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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凤凰 走过才明白

    时间:2018-12-24 03:18:17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从南京飞到贵阳,才得知约好了的朋友来不了了,那已是凌晨二点。在贵阳紫林庵的一个招待所,我明白了就要开始平生第一次的独自旅行,而旅行的线路是经贵阳过玉屏穿越铜仁到达湘西凤凰――这是我梦寐十年的线路,这是从文先生画在文字里令我十年神往的梦乡。就是那个月色如水的清晨,平生第一次真正读懂了地图。用红笔重重地描出那条由黔东南抵达湘西的曲线后,我想,友人失约也许正是某种昭示:这样的梦乡只应该独自去漂泊,这样的神往只能是独自去飞翔。早上六点,我独自背起了行囊。
      
      凤凰古城
      
      从贵州铜仁的东山下得山来,已是上午十点,拦住一辆已经超载的中巴就跳了上去,这里距离凤凰只有六十公里了。依旧是那样险峻的盘山路,窗外的景致依旧那样的静谧柔美,吊脚楼依旧那样的神秘灰黑。车过大兴,好像山势平缓了许多,梯田的面积也大了起来。稻子刚刚抽穗,被水色雾气淋得鲜绿绿、油亮亮的,层层叠叠地从半山腰一路扩展下来,山和田又总会被山脚的一条或是一湾水清清亮亮地接住。于是,各式各样深浅浓淡轻重厚薄的绿便在水面织出画来。
      大兴是铜仁的最后一个乡镇,也是黔湘的交界,再过去便是属于凤凰的阿拉营了。不知为什么,一过大兴那些从文先生笔下的人和景山和水就像旧遇故知一样从心的深处升腾起来,竟会涌起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怕现实的凤凰会与梦中相去甚远,怕迷人的边寨成了都市的翻版,怕灰色的水泥建筑粗暴地踏破了木屋的宁静,期待着凤凰城里有古旧的店铺,期待着水码头的石板上有滑滑的青苔,期待着小船边的姑娘依旧叫小翠,甚至期待从高高的桅杆上凌空而下的水手依旧可以在岸边的小屋搂住心爱的女人。
      走过凤凰有些肮脏凌乱的新城区,穿过被称为广场的一个篮球场,就走进了凤凰古城,走进了只有一手宽的青石板的老街。纵横交错的老街依旧繁华,小铺林立,而且依旧是那些银匠铺、蜡染坊,那些小小的木楼依旧顺着山势高低错落,灰黑的屋顶依旧那样简洁优雅,满街的楚音依旧那样古朴。半个世纪的时光在这里竟然少有痕迹。急急地寻到北城门,急急地依着黑黑的古码头拾阶而下,突然一条清清亮亮的江水就兀现眼前,沱江,真的是沱江!直到这会儿,才觉着真的是到了边城、到了凤凰!我在码头的石阶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这水这山这城,仿佛走进了一个久已丢失的梦乡。
      
