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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壶 [悬壶(外二篇)]

    时间:2019-05-19 03:22:56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悬壶自然是为了济世。    仿佛偌大的葫芦腰间一系,不是神仙,也赛似神仙了。《石头记》开卷,大荒山青埂峰下,一僧一道远远而来,高谈快论之间将一块补天不才的石头变成一方鲜明莹洁的美玉,渡它入了诗礼簪缨之族,富贵温柔之乡。这一僧一道,果然生得骨骼不凡,丰神迥异。
       悬壶踏遍世路。多少有点这样的意思罢。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对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翠薇苍苍。僮儿把扇。终年微温的药炉。一定是云深几许的去处。
       西游记大圣闹天宫那回,老君的葫芦一个都不曾背在身上。猢狲偷吃了他的五壶丹,那老神仙居然小气得要命:“不若老道领去,放在八卦炉中,以文武火锻炼。炼出我的丹来,他身自为灰烬矣。”好在葫芦里的九转金丹似乎真的很灵,不然,西游记里少了美猴王,悟空,齐天大圣,还不知怎样遗憾呢。
       几番遐想,自己也惊疑起来。在我的小小心眼里,悬壶者大抵是一个模样,葛衣布衫,白眉白须。已经这样老了,但从此一定不会再老下去。形迹缥缈。杳如归鹤。中国古典的小说和戏曲曾这样地深入我心。
       然而悬壶济世,到底要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味,才会有绝色人物,好听的故事。
       一庐小小屋舍,一定是四合的小庭院。里边种的,地黄,木香,土茯苓,薄荷,菖蒲,紫花地丁,不用说,也一定是一百种以上的中草药。称量的戥子。药方子上的行草。这是我喜欢的中药铺子。
       一花一叶一世界。古中国的的文字真是一门绝顶迷人的学问。就连小小的草木,都可以有那样稀奇的名字。听听这马兜铃(三百两银药),简直是丁丁当当响呢!偏就是平喘急有效。那被唤做“睡菜”的,是因为它一直在睡觉么?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它懒嘛,所以又可以叫它“懒妇”!如果你反对,那就给它另外一种解释——只是因为它饮多了秋月春风,夕霞朝露的缘故,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所以又叫做“醉草”。可想而知,当然是夜不能寐的药引子了。知母别名苦心。钩吻自是断肠。草木原来也可以有如斯情怀!还有“小青”,这个名字会让你想起些什么——对了,其中一项就是可用来解蛇毒。
       最令人眼花的,想必是那“太岁”了。这种传说中的凶神,居然是一味灵药!你让它受创,它会自己疗伤!并且天衣无缝。还会在土里行走!这种传说!你信不信?
       单是这一个个令人迷糊的名字,我就已经为这项古老的行业颠倒了。
       切菜的时候,吃水果的时候,甚至是有事没事的时候,难保你不会受丁点小伤,洒些许热血。莫慌,莫慌!小事大可以化无。开你一个简单的药方子,找把灯心草嚼烂敷上即可。有趣吧!天气酷热,煎一盅淡竹叶子,心头的烦恼竟也是有法子姑息的。有时你气得要流鼻血,我劝你揪下那“呆耳”来,茎叶捣汁一小碗服下。
       可是,这些熟得像老邻居一样的名字,往往都有一张顶陌生的面孔。你叫我哪边草丛里去找出一只小小发呆的耳朵?或是那位一直醉一直睡的小妇人(对了,假使醉草它盼望醒转,饮生葛根汁两升即愈。只是有点糊涂,酒醉不醒者是怎么喝下去这帖中药的)?颠颠倒倒。那位背着葫芦的老头。中国的大夫。我到底是要在市肆中找寻他的。
       可不是,白蛇和许仙杭州西湖断桥相遇,相守也还是姑苏城内观前街上的一间药栈。悬壶到了这里,浊世也忽然翩翩的美丽起来。
       那济世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为此,我曾于泥里偷偷埋伏下若干种子。酷似心脏的叶子,花白色。喜欢这种植物,自然是因为它的果实。那长相个个不同的小葫芦实在迷人。然而喜欢它到痴爱的地步,这其中缘故,怕是要跑去汉代的大街上追寻了——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及市罢,辄跳入壶中,市人莫之见——故事好听到这里,已经要让人惊呼了!这还不算,偏偏酒楼上有个人眼尖瞧见了。最后干脆随药翁一起跳入壶中,只见玉堂丽舍,欣欣然饮起酒来。唉,汉朝那个叫费长房的人物,真是会让人羡慕死。
       还有让人羡慕的。壶公卖药,治病皆愈。日收钱数万,施于市中贫乏饥冻者。炭火微温,想必隆冬走在那条壶公卖药的大街上,也不会格外感觉到阳光的凉薄。
       悬壶济世,一路行走的风尘,正是因为这样神话的源头仙风道骨。月明风清。
       葫芦里的药方子,我也曾偶得一帖。去年长房里我的堂嫂子哭哭啼啼,说是恶疾缠身。足踝上方几处红肿,触手发烫。中西药医过几遍,总不见好转,反而日渐沉重。有年高识广者见了,不禁变色说此症着实凶险。民间俗称“雷火”。等到秋天,我各处收集,爬到老房子的屋顶上采来瓦楞草。和蜜糖捣汁敷患处。据说此方不但病愈,且能断根。果然,才敷过一帖,就听她嚷嚷说是活络不少。大咧咧的女人千恩万谢,我忽然捉弄起她来:
       “去去去,赶快在我的门前栽上五株杏树。”
       汉末董奉悬壶庐山,以栽杏作为酬金。重病愈者,使人栽杏五株,轻者一株。想想看,三国鼎立之初,那时候山里的春天,杏花开遍,曾经是怎样的轰轰烈烈?
       壶中玄机,皆是草木于人类的一种缘分。古往今来,最吸引人的药方子,只怕就是那“冷香丸”了:
      
