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农的985被社会承认吗 [远山的大学]

时间：2018-12-24 03:32:48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1991年，我高三应届毕业，高考落榜。远山也是。　　1992年，我“高四”毕业，高考落榜。远山也是。　　1993年，我“高五”毕业，金榜题名。远山落榜。
　　从小学到“高五”毕业，整整14年，远山一直跟我同班。远山的家离我家并不远，只隔着一座山头。远山的父母我也熟识，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和我的父母一样，满脑子都是光宗耀祖的思想。也难怪，我家和远山家都是村里的外姓人家，人丁稀少，无权无势，经常被人瞧不起，备受嘲讽和欺凌。两家仿佛全憋足了劲儿，执著地要培养我和远山跃出“农门”。多年来。远近村寨能进城念重点高中的只有我和远山，无奈我俩成绩并不好，实在有负众望。
　　1993年7月，骄阳似火。当我获悉自己踩上师大本科线时，心中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意。瞅着身后闷闷不乐的远山，我很难受，便极力劝慰他，就像多年来父母一直劝慰自己一样。远山读书十分刻苦，成绩也一向比我好，无奈每到高考就紧张得要命，屡战屡败，越考越糟，连中专也没捞上，能不伤心吗?那天中午，我破天荒地请远山到饭店吃大餐。远山不停地祝福我，不停地流泪，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灌得烂醉。我深知落榜的滋味，却也爱莫能助，只是极力开导他，鼓励他再复读一年。不想远山竟嘤嘤地哭起来。“回去就说我也中了，和你一起上了师大录取线!”远山突然止住哭，仰起悲戚的脸，语出惊人。硬要我发誓为他保守秘密。我理解远山，远山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实在不忍再让父母伤心了。
　　当我收到鲜红的录取通知书时，远山很失落很无奈。那晚，我和远山都没回去，我们偷偷地请人依葫芦画瓢炮制出一份假录取通知书，同是师大，我读中文，远山读历史。当远山的手颤抖着在上面签上大名时，突然觉得不妥，又细心地描了描。
　　那年暑假，我父亲破天荒地在大厅里摆了五桌，宴请亲朋好友。远山家也一样，只是规模小了些，三桌。我和远山同时进省城上大学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早已传遍远近山寨的每一个角落。我是揣着户口上学的，农转非，远山却没有，他说自己是委培生，属定向招生，毕业后还得回来，用不着迁户口。远山的父母有些不解，更有些不悦，但什么也没说。
　　我和远山都谢绝了父亲要一路相送的美意，一起坐大巴挤火车奔赴福州。当我报到注册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名大学生时，远山却满城找工作，一到晚上就唉声叹气地挤在我的床上。半个月后，远山终于在市郊觅到一份工作。离开远山的日子里，我的心似乎一下子空了许多。14年啊，整整14年，我和远山一起上课一起下课，朝夕相处，情同手足。
　　一个炎热的周末，我几经周折，终于在一处荒山坡上找到了远山。那是一家小型的石材厂，简易的工棚里，三五个工人正挥汗如雨地忙碌着。我大老远就瞅见了远山，他打着赤膊，正抡着大铁锤狠狠地敲击着坚硬的巨石。我做梦也不曾想到，文弱的远山竟会沦为一名石匠。望着尘垢满面的远山，我禁不住泪如雨下。那天，一向俭朴的远山竟带我上豪华餐馆吃午饭，借着敬酒的机会，远山不停地提醒我要坚守那个秘密、那个诺言。
　　远山的家信，都是我前往历史系查找，其间也曾丢失过几封。远山用不着家里给他汇钱，但远山的父母月月都汇。远山让父母把钱都汇到我名下，说我离邮局近，存取方便，也不易丢。连续两年，远山都不曾回家过寒暑假。远山让我转告他父母，就说他在校外当家教，收入不错。每次我翻过山头按远山的意思解释时，远山的父母嘴上虽没说什么，却是一脸的不悦，总瞅着我，仿佛是我把远山藏匿了似的。因为怕言多有失，我总是三言两语地说完就急急地离去，后来远山也不烦我口述了，直接让我将他的亲笔书信转交就万事大吉。远山写信，从不往家寄照片，远山怕自己的落魄形象让父母瞅出端倪。
　　瘦小的远山是一名很不称职的石匠，但我猜测远山有自己的打算。事情正如我所料想的那样，一年后，熟悉了进料、加工和销售等环节之后，远山就开始在四处物色石材经销商了。那年暑假，我通过大学同学的关系，硬是在全省范围内帮远山物色到了十多位经销商，不知不觉也当了一回远山的打工仔。远山很快由一名普通的打工仔一跃而为石材经纪人，收入颇丰，也颇受老板器重。两年后，远山与人合伙买了辆大货车，跑福州跑厦门跑泉州，业务几乎遍布全省各地。
　　四年之后，当我揣上鲜红的毕业证和学位征打道回府时。远山却留在了城市。那天，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去向他告别时，远山自嘲道，他还没毕业，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毕业，他的家在城市。不打算回乡了。“我早料到这一天，这孩子太犟，读书输了，做事未必服输。”当我拿着远山的信给他父亲看时，没想到他的父亲竟喃喃自语起来。我隐约感到远山的秘密他早已知晓，很是惊讶于一位农民父亲竟会如此深沉和豁达。
　　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忙教学忙家庭，与千里之外的远山也渐渐少了联系。如今，远山已成为一名优秀的石材经销商，富甲一方。一样的大学，不一样的人生，我和远山再次成为不明真相的乡邻们议论的焦点。
　　(选自《小小说选刊》2010年第22期，有改动)
　　
　　[读与思]
　　看完“我”与远山的故事、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自问了一句：我们上大学，其终极目的与意义到底是什么?如果说“大学不是人生的独木桥”这个命题是成立的，那么，各类机关、企事业单位的招聘广告上为什么很多又明明白白地写着“要求大学本科以上学历”?而现实对于“远山”们而言，结局恐怕大多也远不如文学作品中这般理想，更多输掉高考的年轻男女，输掉的可能就是一辈子。当然，对于中学生而言，这是一个过于深刻的社会问题，但是，我们至少可以想一想：我们的人生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而为了自己的追求，我们又付出过怎样的努力?其实，不管中考也好，高考也好，都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小波浪，我们将来的生活一定会面临更多的“大考小考”，能不能成为最后的强者，就看你从现在开始都做了怎样的准备。
　　小说最鲜明的特点，是运用了对比的手法，“我”与远山，两个人的人生路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演绎出这样一个主题：社会，是一所真正的大学。
　　(秦俑)
　　
　　(本栏插图／伦鹏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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