      在墓地
      
      在北门楼下,遇着一个壮实的汉子在他的“摩的”边等客,便让他送我去从文故居。到了故居,央他在门口等我,他应了也并不说价。
      故居是一处清幽的四合院落,已历时一百多年,是在先生任清贵州提督的祖父手里置办的,先生的童年就在这里度过。后来家道中落,几经流转,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由县里收回依原样修复。
      故居的东厢房里放着从北京运回的先生旧时写作的书桌,那是一张木边石面的老式书桌,木头已经不辨原色,大理石桌面上有好些细细的裂纹,先生最著名的作品大都是在这张桌上写成的。人已老去,旧物犹存。若有性灵,这张桌子当是先生以一个小学毕业的乡下人身份独闯京城成为文坛泰斗的见证。古旧的老式木床上方,挂着先生一九八二年回乡时与妻子张兆和先生的合影。沱江边,老人坐在浑圆的石头上,张先生站在身后正躬身为他整理衣领,两张脸上绽开着同样慈爱的微笑。据说这是老人平生最满意的一张照片,那种相濡以沫、相知相亲的熨帖里,让人想起先生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中国公学以乡下人的执拗为姑苏名门张家三小姐写下整整一皮箱情书的浪漫故事。客堂间,挂着先生的孙女沈红女士为爷爷画的速写,寥寥几笔,胖乎乎、笑眯眯的先生晚年跃然纸上。血浓于水, 触摸过爷爷内心的孙女准确地抓住了先生的内质,那是一个智者穿过了波澜壮阔的历史之后依旧不变的从容平和。
      在故居细细地看、细细地听,又买书、又照相几乎忘了时间,走出大门时,却见那位师傅在向我招手。他载我在古城的深巷里穿行,他带我走下躲在城门洞下的窄窄陡陡的码头,让我摸一摸深埋在水里近百年的黑木桩,告诉我那就是吊脚楼的脚。
      从文墓地在离城两公里远的南华山麓,师傅特意避开了沱江对岸新修的宽路,在依沱江蜿蜒的青石板的山路上颠簸行驶。走了约莫二里路光景,路被山洪冲塌了一个口子,车过不去了,我问明了路线,让师傅在这儿等着,谁知师傅说声“你寻不着”就领着我往前走。在一处不起眼的山脚,师傅停下,点了支烟。我看见了一道掩在草丛里的石阶。
      天下起了细雨,天色也有些昏暗,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师傅手中的烟时而闪烁点点星火。
      跟着师傅拾级而上刚拐过一个弯,一 块巨大的山石便横在面前。山石有一人高、两丈宽,灰黑黑、粗粝粝的,山石中央镌刻着从文先生的手迹:照我思索,可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字是墨绿的,清秀而又坚韧。背面是先生妻妹充和先生著名的墓志铭: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师傅告我,先生就躺在这块山石下面。山石东侧,是张兆和先生刻在山腰的碑文,碑文绵长深厚又怦然作响,有“跟他生活了六十年但我不理解他……整理他的诗文,才懂得了他,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这样的句子。山石下方的树丛里,立着一块石碑,黄永玉飘洒的字体写着先生的名句:一个战士倘不死在战场,就是回到故乡。
      这是一个几乎不像墓地的地方,除了那些文字,没有一丝雕凿,没有生卒年月,没有官位头衔,甚至没有坟墓,也没有鲜花。其实先生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八九十年代所获得的文学、美学、史学上的殊荣实在不是那块山石可以排列得下的。然而,先生就这样淡然长眠,静静地与给他灵性的故乡山水长相依伴,静静地听沱江汩汩、看南山葱葱。我想,生时的寂寞和浮华从不曾改变过先生血液里的热爱和忧患,死后的哀荣和喧闹同样为先生所不屑 。在这个干净安静的所在,先生是安然的,知他懂他的家人是安然的。
      师傅陪我静静地走下山来,又一路颠簸着送我回到住处。师傅告我,本是四川人,十多年前赶脚到了这里,因爱上了这里的山水也爱上了这里的女人,便留了下来。师傅说,到了这里,知道了沈从文,也爱看先生的书。师傅姓陈。
      
