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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布_小布娃娃正版多少钱

    时间:2019-05-14 03:29:49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乌云密布,气温骤降,这意味着暴雨将至。闪电划破夜空。齐腾被瞬间的闪亮所吸引,想起了小布,那个面庞可人的姑娘,她的眼神也像这闪电,犀利逼人。   齐腾走进小布家。小布的继父因为这天是老婆的忌日,小布却没去上坟祭奠正在大发雷霆,齐腾觉得不便上前,就躲进了柴房。
      小布是个“带犊子”,她的亲生父亲出车祸死了,母亲嫁给继父四个月时生下她,母亲却大出血死了。继父不会其他手艺,除了种地还是种地,又嗜酒如命,没有能力再娶,便恨上了小布。
      齐腾听到小布的继父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克星”,没良心的东西!小布辩解道,我感冒发烧,睡过时间了。小布的继父挽袖捋胳膊冲过去,还敢狡辩!皮带抽在脊背上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沉郁的气氛中。小布没有哭泣,也没有求饶。小布的继父打累了,声调降了许多,然后一路咒骂着出门了。
      小布一动不动站在屋门外,院墙外的路灯光辉映着她半边脸,另半边脸看不见,想必同样愤懑。天神,让他去死!这声音很响地在齐腾的脑子里回荡。可他清楚地看到,小布并没有张嘴。齐腾心里怕怕的,抑制不住打个寒战。小布转身进屋,见屋当地湿了一大片,赶忙拿一个白瓷盆搁地上,屋顶有水珠继续落下,嗒嗒嗒嗒!像有人在敲板鼓。齐腾觉得小布肯定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惨象,就悄没声地离开了这个阴森恐怖的家。
      路过村中心的酒吧时,齐腾看见了小布的继父,他正醉醺醺地坐在吧台前喝酒。自打齐腾记事起,这个人便以颓废的形象示人。齐腾确信刚才打小布的时候,这个人的醉意便已存在。
      齐腾来到小非家,坐在马扎上,边喝啤酒边跟小非讲述方才的事情。小非听罢笑起来,腾哥,你真会编,这故事还挺恐怖。
      齐腾有点醉了,糊糊涂涂跟小非出了门。路过小布家时,他停下来,身体微微摇晃,之前的恐惧仍挥之不去。小布居住的屋子随着狂风的吹刮仿佛在摇动,两个不大的窗户像一对骷髅面目狰狞。齐腾扭身就跑,小非跟着跑,往大堤上跑。
      葫芦洼村南百米之外是潮河大堤。数日来,每天都下暴雨。据说上游漳潮水库的闸门生锈了,满库的水放不出来,库坝已经被撑出六条裂缝,为分洪,上头命令把大坝炸了,河水溢出河床,大堤那面的水位越来越高。天空像口巨大的黑铁锅,愈压愈低,齐腾预感到一场更大的雨即将落下。这是一种原始的感觉,类似那些惧怕死亡却不知死为何意的昆虫,莫名其妙地张皇失措。
      齐腾靠着一棵老柳树的树干,小非靠在另一边,身后是哔哔做响的河水,身前是死一般寂静的村庄。借助昏黄溟蒙的路灯光,隐约可以看到小布的家。看!小布出来了。齐腾说。唔,小布出来了。小非说。
      小布打开屋门,朝院子里看了看,毫无预兆的突然瞪着大堤上的两个人。齐腾!小非!天这么晚了,你俩跑大堤上做什么?小布的声音很响,比村中心老槐树枝杈里的高音喇叭都响。这边两人只顾诧异了,没有应声。小非戏谑地说,那丫头片子的喊声怎么像猫头鹰在叫?齐腾也诧异,咱俩在暗处,这也没响雷打闪,离这么远,她是怎么看到的?齐腾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不要叫她丫头片子。齐腾说。那干脆叫她女巫得了。齐腾狠狠瞪了小非一眼。腾哥,你不会爱上小布了吧?小非不知趣地说。齐腾愣了一下,你烦不烦?小非奇怪地看着齐腾离他而去。
      齐腾回到家,父亲气冲冲地斥责他前天晚上在“沙家浜饭店”撒酒疯的事。父亲一向对齐腾管教很严,他一脚把齐腾踹个踉跄,知道犯错的后果么?齐腾扶墙站好,说,打手。齐腾乖乖拿来戒尺,递给父亲。父亲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熟练地抓过齐腾的手抽打起来,每抽打一下,齐腾手上就多一条肿痕,肿处渐渐破裂,淌出鲜红的血来。
