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而真实的记录简陋的近义词

时间：2019-04-02 03:26:55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屈指一算，我和张曙光订交早逾十年。不由得转身照镜，发现鬓已半花，难免暗自唏嘘一番。前日收拾书稿，曾翻出一张旧照，一群友人之中，正当盛年的曙光，头发浓密，神采飞扬。而今除了身材依然消瘦，头发却渐趋稀疏。人生岁月如东流之水，或毁屋摧堤，或翻鱼晾舟，总会改变一些，伤感也是无计可施的慰藉。
　　其实在订交之前，我已知曙光姓名。那时我沦落京师，不仅生计没有着落，心中文字也无写处。洛夫先生与业师任洪渊先生是多年好友，知我艰难尚余诗心，便在其主持的《创世纪》刊录我的作品。那期杂志正做一项较有影响的展览。也就是在这次展览之中，我初识曙光的名字以及诗作。他行句自然，气韵婉转，给我留有较深印象，以后每逢文学之士便询问张氏何人。
　　一番辗转，我独自北上哈尔滨谋生。从此将这异乡认作故乡。新人乍临，满目陌生，不免有些惶然。幸亏发小何凯旋，不仅照顾我的日常生活，而且施与的精神砥砺更让我略减孤愤。我暂住凯旋的狭窄居所，每日闲聊文学以为燃烧时光的木材。我说最近出现一个叫张曙光的川人，其诗甚好。凯旋说，他不是川人，就住在本地呀。后问曙光才知，杂志将他籍贯弄错，以至我有如此误解。此地有凯旋曙光，因而不算文学荒原，我的心渐渐有了一点暖色。
　　也是机缘巧合，我初到哈尔滨，旧友杨平便跨海而来。凯旋召集本地文学名士与之晤谈，其中就有张曙光。这是我初次见他，凯旋介绍之后，便互相握手。他个子细高，目光内敛，若有所思。我是初来此地，与众人不熟，辅以心事重重，故而沉默无语，坐在一边静听观察。曙光与杨平以及众人晤谈，他稳重有礼，语速时缓时急。他的话彰显他的文学修养，我一听便知，这是真正的内行。那次晤谈的地点在曙光当时工作的红霞街少年儿童出版社。之后的晚餐是在旁边一间干净的小餐馆吃的，结账实行的是当时比较罕见的AA制。我清晰记得，1992年盛夏的红霞街，虽然不宽，但绿阴如盖。萧红时代称其为商市街，如今它在我的私人纪事簿上闪耀着淡青色的微光。
　　旬月之后，我参加曙光及其友人组织的读书会，他在里面主讲文学，而我仍然只是静听。当时彼此见面不多，对曙光的了解也极其有限，只约略知道他曾在我工作的报社呆过。即使这样，彼此的交往仍然舒缓而得体，这让我泰然安顺。他偶尔来信或者电话，大谈意象派或后现代，而我则向他借录像带《沉默的羔羊》。对电影的共同爱好，使彼此更加亲近。偶尔见面，他显得时而兴奋，时而疲倦，而兴奋往往是因文学的馈赠。1993年九月中旬，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即将调回报社，彼此见面的机会将大幅增加。我当天在日记里写道：曙光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充满善意。
　　因在同一间大楼工作，我和曙光便经常见面。不是吃饭喝酒聊天，就是逛书店看电影买东西……彼此频繁而浓烈的交往，已经完全成为我文学生活乃至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样的日子细细数来已有整整十一年，直到去年九月他坦然拒绝高位诱惑离开报社。此前，他去大学传播诗歌福音的打算曾屡屡向我提及，而我对此举极为赞成，也极为羡慕。但我多少有些失落，办公平台上的出入者们再也看不到我们在一起喝咖啡的情景了。虽然彼此见面的机会没有从前那么频密，但电话、E-mail却一如既往，而且这种交往将一生一世持续下去，永无断绝。这几日，我翻出近四十多册日记，曙光足迹遍地都是，若一一写足，则此文不堪重负。只能自由拣拾杂事若干，或能给关心曙光的读者一点小小的印象。既是印象，难说完整，但真实性可得完全的保证。
　　我不敢自谓曙光的知音，但作为挚友责无旁贷。他视野开阔，观念上绝不保守，对任何一种新鲜事物都能保持极其敏锐的反应能力。不少外界信息都是他通报我知。乙亥双十，他打来电话，让我猜诺奖得主是谁。我猜不出。他欣然告我是爱尔兰希尼，并大胆预言希尼将对中国诗歌产生方向性的影响。某次，他谈后现代的贴近性和口语的自然性，并认为我与臧棣西渡的学院气息源自于对古典主义的迷恋。他对民刊《偏移》的新鲜感与刺激性大加推崇，说里面一些新词的出现与夸饰等反讽手法值得认真思考。