       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那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的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瓷坛内,埋在花根底下。
      
       这竟不是热毒喘嗽的偏方呢!用来治人类的大烦恼最好。谁说不是?烦恼一起,花根底下寻觅那壶中日月,吃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服下呢?还是用了汩汩地气,袖子里的清风?天地鸿蒙。一片冰心。到底好了些。
       掌上不小心入了花刺。挑出来也罢,拿根针火上略烤。隔壁邻居路过,风湿折得腰都低了下去。我逼近前,扬了扬手:“试试我的鬼门十三针……”
       吓得人回头就跑。我倒真想试试那桃枝削尖的“雷火神针”,蘸麻油点着,以棉纸托衬。结果如何。
       时值正伏。这节令,人怕似要从地球上蒸发掉。
       感冒了。紫苏,桔梗,白芷,荆芥,枳实,麻黄,自己草书一帖方子。怡红院里晴雯半夜扮鬼唬麝月玩耍,冻着了,药方子上就有枳实,麻黄,慌得宝玉连忙把那黑心大夫给打发了。果然有那样弱质?好在我并不真想喝下去。只是煎它来薰薰我的屋子罢了。
       彩线的另一端,葫芦里的人物正在悬丝诊脉。美丽的传说。好听的故事。
       我的葫芦正结在青藤之上。还未曾悬上我的门楣。
      