      齐腾在伤口上涂了红汞药水,还缠了纱布。红汞药水和纱布是他早已预备好的,为挨打而预备。他猜想向父亲打小报告的人,肯定是“红头发”,那家伙特爱挑事,唯恐天下不乱。
      葫芦洼村不是很大,齐腾在一家超市里找到了“红头发”。“红头发”其实是黑头发,为了赶时髦,故意把头发焗成红色,走在街上,那颗脑袋特耀眼,像一颗小太阳。为了保持小太阳的亮度,隔几天他就去理发店吹风、整发型。齐腾薅住一绺红头发,也不说话。“红头发”怕发型被弄乱,像一只温顺的羊羔跟着齐腾来到街边。
      齐腾松开那绺头发,改成揪住领子,还打小报告不?“红头发”一脸讪笑,不敢了不敢了,腾哥,小弟请你吹瓶板城烧锅呗。齐腾说,想害我再挨戒尺哟!嗯?齐腾晃悠着宽大的肩膀消失在胡同口。红头发从上衣兜掏出一把小梳子,对着玻璃窗整理起了不太乱的头发。
      齐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全然忘记了手上的疼痛,脑子里浮现的画面是小布可怜地蜷缩在墙根,背上的伤口淌着鲜血,鲜血流到地上,渐渐凸显成一个“死”字。漆黑的房间里,灯突然亮了,齐腾四处看看,没人,灯怎么会被打开呢?难道拉盒又不管用了?
      村口,一辆马车深陷于泥淖中,车箱里满载着丧葬物品。从马二愣家跑出来一帮人,一二!一二!喊着号子推车。突然刮来一阵狂风,某些东西被风吹起来,四散在空中。其中一片纸钱轻盈地飞过一座座房屋,还穿过了几棵树的枝杈,飘摇着落在小布家门前。那片纸钱落地时,齐腾刚好要举手敲门。
      小布正蹲在她家街门过道里择韭菜,听到有人敲门,问是谁,齐腾说了自己的名字。小布哆嗦着嗓音问,什么事?齐腾说,你家屋顶漏雨了,我来帮你苫盖一下。齐腾利索地沿木梯上到屋子的平顶上,把随身带来的塑料布抻好,下来抱一摞半截砖上去,再下来,再上去,总算压严实了。齐腾忙上忙下之间,汗流不止,挽起袖子,可以看到疙瘩形状的肌肉。小布注视着这一切,哆嗦得更厉害了。
      齐腾脱下风衣要给小布穿。小布躲闪着,我不冷。齐腾禁不住发笑,那怎么哆嗦呢?小布说,哆嗦也不冷。齐腾执意要给小布披上风衣,竟摸到一只活络络颤巍巍的鸽子,他的手像被蜜蜂蛰了一下,赶紧缩回来。小布从裤兜摸出一块绣着红龙的手绢,齐腾接过来,却舍不得用它擦汗。小布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苫盖屋子?齐腾仰脸看着满天泼墨般的乌云,说,我看不惯危险的屋子,算理由么?
      小布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齐腾有好感的,此刻想这个问题时,已经深爱,如同深陷于沼泽中,无法自拔。她问齐腾手上的纱布是怎么回事,齐腾不好意思说,把手和手绢一同装进裤兜里,然后用一个问题来转移小布的注意力,你快乐么?小布摇了摇头。齐腾又问,刚才你对我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小布说,天气突然晴朗了。齐腾不解,天空乌云密布,怎么会晴朗?小布说,你不是问感觉吗?我回答的恰恰是感觉哟!
      小布把齐腾让进屋,往脸盆里倒水,把毛巾湿了,拧拧,帮齐腾擦手。你总在家里闷着做什么?齐腾问。小布平静地说,不做什么,就是不想出去。齐腾沉默了,但不说话又挺尴尬,说点什么呢?有句话溜到嘴边,一不小心就嘣了出来,你爹怎么老打你?小布说,他说我是“克星”,在娘肚子里就把亲爹克死了,又把亲娘克死,迟早也会把他克死。我恨他!小布皱紧眉头,眼睛也闭上了,显得很难过。天神,让他去死!齐腾再次听到了那句诅咒。
      正说着话,小非蹑手蹑脚进了屋,把两人吓一跳。小非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相,腾哥,到处找不见你,没想到你果真在这儿。这不,我大气不敢喘小气不敢出,生怕坏了你俩的好事……齐腾截住他的胡诌,我来帮小布苫盖一下屋顶。小非说,苫盖屋顶是虚,和小布亲热是实,对不?齐腾捣他一拳,胡咧咧啥,有点正形好不好?