      在沱江
      
      回到住处,稍事休息,见天色尚早,就信步出去,想再看看沱江,亲近先生魂牵梦绕的水。先生说过,“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与水不能分离”。萦绕古城的沱江,正是在水边长大水边懂事的先生的第一所学校。走下新修的石桥,看见一座伸向水中央的木棚,边上还系着几条木筏,我不会游水,不敢独自划船,见江上有条小船正迎面而来,便试探着向他招手。师傅点点头只用桨轻轻地点了几下,船已停在了脚边。上船坐稳后才发现船尾坐着一个黄黄头发、白白皮肤、大大眼睛,约莫七八岁的男孩,他向我调皮地笑笑便挥桨向上游划去。
      已是傍晚时分,沱江静静地,两岸没有人,江上也没有船,只有男孩的桨划破水面时的轻声。沱江的水是墨绿的,稠稠的,在夕阳映照下有丝绸般的质感,把手伸进水中,感到了水的温润和亲和。我知道世上没有同一条河,可此刻,我依然激动,我终于看到了沱江,我终于受到了浸洗过先生的沱江的润泽。
      小船任由男孩熟练而又自由地轻点慢划,男孩的父亲倒歇了手。他三十来岁,到过不少地方,读过不少书,娓娓说起凤凰的由来。凤凰城原是湘西镇守使与辰沅道的驻地,戍卒屯兵以镇抗苗民,一度是湘西汉政权的中心。明清以来这里一直是官民冲突苗汉争夺交织的地盘。看着脚下这条清澈的江水,看着两岸一派安宁的山峦城郭,无法想象当年的烽烟和厮杀,只有在远处依稀的哨楼古堡上似乎还可以闻到几缕征战的气息。也许,正是这种自古以来受歧视被驱逐的民族血液使得先生对于主流文化总也去不掉距离感,坚持把自己归为乡下人;也许 ,正是这种自然优美又坚毅刚烈的民族文化给了他的文字以一种另样的特质,在洗练清新的文笔中在自然质朴的人物中总能感受像沱江一样静静流淌的乡愁。
      师傅沿江指点着告诉我,这是清代的八角楼,那是新修的万民塔,又指着石桥头一座漂亮的木楼说那就是黄永玉先生著名的私宅号称“夺翠”楼,言语中有些不屑。说起从文先生却是一脸的敬仰,他说,没有先生就没有今天的凤凰,就没人知道这个湘西边城,老人不富裕,却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就在文昌阁捐建了藏书楼,又把自己的藏书都献了出来。师傅说,先生对家乡是真的有感情呵。
      说着话,小船到了一处水坝落差形成的瀑布,宽宽的江水齐刷刷地跌落下来,船过不去了,师傅掉转船头沿江而下。行到下游,江岸出现一排簇新的砖石楼房,男孩指着中间的那座告诉我那就是他们的家。孩子可爱极了,看见河岸飞舞的肥肥的绿蜻蜓便一个猛子扎下水,只一会儿就捏着两只湿淋淋地上了船,师傅每次替我照相,他便全身扑倒,只有一张留下了来不及躲藏的半个脑袋 。孩子身上有一种与这山水相谐的自然活泼,也有边地人家的能干和懂事。他上三年级,每个暑假,都是在沱江度过的。他自豪地告诉我,他的小学正是从文爷爷读过书的文昌阁。
      这时船已到了南华山麓,从文先生的墓就在江岸的山林间。我见过的那块巨大的山石浑然其间并看不见,师傅说,只有这样含蓄、质朴的墓才配先生,只有这样的墓才配立在沱江边上。
      回到那座水上木棚,男孩的母亲已经摆好了晚饭,红红的辣子,黑黑的牛耳菌,香香的腊肉,还有一锅热腾腾的肉片粉条,让不过一家人的盛情相邀,我在这个水上人家吃了晚饭。走时,竟有些依依不舍。
      师傅姓藤,原是著名的凤凰烟厂的职工,下岗了,便与家人在这渡口搭起了一个水上游乐码头,日子还过得去,只是这里游人太少,有许多旅游资源没有开发,因为县里实在太穷了。师傅见多识广,竟是苗人。男孩答应明儿赶早带我去看他的文昌阁小学。
      
