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视角下国际中文教材文化元素探析——基于《汉语教程》文化元素的统计分析
时间：2023-02-08 14:35:07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韩昕韵，夏晓娟
（福建师范大学 海外教育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语言与文化密不可分，语言教学与文化教学密切相关。国际中文教育作为第二语言教学，其本身即为典型的跨文化交际活动，在教学过程中教师必然会将中国文化元素融入汉语课堂，以促使学习者正确认识汉语和中国文化的紧密联系，提高其运用汉语进行跨文化交际的能力。国际中文教材作为汉语学习者了解和学习中国文化元素的重要载体之一，其文化元素的编排质量深刻影响着汉语教师的教材使用效率以及汉语学习者的学习质量。因此，对综合性汉语教材和专门性文化教材中的文化元素编排问题的研究亟待开展。
由杨寄洲先生主编、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汉语教程》系列教材是国际中文教育本科系列的综合课教材，共三册六本76课，其编写遵循“结构—功能—文化”相结合的原则[1]，体现出知识性和实用性等特点，适用于零基础的初级汉语学习者，是正统的、普及率高的、多所名校指定的教材[2]，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但同时，舒丽平认为《汉语教程》中文化内容导入具有隐蔽性[3]；
梁凯碧认为《汉语教程》不同文化类词群的多样性和跨文化交际视角方面的知识有待加强[4]等。基于上述背景，本文以语言与文化关系及跨文化交际理论为依据[5]，对《汉语教程》中文化元素的分布及呈现特点进行分析，并就如何优化国际中文教材中文化元素编排提出建议。
文化，广义上指“人类社会发展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财富的总和”，狭义上主要指价值观念、思维模式、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精神文化部分，文化的具体体现就是文化元素。根据张占一在《试议交际文化和知识文化》[6]中的文化元素分类标准，本文将文化元素分为交际文化和知识文化两大类，并综合刘珣[7]、张薇[8]、倪明亮[9]等学者的观点，将知识文化元素细分为国情和知识两类，将交际文化元素细分为词汇系统、语法系统和语用系统三类。在统计数目时，如果同一元素的同一含义在教材中出现多次，仅统计为一个文化元素，并记录其首次出现的位置；
如果形式不同，但实际上为一个元素的多种变化形态且具有相同含义和作用，也统计为一个文化元素。如果同一元素具有两个及以上的文化含义，则根据其不同的意义、用法及出现位置，划分为不同元素进行统计。
经统计，《汉语教程》文化元素共228个，其中，知识文化元素144个，交际文化元素84个。从图1中可见，第一册中交际文化占比较大，又以语用系统中的交际文化知识为主；
第二册、第三册以知识文化居多，数量呈上升趋势，内容不断深化，符合初级学生的学习水平以及语音、语法、短文三个教学阶段的知识分布规律。
（一）《汉语教程》知识文化元素分析
《汉语教程》第一册由1-25课构成，其中1-10课为语音教学阶段，课文以简单对话为主，知识文化稍加点缀，如询问“去哪儿”时涉及“北京天安门”景点等。11-25课属于语法教学阶段，课文话题围绕身边发生的事情展开，主要在校园场景中。由表1可见，第一册知识文化元素共13个，主要涉及中国社会生活中的常用电话号码和人民币、名胜古迹、中国人的姓名、饮食、文学和艺术，以使用频率高、趣味性强、兼具文化价值与实用价值的物质文化为主，能够使学习者直观具象地感知中国文化，难度较低，初步满足学习者了解中国文化，进行简单的跨文化交际的需要。
表1 《汉语教程》知识文化元素分类统计
第二册由26-50课构成，属于语法教学阶段，课文以语段和对话为主，话题随着学习程度的提高和对中国社会文化了解程度的加深而更加广泛、深刻。第二册知识文化元素共50个，主要涉及历史知识和人物、名胜古迹、风俗习惯和传统观念、文学和艺术，最具特色的是课文中融入了10条地道实用的谚语，如“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等。除物质文化外，还涉及习俗文化和观念文化，有利于学习者更好地体悟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顺利融入当代中国社会。
第三册由51-76课构成，属于短文教学阶段，文章多从报纸或书刊上摘取并改写成叙述性短文。第三册知识文化元素共81个，数量持续增加，内容更加丰富、深刻，主要涉及风俗习惯和传统观念、文学和艺术，更加侧重于社会性较强、讨论价值更高的话题，如中国人的孝顺观念、希望工程等，在培养学习者语言能力的同时，也培养其文化移情能力。此外，第三册文化元素编排的最大特色在于其课后练习中介绍了大量成语、谚语、诗歌及典故，逐渐从物质文化、习俗文化过渡到了深层次的观念文化，多维度展现中国人的民族性格、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有利于学习者摆脱自身文化约束，感悟、理解中国文化。