      小非转着圈打量小布,怎么样小布,腾哥体格够棒吧?瞧那身疙瘩肉,比运动健将差不到哪儿去。啧啧啧啧!还好,没把你扎腾散架!小布的脸顿时红成了绸子,口无遮拦地咒起了小非,疯狗啊你!乱咬人,屎没吃够待会去北院老歪家房后接着吃,那儿有的是猪粪!
      就在这天夜里,小布的继父死了,是在烂醉后趔趔趄趄回家的路上,撞墙而死。
      把小布的继父抬回来的人群里,有齐腾和小非,是他俩最先发现小布继父尸体的。当时,他俩从KLOK歌厅出来,走进黑胡同老歪家西墙外,小非突然被什么绊倒,啃了一嘴稀泥,呸呸唾几口才说话,咋这么臭啊?
      齐腾打开手机照明功能,见小非脸上沾满猪粪,赶紧掏出手绢帮他擦。可怜那个绣着红龙的手绢,三擦五擦就成了臭龙。齐腾舍不得扔掉,转身在胡同西边清水沟里洗洗,拧了拧,又塞进裤兜。
      小非回过神儿来,腾哥,你说小布可恶不可恶?好话满世界都是,一抓一大把,她咋咒我吃猪屎呢?齐腾说,她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啦。小非摇摇头,这也忒灵验啦!绝对不像开玩笑。你那天不是说,她诅咒她后爹死吗?不定哪天老家伙真就被她咒没影儿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才走几步,小非就停了下来。齐腾问,咋啦?小非说,这地方没有树桩啊,我咋会被绊倒呢?两人就往回走。齐腾再次打开手机照明功能,看见墙根有一大滩血,小布的继父脑袋拱在烂泥里,身子已经凉了。
      尸体抬进家不一会,村长就来了。他问小布手里有多少钱,小布说有几十块。那不跟没有一样吗?村长当场拍板,火化殡葬等一应费用由村委会出。小布一直没哭,这会突然泪流满面,扑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人快走光了,齐腾和小非也往外走。小布送他俩到街门过道,捏了下齐腾的手,小声说,我害怕。齐腾把声音压得更低,像一只蚊子在哼唧,我知道,待会我再过来。齐腾扭脸看看小非,见他正直直地盯着这边,目光里别有一番内容。
      丧事办罢,小布成了名人。所谓名人,就是与众不同,或者强过众多人的人。小布属于前者,另类名人。有人说她是会念咒语的“女巫”,以讹传讹,越传大家越觉得“女巫”非小布莫属。她的冷酷像“女巫”,漂亮也像“女巫”,只有“女巫”才不是仙女,胜似仙女。“女巫”反手云,覆手雨,近来天晴过吗?“女巫”诅咒谁今天死,谁就别想活过明日,这不有例子了吗?小布念咒,天神,让他去死!她后爹当天夜里就蹬腿了……
      齐腾和“红头发”在“沙家浜饭店”喝酒,“红头发”老挠脖颈。齐腾问,痒吗?“红头发”说,不痒。齐腾说,那你挠啥?手贱啦?“红头发”说,有句话我一直想说,腾哥你别见怪啊。齐腾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婆婆妈妈的。“红头发”说,那我可就说了,你,你最好离小布远点。这几天村里嚷疯了,说小布克亲爹克亲娘克后爹,还会克夫……小布恰巧从旁边走过,“红头发”吐了吐舌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小布院里种着两畦子韭菜,自己吃不了,送到饭店换零用钱。她把五小捆韭菜放柜台上,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五块钱硬币,扭身边走边狠狠瞪了“红头发”一眼。齐腾说,不要人云也云,无根无据的乱叨叨。还有,我和小布八字还没一撇儿呐,别介瞎猜!“红头发”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正在用餐巾纸沾汗,脸色灰白,一头红发也黯然无光。
      “红头发”嘴唇打抖,糟、糟了!糟了糟了!我的话小布八成听见了!齐腾说,听见就听见呗,即便当面说,量她身单力薄的,也咋着不了你。“红头发”的汗水又下来了,你不知道,她瞪我那一眼,跟锥子扎似的,这会我的心还疼呢!齐腾说,瞧你那怂样儿!枉为男子汉,胆子小的跟兔子似的。
      “红头发”说去小解,站起身,甩胳膊,却直接倒地,另一把椅子被撞翻,滑出去三米多远。齐腾把“红头发”扶起来,家伙坐也坐不稳了,浑身哆嗦如筛糠,小便失禁把地板淹湿好大一片。