　　作为一个理性的知识分子，曙光仍然富于感情变化。他曾对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性格暴烈疾恶如仇。观2002年世界杯足球比赛，他高声赞扬光头裁判科里纳的公正无私，而愤怒谴责比赛中存在的黑哨以及亚洲狭隘的民族性，他连夜和我交换意见，并挥笔撰文痛斥。伊拉克萨达姆独裁政权的残暴，更让他义愤填膺，虽然对战争手段我始终持有保留意见，但对他由此表现出的判断力与正义感表示由衷的认同。他经常强调一个诗人要关心时事，这不仅关系到每一个人的生存，也关系到诗歌的品质。据我有限的观察，他在生活中对待某些人或某些事，苛刻占了较大比重，然而他却始终让这苛刻处于理性的控制范围之内。这充分表明他的感情大厦之下是牢固的理性基石。他说有的事情就是要干预，你不干预，这些事情早晚会反噬到你的头上。所以他才会毅然为捍卫民工合法权益而签名声援，才会把对穷苦人士的同情写入诗中。而有时，面对日常生活的烦恼，曙光向我表示出绝望的心情。某天下雨，我和他一起去书店。两人并肩缓缓走过霁虹桥，而火车此时轰隆隆地从桥下穿过。他边走边讲述，近来他被俗事所累，并笑着向我建议道，咱们出走吧。我拊掌：善。然而建议终成泡影，我们仍须勇敢地回到复杂的尘世之中。
　　在曙光心目中，友人占着相当重要的位置。每当他出国或者偶然看见好书，就会给我买上一册。今年他去威尼斯，便特意带回几片庞德和布罗茨基墓侧的树叶送我，使我也能间接领受前辈同行的福泽。他非常坦率。我曾好奇地问他诗中的机智问题，他笑答，这或许和我天性中的刻薄有关系吧。而我则以为，与其把他的机智理解为刻薄，不如理解为一种辛辣的认真。单位福利分房，他为我出谋划策；装修时则提供具体意见。我搬到警校胡同后，曙光也搬到我的西面，上下班经常同行。两家人也互相来往。看着他妻子叫他大光的样子，我就会不由自主微笑，因为他长得瘦弱并不强壮啊。做了三年街坊之后，他的房子动迁拆掉，原地建起一座跨铁路大桥。每次路过，我都会想起曙光住在这里的日子。
　　尽管曙光本质上是一个严肃的人，但他也有比较随和的一面，偶尔也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他的爱好十分广泛，书法啊，昆曲啊，京剧啊，巴赫啊，韩国电影啊……他曾以左手给我写过一幅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我很喜欢这些墨字的内敛古拙，特意装裱珍藏。有一阵子，我玩电玩上瘾，便向他大力举荐《三国Ⅳ》。结果他的瘾头比我还大，经常打通宵，夜夜沉迷于一种虚拟的历史快乐之中。他事后向我笑着埋怨：都是你让我玩物丧志啊。他这人也极富生活情趣，满身考究的衣服都是自己逛商场买的。排骨烧得好吃，鸡蛋炒得极嫩，不仅曙光女儿蔷蔷爱吃，我也爱吃。写到这里，我不由得口水直流，什么时候再宰曙光一顿?
　　曙光心中也埋藏着一些秘密。某日我和他聊天，他说今天写了七八十行的诗，涉及隐秘不能示人，大约死后可以拿出来，或者等不到那个时候就删除了。我问他是否涉及某种敏感的关系?他答是。我再追问，他就否定，只是说这诗的写法类似那首女作家的访问，但比之略显粗糙。我也不好意思再问。曙光的坚决或固执，我是比较了解的。曙光极为重视交流，读书会缩小规模后仍然持续了几年，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被迫中断。我和曙光经常谈论，怎么办一册比较理想的诗歌刊物，但每次都因环境差异而中止，我们彼此戏称这是马歇尔计划。这种情况直到《剃须刀》创办，才有了根本改善。
　　其实大师们并不是只存在于历史灰黄的册页之中，他可能就生活在我们身边。能够发现我心中的一个大师，并与之如此频密地交往，这是我的一种幸运。我很愿意把这些告诉谁，但现在只能简单地写在这里，并作为一种简陋而真实的原始记录保存下去。

简陋而真实的记录简陋的近义词

最新文章

热门文章

简陋而真实的记录 简陋的近义词

最新文章

热门文章

简陋而真实的记录简陋的近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