（二）《汉语教程》交际文化元素分析
由表2可见，《汉语教程》第一册交际文化元素共29个，以语用系统中的交际文化为主，基本涵盖了不同场合的口语交际常用语。例如在问候语中，教材展现了“你好吗？”“工作忙吗？”“好久不见，你身体好吗？”三种典型表达方式，符合其初到中国，新鲜感强，与中国人交际愿望也较强的规律。及时教授基础、常用的语用交际文化，科学普及语法系统中的交际文化，为进一步激发汉语学习者的学习热情打下良好基础。教材还涉及语法系统中的词形变化及方位、数量、顺序、时间、价格方面的特殊表达方式，如第19课《可以试试吗》创设购物话题情境，详尽介绍人民币单位和价格的表达方式，增强了学习者跨文化交际的体验感，能够满足日常口语交际需求。
表2 《汉语教程》交际文化元素分类统计
第二册交际文化元素共30个，仍以语用系统中的交际文化为主，主要有问候与道别、道谢与道歉、敬语与谦辞、褒奖与辞让等，尤其是介绍并复现了“过奖了”“还差得远着呢”等特殊辞让方式，真实自然，有利于降低因社交范式不同导致跨文化交际障碍的可能性。同时，语法方面的交际文化元素难度也逐步提升，如普及数量词、离合动词的重叠、序数词的表达等。
第三册交际文化元素共25个，首次出现并作为重点的语用交际文化元素数量有所减少，但语用交际文化中的常用部分仍不断复现。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学习者汉语水平、接触汉语语料广度和难度的不断提升，词义的褒贬、引申义和比喻义、对应词等词汇系统中的交际文化出现并占据了主要地位，符合循序渐进、层层深入的原则。诸如“退堂鼓”“长大的小鸟”等引申义和比喻义、“马大哈”“东西”等词义褒贬、“黑茶”与”红茶”等对应词的讲解，一方面能够为跨文化交际扫清词汇意义和用法上的障碍，另一方面也能够强化学习者的对比学习意识，促进其深入挖掘和探索。
《汉语教程》的文化元素主要呈现在课文、注释和课后练习中，充分考虑了交际文化影响信息表达的准确性以及掌握知识文化有助于提高学习者文化适应性的特点，但在内容选择方面仍存在一定问题。
（一）注重循环复现与循序渐进
《汉语教程》文化元素的编排从官方、普遍、常用到多样、深入、地道，并不断复现加以巩固。例如，问候语从“你好”拓展到“您好”“吃了吗”“工作忙吗”等，丰富多样，由表及里，层层推进，展现出中国人根据交际者不同关系、不同情境，礼貌得体地关切对方的问候文化内涵。知识文化方面，从表层的物质文化、习俗文化逐步深入到内核的观念文化，由浅入深，由易到难，有利于学习者深化认知，总结规则，跨越文化差异带来的学习障碍。
（二）注重实用性与趣味性
《汉语教程》中大量的文化元素来源于日常生活，紧密结合学习者的实际需要，例如，第二册第23课《寒假你打算去哪儿旅游》中，介绍了“辣子鸡丁”“糖醋鱼”等传统美食以及“哈尔滨冰雕”“西安碑林和兵马俑”“重庆长江三峡”等旅游名胜，极大地提高了汉语学习的新鲜感和趣味性，有利于学习者灵活运用所学，将文化知识转化为交际能力，提高获得感与成就感，从而进一步激发学习者的积极性、主动性。
（三）注重知识熏陶与对比
《汉语教程》文化元素的一大特色是在第三册中编排了大量成语、谚语及典故，使学习者能够接受文化熏陶，缩短学习者与目的语社会的心理距离，理解并接受目的语文化。此外，教材还相当注重中外文化的对比与感受。例如，第三册第25课《你喜欢什么颜色》介绍了主要颜色及其代表意义的中英表达差异，“嫉妒”在中英文中分别用“红眼”“green eyes”表达，通过对比和引导，帮助学习者理解对应词的文化内涵，培养其对比学习的能力。
（四）地域性与领域性失衡
《汉语教程》在文化元素的选择上未能做到统筹兼顾。在地域方面，教材中与北方文化相关的课文和词汇讲解丰富、细致，而南方文化则多是蜻蜓点水地提及，不利于学习者全面认识中国文化，甚至可能造成误解，影响汉语和中国文化的国际推广。在领域方面，教材重视如中医、太极拳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介绍，较少介绍航空航天、交通通信技术等现代科学技术成就，未能很好地体现当代中国文化的发展状况。
（五）系统性与连贯性不足
由于中国文化具有复杂性与多样性，《汉语教程》的课文内容基本决定了文化元素的分布，导致其分布零散、跳跃性强，相邻出现的文化元素之间缺乏内容连贯性。尤其是第三册中固定呈现的部分谚语、古诗句与课文内容、话题毫无关联，例如第19课的朗读练习《悯农》与课文《无声的泪》的组合稍显生硬，不利于学习者的理解与运用，也不利于整体把握同类型的文化知识。
（六）时代感与观念更新有待加强