      送“红头发”回家的路上,齐腾帮他分析摔倒的原因:一是被桌腿绊住了;二是被自己的腿脚绊住了;三是内心太过恐惶,根本没迈腿,前蹿倒地。“红头发”说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跟丢魂儿了似的,到底咋回事,想不起来了。
      从“红头发”家出来,听到有人吵架,齐腾很好奇,循着声音走,就走到了小布家。老歪正在小布家跳着脚吼叫。齐腾问咋回事,老歪一把抓住他,说,小布使坏,把我家十头老母猪放跑六头!小布说,他家院墙被雨水泡倒,猪跑了不去找猪,反来这胡搅蛮缠!齐腾说,老歪叔,你说小布使坏,她咋使坏了?老歪梗着脖子说,她一念咒墙就倒了!齐腾说,你看见她念咒了?老歪说,没看见,她念咒老背着人,都说她狠毒,咒谁谁倒霉!又说,她对我有意见,说我家建猪圈挤占她家菜园子了。
      齐腾琢磨片刻,说,既然已经挤占了,她再有意见也白搭。念咒这事,纯属谣传,你甭听风就是雨。依我看,最当紧的是把猪找回来,一头老母猪两千多块呢……老歪打断齐腾的话,我找半天了,连根猪毛也没找到。这不,我好言好语求她念个咒让猪麻利回来,她非但不干,还跟我说难听话。齐腾见撕掰不清,只好就坡下驴,当和事佬,这样吧,你再四下里找找,我呢,好好劝说一下小布,让她那啥、念几句咒。老歪乐了,好好好!我这就去找!
      齐腾未曾开口先发笑,小布问他笑啥?齐腾说,你看,我都答应老歪叔了,你就念叨几句呗。好吧,我给你这个面子。小布闭上眼睛,皱紧眉头,双手合十,果真念叨起来。等她睁开眼睛,齐腾问她念叨了些啥,小布神秘地一笑,天知地知我知,外人不能知。齐腾说,我是外人?小布说,当然,没钻进一个被窝,我就不是你的内人。
      老歪抗着半口袋东西进来,笑嘻嘻地说,小布,你婶子非让我把新碾的小米送你一些。齐腾问,找到猪了吗?老歪说,不用找,乖乖的全回来啦!正吃食呢,撵都撵不出去!见小布拎着米袋进屋了,他压低声音说,我算服了,往后得罪谁都行,就是不能得罪小布,她一句话顶一万句!齐腾大笑,毛泽东才一句顶一万句呐!
      老歪走后,齐腾有点疑惑,就问小布,你咋连句客套话也不说,就把小米倒瓮子里啦?小布说,不要白不要,占我家菜地那会,说给补偿三百,至今分文不见。齐腾说,难怪你装神弄鬼……我有装神弄鬼过吗?方才是逗你玩,欺负人更扯不上边,都是别人欺负我……小布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噗打噗打落地上。
      小布走出家门,去日用品店买丝线,她想在枕巾上绣一对戏水的鸳鸯。所有遇见的人都在看她,好像她是个稀罕物,小布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一奇特现象。她低着头走路,仍不免忐忑不安,像揣着十二只兔子。
      小非从网吧出来,像条摇头摆尾的哈巴狗,跟上了小布。嘿!小布,来句咒语让咱得瑟得瑟呗!小布没回头,让你立马踩一脚狗屎!小布话音未落,小非就觉得不对,右脚软了一下,跷腿一瞧,果不其然,有屎粘在鞋底,没准儿真他娘的是狗屎,还冒着热气。小非不服气,朝即将走远的小布大喊,这个不算,你都看到了才预言的,有本事来句别的什么!小布已转过街角,不过有句话还是丢了过来,让树枝把你的奶油脸挂花!小非没当回事,使劲在地上搓脚,可惜泥软路滑,那团冒着热气的狗屎又太黏,搓不掉,只得去旁边干柴垛拽树枝,未料那个两人多高的干柴垛久经风雨吹打,本就摇摇欲坠,一旦加力,不瘫倒才怪,小非整个人被埋在了里面,待他连扒带挠拱出来,脸上横三竖四加减乘除的,平添了许多血道。
      齐腾听罢小非的诉苦,反倒责备起了小非。我跟她闹着玩呢!小非辩解道。齐腾加重语气,那就别闹着玩!小非搭出一副怕怕的表情,谁还敢啊!真兑现呐!齐腾就笑,怕了?人有点怕性,其实是好事。小非也笑了,腾哥,你怎么老护着她啊?你俩是不是有一腿了?齐腾恼了,嘴怎么那么欠啊?滚!小非继续逗乐,你还真为这么个女孩跟哥们翻脸啊?她用巫术把你迷惑住了还是怎么着?齐腾斜睨着小非,我知道你一向鄙视小布,这么做有意思么?小非歪歪脑瓜,本来没意思,鄙视多了觉得挺好玩。齐腾说,好玩个屁!那句话我只对你说过,现在传得沸沸扬扬,怎么回事?小非装糊涂,哪、哪句话?齐腾说,天神,让你去死!