      钓 雪
      
       雪,是天上掉下来的雪。
       冬天就是冬天。是地球上的冬天。我这样说话的口气,倒不知自己是要赞它还是要恶它。反正,我是拿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就连小村土路,也那样的性格。
       晨起,白霜下在衰草上,脚迹也若霜迹,清冷冷,细小,单薄,更衬得土路杳杳然,音讯渺茫的样子。如此天寒地冻,倘或半道上与邻人遇见,答话,竟是大荒境地里的彼此相惜。
       我日日过路的旁边有个小河湾,河湾周遭,斜斜歪歪是些不知年纪的老杨树,掉光了叶子的,也有断了枝柯,树影子清净净在水底,纵西风浩荡,也只岁月静卧。大冷的天,走过桥面上回望小村,倘若是傍晚,夕阳西下,我爱了一则小令的远意无尽,但不能久留。诗经上说到杨树,最好几句,也是借了弱柳的生死不舍。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些,倒是要在深冬瞧来,才有意思。
       今早赶着出门,麦地上空,小小麻雀伏低了缆线,东边三两只挨得近些,西边那几只疏得远些,一动不动。我是一定要从它们底下经过的,可是,瞧它们拣尽寒枝的样子,叫我怎好去惊动?天气见鬼得冷,冬天呵,冬天,我就是这样子冷掉了魂,一动不动,只管痴痴的,若有寒枝可栖,简直我也要变做一只小麻雀了。
       说起麻雀,我想起钓鱼渚的芦苇,在水滩,在湖心,在冷落的文秀园,不若柳絮,不若飞雪,我先前竟不知有花,乍一相见,只远远瞧见一群小麻雀,伶仃的,住在了芦苇上,这样凄清,叫我抵不住地心生顽劣,想,我一疯跑起来,那些个小不点,黑的,灰褐的,钓鱼渚的苇花,它们,会受到怎样的大惊吓?
       文秀园很老了,是座废园子,总有些来历的,我并不想追问。扶住院门前的石桥栏杆,黑漆漆的木门上挂了把大铁锁,这样劈面遭逢,是隔了几生几世,忽然天地荒荒的遇见,也叫我热热地要滚下泪来。
       钓鱼渚的腊梅开早了。我头一回去,正好,一点点一点点的花蕾。忽见有一朵已是端然半妍,我极心仪,笑笑地看它,也知道自己的不可为,也不问它喜欢,不喜欢,决意要扰了它心神。自己作怪,免不住心里悲伤起来。呵,这个冬天,也许会再有人来,踏雪,寻梅,然而它是这样大寂寞的,孤高,寒瘦。
       湖面上结了冰,水纹也齐齐冻住,像许多的心迹,曾经波澜,终是要化去的。在岸边荒草里拣了小石头掷冰面,居然是好听的小鸟叫,越是小的石子,越是仿佛,鸟语楚楚,这样天大的秘密,竟被我知晓。
       南方的冬天,太难得了,却是年年也是要下一阵雪。我是少有忍得住不剧烈惊喜的,心,异常地,温柔,也弱小,也远阔。每回我说与他知,初雪飘零,竟也若万千叮咛。天地间,这般洁净温柔的事物,于深宵,黑烟囱的屋顶上,终于繁花似锦。终于,繁星寂灭。
       钓雪若在唐朝,便是绝句。小时候念书背诗,雪天雪地里,孤舟蓑笠,但见有个人居然在江心垂钓,居然发疯到心静的地步,大吃一惊,想也想不明白,现在也是。越了千山万径,寻觅,遇见,人迹归处,飞鸟的宿地,土路,霜迹,西风傍晚,老杨树,麻雀,钓鱼者的芦苇,废园子,半妍的梅花,冰面上,水纹,石头和小鸟,它们的秘密,也如小时候念过的诗,它一直在那儿。
       独自。苍茫。风雪扑面。
      