《汉语教程》在修订后虽已融入了如微信、托福考试等时代性较强的词汇、话题，但仍存在部分文化元素未能与时俱进的问题。例如，第二册第25课《哪个数字最吉利》中，夫妻因数字谐音及代表意义不佳而过分纠结于车牌号，带有一定落后迷信思想。人物角色方面，教材中男性群体大多收入高、工作体面，女性角色在收入和社会地位方面则大多低于男性角色，这种安排体现出传统的性别角色定型观念，不符合也不利于学习者准确把握当代中国的性别文化现状。
随着国际中文教育事业的不断发展，教材中的文化元素应更好地做到与时代发展同频共振，促使汉语学习者正确处理不同文化在物质、行为、制度、观念等方面的差异，充分发挥中国文化阐释者和传播者的作用，助推汉语及中国文化的正面推广。同时，还应丰富文化元素的呈现方式，提高文化元素编排和教学的科学性、系统性等，促使学习者在教师引导之下，真正体悟中国文化之美，并对中国文化产生较为深刻的认识和理解，成为新时代语言文化交流的使者。
（一）丰富形式，寓教于乐
在坚持科学性和规范性原则的基础上，广泛运用新兴网络技术，丰富文化元素的呈现形式，增加插图、游戏、配套音频、视频等内容，避免纯文字的平淡介绍，方便教师利用多媒体技术呈现更加生动、具象的中国文化元素，抓住并利用汉语学习者初步接触汉语和中国文化的“蜜月阶段”,在视听等官能方面加深学习者对中国文化直观、感性的认识，引起学习者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同时，还应当设置灵活多样、兼具知识性与趣味性的课后练习，如体现中国文化的趣味笑话、脑筋急转弯等更为生活化的文化元素，扩大学习者与中国文化的接触面，提高中国文化对学习者的吸引力，贯彻“启发式”原则，寓教于乐。
（二）化知为能，服务交际
国际中文教育的重要任务是使汉语学习者在较短时间内掌握汉语规则并正确运用汉语进行交际，即发挥汉语作为交际工具的功能。因此，在文化元素的选择上应坚持为语言教学服务、为跨文化交际服务的原则，突出文化元素的跨文化特征[10]，融入文化差异或文化冲突的内容，提高文化元素的实用性和交际性。此外，还应选择并设计出适合于创设文化情境或文化实践活动等第二课堂的文化元素，不断增强学习者的中国文化体验感，提高其参与文化互动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促使教材中的文化元素在教学过程中从形而上的文化知识转化为切实可行的交际能力。
（三）多元立体，统筹兼顾
在人物角色和文化元素的选择时不能厚此薄彼，应尽量避免个人文化偏好的局限性的影响，使我国各年龄各阶层的人群、“东西南北中”各地域各民族的文化以及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科学技术文化等交替出现在教材中，同时也应当适当结合学习者的母语文化，方便教师进行对比教学，利用不同文化中的共性部分促进正向迁移，提高教学效率；
也有利于学习者在有限时间内了解更加丰富多样的中国文化，启迪学习者进行文化对比，尊重并理解文化差异，提升跨文化交际意识和能力。
（四）前后衔接，上下连贯
克服文化元素分布零散、内容跳跃性强的弱点，提高文化元素与课文主题的相关性与适配度，保证教学过程的流畅性、连贯性。不仅是出现在同一课文、练习中的文化元素应当相互匹配，课与课、单元与单元，甚至册与册之间的文化元素也应当建立联系，形成系统，做到前后呼应，循环往复，以便教师结合教材中息息相关的文化元素，融会贯通，实现专题式教学，促使学习者在螺旋式上升中系统掌握中国文化知识，逐步加深其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并在课后深入探索、不断扩展相关文化知识。
（五）与时俱进，更新观念
身处信息全球化时代，当代中国文化也体现出“文明交流互鉴”的成果，因此，必须以辩证、发展的眼光看待中国文化，不断更新认知，减少较为过时、落后的文化元素的出现。除了展现最新的物质文化发展状况外，更要结合社会热点、时政新闻等，不断挖掘传统优秀文化的时代价值，更新习俗文化与观念文化，引导学习者全面、真实、立体地认识当代中国的社会文化和精神风貌，减少刻板印象和文化歧视在认知方面的影响，为培养良好的跨文化交际能力打好基础。
中国文化元素是传播好中国声音、讲好中国故事的一张重要名片。而国际中文教材是汉语学习者学习汉语、了解中国文化、提升跨文化交际能力的重要媒介之一。坚定文化自信，将中国文化元素科学有效地融入教材，呈现丰富多彩、真实立体、独具特色的中国文化，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不但能够提高汉语学习者的学习兴趣和学习成效，培养其跨文化交际意识和能力，而且能够有力推动中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传播，促进国际中文教育事业行稳致远，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积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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