      齐腾去了几个地方,觉得无聊,就又去了小布家。小布正在拧洗净的被单,齐腾过去帮她,突然听到墙外有动静。齐腾出来,墙外没人,却看到墙根有新脚印,墙半腰有蹬踩的痕迹。会是谁呢?大白天的,居然有人听墙根?小布听齐腾讲了外面的情况,说,我能猜到是谁。齐腾说,爱谁谁。小布说,你不要再来我家了。齐腾说,来你家怎么了?我想来就来!小布说,人言可畏,你爹知道了会阻拦你的。齐腾说不会。小布说绝对会。齐腾说真要那样,我就跑!带你一起跑!去南方大城市里打工!小布不再说话,眼眶里有东西一闪一闪,跟星星似的。
      天说黑就黑了。街边有个八米多深的枯井,磨盘大的木板井盖不知被哪个缺德鬼给偷了。小非边往家走边琢磨,齐腾和小布那么黏糊,该不会生米煮成熟饭了吧?突然一脚踩空,掉进了井里。这下小非老实了,右小腿粉碎性骨折,裹着厚厚的石膏,别说出门,下床都难。他父母去外省打工了,家里就他一人,没法上厕所不说,连饭也做不了,只好住进村医疗所,让旁边“沙家浜饭店”的服务员每顿送饭过来。
      雨又来了,一下就很大,河水猛涨,水面离六多米高的堤顶只剩两米左右距离。大堤这边,家家在准备晚饭,烟囱吐出团团簇簇象征祥和的炊烟,人心却紧缩成了拳头,因为灾难近在咫尺。
      村医疗所内,小非的病床前围了一大群人,在听女巫的故事。小布说让你踩一脚狗屎,我立马就踩了一脚狗屎。小布又说让树枝把你的奶油脸挂花,那个干柴垛真就往我身上倒,跟士兵一样,服从命令听指挥。还有更恶心人的……小非想说啃猪屎那件事,突然觉得不利于自己形象,话吐半截打住了。转念他又说,让你小腿骨折,三个月走不了路!小布说罢这句话没一刻钟,我就掉枯井里了。这事纯属添油加醋,当时他压根就没见小布的面。但看着小非腿上巨厚的石膏,没人不相信他的话,加上“红头发”从旁佐证,小布简直成蓝色妖姬了。
      谣言满天飞。村里几位长者郑重其事地商量了半天,然后去村委会找村长。一位长者说,天气反常,人心也反常,我越想越不得劲儿,浑身不舒服。村长说,你是不是风湿病犯了?另一位长者说,我没风湿病,也觉得不得劲儿。这位长者做出个让村长停止说话的手势,今天我们结伙找你,是要说说小布的事。我们找人算了一卦,说今年村里将遭灾,原因是有邪物存在。村长说,咱村每年不都遭灾么,就说去年蛇类泛滥的事吧,你大量捕蛇,不是还赚了一大笔么?你们到底想说什么?总之不是蛇。这位长者咽下一口唾沫接着说,小布把她后爹咒死了,还咒得小非掉进枯井,要不是及时救出,说不定会被浊气呛死。许多人猜测,天气反常也是小布念咒所致。
      为首的长者装腔作势咳嗽一下,声严厉色道,我活八十有九了,没见过天漏,漏起来就没个完。这半个多月电视里老说有阵雨,四面八方别的村子都不下雨,惟独咱村云过雨下,下起来就瓢泼盆浇。沿河三百余里,数咱葫芦洼地势低,要不咋叫葫芦洼呢?这雨要再下几天,非把大堤淋瘫不可,大堤一决口,葫芦洼还有吗?牛羊猪鸡还有吗?人还有吗?归底说,小布是邪物,得立马让她离开村子,只有她离开,雨才会停,村子才会免遭横祸。这话不是我的意思,是算卦人的暗示。
      齐腾正打着雨伞沿大堤查看,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狂风卷起的巨浪撞击在堤顶的缓冲土堆上,齐腾被扑倒在地,雨伞飞进水中,转眼不见踪影。齐腾爬起来,跌跌撞撞回到家,想把险情告诉父亲,父亲却不在家。齐腾去找小布。小布越听越紧张,眉毛拧成了疙瘩。别说了,赶紧去找村长,让他立马动员村民撤离!小布说罢,抓住齐腾的手就往村委会跑。
      齐腾和小布的出现,让村委会办公室里突然变得安静。齐腾的父亲嗔怪道,瞧你浑身都湿透了,乱跑啥嘛?齐腾说,河水要决堤了!为首的长者说,小布,我们正要去找你商量呢!齐腾焦躁地说,这当口了还商量个什么劲儿?再说了,和小布能商量出什么办法来?决堤之后,想跑都来不及!