      在老街
      
      晚上,沿老街的小巷随意走走,看见一家有些规模的工艺店,里面挂满了蜡染、傩戏面具,当街的玻璃柜里是从民间收来的各种苗人银器,粗粗的项链,重重的手镯,纷繁的头饰,还有烟筒、布艺。我被墙上两幅水彩画深深吸引,画的就是店前老街的景致:细雨中古老的城楼、随着山势参差起伏的民居、青石板的街巷。画面非常古朴,但水彩的色泽点染却使整个画面一下子灵动起来,湿漉漉的水气氤氤氲氲,让人觉着心也被染湿了,静谧中有一种激情涌动起来。旁边顺手画在木瓢上的速写又是一种风情,略约几笔却把沱江边的吊脚楼画得张张狂狂,那伸进江里的脚仿佛在雀跃舞蹈,竟有动感。其实每每魅惑于先生湘西风情文字的,正是这种几笔勾勒就凸现出来的美丽健康的生命信息和不拘一格的自由灵动。
      这些画的主人叫刘曲艺,正是店老板。见我读出了些画意就高兴,先说明那画是自己的得意之作,非卖品。又细细地评说从文的字如何,永玉的画如何,老街的景致哪里最好,美院学生写生的纪念墙在哪儿,也并不向我推荐任何店里的东西。我取下那只木瓢,他的开价竟只是十元,临走又嘱我一定去看看陈家祠堂,说是先生回来听傩戏就在祠堂的古戏台。他说先生那次听着戏就喊这是楚音呵,眼里就涌出了泪。
      出了刘曲艺的“六色民族坊”,沿古街向南,看见一处青石墙黑木门的古宅,门楣上有“熊记蜡染坊”的招牌。招牌上的金粉脱落殆尽,可隶书却苍劲老辣,颇有功力。门大敞着,当堂安一张硕大的长桌,一位面色白净、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正往棉布上打蜡,见我探头就招呼我进去。大堂四壁挂满了蜡染画,表现的多是凤凰山水。与一般单调刻板的旅游纪念品不同,这里的每一幅蜡染画都是创作,都充溢着作者的灵性。在他的作品里,可以感觉到古城夜色中斑斓的光彩,可以感觉到木楼里边城人家的平宁,也可以感觉沱江悄无声息的奔涌。
      这位先生介绍说,姓熊,祖辈父辈都开染坊。听老人们说,从文先生小的时候常来玩。自己的蜡染和绘画都是自学的,打小就被先生描画的家乡迷住了,哪儿也不去,这么些年,只画凤凰。
      看着这种满堂的蜡染,听着古拙的楚音,想起山路上的那位车夫、沱江上的那个船工和他可爱的孩子,我的内心有无以言说的震撼 ,五脏六腑像被沱江洗过似的一片空明。
      传说中的湘西总是荒蛮凶狠的,有强人剪径,有山匪出没,还有“赶尸帮”,每有人见我独行也总有些惊讶。而我所遇到的凤凰人一个个竟全像是先生书里走出来的人物,他们潇洒风雅,他们亲切宽厚,他们重义轻利,他们极有见地。亦如先生有着一种特别的自由从容。先生在所有作品同时被海峡两岸所禁的窒息里,能够默默地在史学美学里开拓出一片自由的疆土,可能也得力于这种自由从容。先生饱含深情地描绘而我正在亲历的这座边城,正一边呼吸着现代气息、奋力与时代合拍,一边又顽强地保持着边地的纯真遗世独立。这份自自然然的定力,这种清醒的坚守,让我激动不已感叹欷�!
      穿过东城门再见到沱江,已经入夜。细雨仍在飘洒,可沱江两岸却不再是静寂的。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妇人在烧纸钱。突然想起,今天正是旧历的七月十五,传统的鬼节。一堆堆纸钱燃起的火焰把清洌的沱江弄得辉煌光艳起来。那些飘舞的灰烬和烟气在江上散布出从文小说中特有的神秘和忧伤。我想,那里面,一定有属于先生的火焰。
      
      文昌阁
      
      早晨起来,外面下起了大雨,正犹豫间,昨日相识的孩子已在楼下向我招手。
      文昌阁在老街的南端,我和男孩撑着一把伞沿青石板的小巷拐了几道弯直走到巷子的尽头才见眼前一片开朗,依山而筑的文昌阁小学豁然眼前。正是暑期,校园一片静寂,在操场边的古树丛里,男孩领我看了从文先生小时逃学被田先生罚跪的那棵著名的大楠树。在从文自传中,我们知道,先生认得书本识得字是从这所小学开始,而他认识丰富人生却是在校园外老街的店铺,桥头渡口水上人家和用眼睛耳朵鼻子接受的水边的光色声音,他用一个孩子对学习方式的选择得到了在游戏中黏合的对各种事物内容和意义的别样认识,从而形成了他坚守一生的与都市文化主流文化保持距离的“乡下人”的品格,形成了他特有的文字魅力。
      半山上的教学楼很有规模,粉墙上写着极有意思的校训:学校像学校样子,领导像领导样子,老师像老师样子,学生像学生样子。细细品味,大实话里倒有先生遗风。先生捐建的藏书楼在山的高处,有飞檐和长廊,楼前有弧形的碑墙和伴读亭相连,碑墙上刻满了文昌阁小学校友们自题的碑文。男孩流畅地念起先生的那句话:照我思索,可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一所小学,特别是一所贫困地区的小学,拥有一座藏书楼,还拥有一壁碑墙,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在孩子稚嫩的嗓音里,我听见了先生人文精神的荡漾。
      
      回到都市,独自经历的凤凰游如桃花源般恍若隔世。
      
      责任编辑/张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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