的萝卜，这其实和手帕有近乎相同的寓意，是菊子形象的一个美化以及自身感情的一次加深，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萝卜就在自己的手边，完全没有了距离。因此他对于小铁匠对这一萝卜的抢夺表现出了异常的不满与反抗。这一画面事实上显得非常的可悲。五个人坐在不大的山洞，菊子和小石匠沉浸在二人的幸福里，而老铁匠因为与徒弟争锋的失败唱着悲歌，同时小铁匠因嫉妒将怒气转发在黒孩身上，黒孩则只能将内心美好的幻想寄托在金色透明的萝卜之中。五个人有五个人的心思，五个人有五个人的悲哀。最终这种悲凉的气氛被小铁匠将透明的红萝卜扔入河中推到了极点。此时的黒孩，才刚刚显露的情感被不知情的小铁匠狠狠的切断。
但黒孩并不甘心，他试图在河里寻回那金色透明的萝卜，说明他的内心还存在着希望，并没打算就此放弃，但此时的菊子和小石匠却又给了他狠狠的一击。他亲眼看到两人在黄麻地里的亲热，“他慢慢的站起来，背过身，一直向前走，一种异样的感觉猛然冲击着他”。黒孩所表露出来的意识中并不懂这是怎样一种“异样的感觉”，很模糊，但极其强烈。而在他的潜意识中我们可以看到黒孩深深的失落感，他的菊子姐从此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了，甚至完全属于别人。这种失落感在小说中至少有两个细节能够表现出来：一个是他再次拿着一个萝卜看，却发现“难看极了”，实质上在他心里是说菊子的美好形象开始破灭，很难再找得回来。另一个地方则是文本中写道“黒孩从桥洞里一钻出来就感到浑身发冷，像他前些日子打摆子时寒颤上来一样滋味”。这句话写得非常令人心酸。黒孩一开始就穿着这身单薄的衣服，却从来不觉得冷，而今天却突然冷了，而他前些日子打摆子是爹走了后娘待他不好的那段黑暗日子，由此可见，黒孩此时此刻其实是内心的寒冷与空虚，他的精神寄托又在被内心的黑暗慢慢的吞噬。
黒孩的爱恋只在初现就被大人们联手扼杀，这对于一个刚刚看到光明的孩子来说杀伤力必定是巨大的。而菊子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黒孩的这一变化，还沉浸在与小石匠的幸福之中。正是这样，使得黒孩强烈的失落感在不为人知的内心快速的蔓延。
三、爱的陨落，嫉妒的转嫁与无奈
谈到这里，悲剧的气息其实已经弥漫在滞洪闸的上空，只等有人去点燃这火光。而小石匠与小铁匠则愚蠢的作了这场悲剧的导火线。因为嫉妒，小铁匠挑衅，与小石匠打了起来。这一偶发事件却引来了黒孩又一次让人难以理解的选择——和小铁匠站成一线，攻击小石匠。按理说，小石匠和菊子是对黒孩最好的两个人，怎么在关键时刻却成了黒孩的敌人？其实仔细观察黒孩的内心我们就不难发现，黒孩此时已经将对菊子的爱慕转嫁到了对小石匠的妒恨之上，在这难以预料的突发事件中，他的潜意识占了上风导致了他这一行为。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并不理智的行为间接导致了菊子眼睛的受伤，悲剧的上演。
从客观上讲，这一悲剧的产生是小说中五个人共同缔造的。黒孩虽然早熟，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因而他的幻想并没有停止。在小石匠和菊子姑娘消失后，黒孩穿上了新衣新鞋。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之前老铁匠好心给他衣服穿他都觉得别扭的脱掉，而这一身却牢牢地穿着，因此可以猜想，这身衣服是菊子走时留给他的，他从来不信任任何人，除了菊子和小石匠。黒孩穿着这身新衣，再次钻入萝卜地，这一次，他又开始幻想，拼命的近乎疯狂的拔萝卜，希望再见到他心爱的金色的透明萝卜，但结局却是被抓被打，扒光了新衣。
“黒孩钻进了黄麻地，像一条鱼儿游进了大海。扑簌簌黄麻叶儿抖，明晃晃秋天阳光照。
黒孩——黒孩——”
此时的黒孩不只是无限的失落，而是永远的失去，失去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一切。这种痛楚，怎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能够承受！巨大的悲剧之网重重的压下，无奈与悲哀。
黒孩，这样一个内心丰富而复杂的文学形象通过一系列心里历程的分析跃然纸上。《透明的红萝卜》作为莫言的名作之一，用朴实的语言把人物的潜在心里刻画得淋漓尽致，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活生生的画卷，并且值得我们长久的探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