      叫哥哥
      
       叫哥哥是我的一个小囚犯。
       似乎不对。我何曾捉它来?难道是它自己关起门来?也不对。只知道夏天一来,叫哥哥就跟着来了。它就在我的屋子里了。
       一只叫哥哥的来历。这种小事。如果你不是身居闹市,如果你也是个十足的乡下丫头。那么你也会和我一样,根本就懒得去追究它。
       因为夏天已经来了呵!虽然我还是会有点大惊小怪。
       不用说,它曾经把张家菜地里的一片嫩叶子摘光。或者又吃坏了李家正在成熟的三两荚豆角。但这样把它关起来,我肯定它还有比这更严重的罪责。
       关它的竹笼子很小。把我的一只拳头握起来,总有这样小吧。小小的,让我忍不住就大大的叹起气来。自然不是为了怜它。别以为我有这样好心。我是在想,这样小到几乎是玲珑的竹笼子,是谁编的呢?到底是怎样的手指编它出来的呢?也许只是小山村里的一个憨夫。一个叫哥哥一样的名字。我都几乎可以看见一把粗粗的竹刀。一捆粗粗的毛竹。刀口。竹花。越变越细致的竹篾。一双比竹刀更粗的手。一种比竹篾更细致的心思。
       笼子很小。很小的叫哥哥关在里面,只够它侧个头转个身。自然它就变得很大了。看起来,它连伸个懒腰都不够舒畅。但它看起来偏偏就是那样子雄赳赳气昂昂的。
       也算它倒霉。落在我的手里。我既不能待它像个小客人一样眉开眼笑。也不会视它做小仇人般的积怨甚深。它似有若无。只有在它长时间一声不响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哦,它大概是饿瘪了。
       对了,能够被关起来的叫哥哥它当然是个男生了。它的前翅有点神秘,能够发出清脆的声音。它会说一种很奇妙很奇妙的方言。它会唱一种很奇妙很奇妙的民歌。所以它们一个个像这样,就变成小囚犯了。
       在这样小得不能再小了的小房子里,不用过完这个夏天,它就会不可思议地改写汉语辞典里的注释。变成这样一种昆虫,身体绿色或褐色,腹部大,翅膀短,吃植物的嫩叶和花。漏掉了善于跳跃这一项。不用说,它的腹部还会越来越大。它的翅膀还会越来越短。
       叫哥哥是丑得不能再丑了。
       它的大刀阔斧一样结实的腿看起来也没什么好处。迟早有一天,它会忘记一颗露珠曾经打在它脑袋上,害它头疼了足足三天。瓜地里它曾经很要命地一次吞下九瓣花心,吃得肚子黄橙橙痛起来。直想满地去打滚直想一跳就跳到天上去。最后一动不动。一觉就睡了七个时辰。还有一回它急急逃命的时候,绊住它的是苋齿?还是马蹄草?结果几个起落,硬是给它跃过了一堵茑萝的花墙。丢掉了半只手臂一个脚趾。它不记得了。
       用齿啮也好。用脚踢也罢。它会不会呢?夜静更深之际,它很性格地挥刀夺门越狱而去。它会不会?
       叫哥哥它就是有个笨脑袋。我知道。
       我是决不会怜它半分的。我想。可偏偏又会忍不住,大大的叹了口气。这回可有点说不清了。
       但叫哥哥,它还会唱歌。就像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境遇如何,都忘不掉自己的乡音一样。
       在别的地方,它还有另外的一个名字叫做蝈蝈。所以,叫哥哥听起来它就是一个小名。一种方言。
       叫哥哥。叫——哥哥。这名字是怎么来的?真是好奇怪的发明。人类一旦温柔起来,真是一点也不须要讲道理的(听得见叫哥哥的地方,人类还有更奇怪的发明——拜拜天。蚱蜢的小名就唤做拜拜天。除了举止形似,单从这名字上不难想象农人对于天地的虔敬。遇上拜拜天可真的是要拜拜天了!我可怜的芭蕉就是没办法高过我家的井沿。一个破洞一个破洞。叫人头疼。想想小时候我在纳凉的蒲扇上面的那些顽皮,休想比得过它)。叫哥哥一来,挨它最近的一棵石榴树就忽然着火了。天上的星星会变得越来越近。天涯的消息会越来越远。这当然不是真的。
       还有青蛙。忽然从成语童话里飞奔出来的青蛙。全体都会掉进青草池塘和一亩水田。并且疯狂地爱上了青草池塘。爱上了一亩水田。
       听得见叫哥哥的这种地方,江南以外的人们喜欢称呼它为吴越之地。这种地方的人们说起话来,陌生的耳朵听着会又舒服又着急。因为乍听吴语或者是越语,你再怎么睁大耳朵你还是怎么也没法听懂。就像你怎么也听不懂小鸟说话一样。
       这里的天气,忽然间也会让人变得又着急又舒服起来。入了初伏。白天热得人恨不能一脚越尽天涯,满世界跑去找一丝丝风来。到了晚间,满世界的风又会忽喇喇全跑过来找你。好风如水。凉如水。枕石而卧。睡在天空底下。正好可以看见半个月亮。旁边的叫哥哥一口气吃掉了三片青菜叶子,半颗毛豆。它还会被风吹跑。
       我又忍不住要叹气了。光着脚跑过去。这回我知道。
       我知道我又会把叫哥哥这个小囚犯给捡回来。我还知道,叫哥哥它又会恶狠狠地瞪着我。恨不得我就是一片青菜叶子或半粒豆角。
       还好。它住它的小小竹房子。我住我的小小瓦房子。一个夏天。我们会相安无事。
      〔责任编辑 杨 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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