      为首的长者没搭齐腾的茬,小布,你后爹对你不好这大家都知道,你诅咒他死,他也死了。小非爱开玩笑,难免有时候开过头,变成恶作剧,这不,他也如你所愿,掉进枯井摔骨折了。可村里人没有对不起你吧?想当年,你可是全村哺乳期妇女轮换着才喂活的哟!一位身体壮硕的女人说,我喂过她十几次奶,她还在我身上拉屎了呢。齐腾说,都生死关头了,你们却在讨论什么奶和屎!
      小布急得直跺脚,你们在说什么哟?什么意思啊?为首的长者逼视着小布,你最好离开村子,免得祸害大家!又有人说,除非你施展法术,让洪水倒流回去,否则就滚出村子!齐腾的父亲接茬道,对!村子不能留下邪物!齐腾摄于父亲的高压,有火不敢发。
      小布眼圈发红,我根本不会什么法术。他死,是因为有心脏病,外加过度饮酒,又偏巧撞墙角上。小布口中的他,是指她继父,小布没有叫过继父一声爹。小非他是不小心,如果拿着手电筒,肯定不会掉井里。小布又说。
      狡辩!狡辩!满脸横肉的马二愣说,说不定我奶奶的死也是因为你的法术!齐腾说,二愣叔你也不端量端量,你奶奶已经过一百零三岁了哟!
      几位长者继续对小布指三说四。齐腾有点不耐烦,你们不就是想让小布离开吗?好,我这就带她走!齐腾的父亲黑了脸,反了天了!敢跟女巫混一块儿?看我不拿家法治你!他八成气糊涂了,陀螺似的转个圈,什么也没找到,才想起这是村委会,不是自己家。
      一个年轻人跑进来报信,村长,西南段出现个米把宽的缺口,被我们巡防队堵住了,可泥土都被泡软了,编织袋眼看就没有了,怕是朝不保夕。村长摆摆手,回去告诉你们队长,我已经给乡长打过电话了,乡长专程去了趟县防汛指挥部,县里给市里打了求救电话,市里回话说后天早晨编织袋一定送到!
      齐腾和小布趁机溜出来。路过医疗所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小布拨拉一把齐腾,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一帮小伙、大姑娘和小媳妇正在议论小非最近遭遇到的一系列荒唐事,见小布进来,顿时缄口。
      小非有些不自然,又不愿放过露脸的机会,欠起身子说,哎小布,赶明儿我不会连饭也吃不成吧?小布瞪他一眼,你再四平八稳躺在这,不仅饭吃不成,喘气也成问题!小非忙问,啥意思你?小布一本正经告诉他,因为,你会被洪水淹死!小非的脸倏地变成白纸。
      小布突然闭上眼睛,皱紧眉头,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起来。一屋子人全怔住了。齐腾想说什么,张开嘴又闭上。大约三分钟后,小布才睁开眼睛,沙哑着嗓音说,水火无情,大伙如果觉得我说话灵验,就请立马跟我走,离开村子!
      “红头发”率先咋呼起来,小布说啥是啥,麻利逃命去!有女声附和,小布去哪咱跟哪!好多人响应,走啦!走啦!不走是憨种!小非也在喊,我、我怎么走啊?齐腾说,来!看在咱俩从小玩到大的份上,我背你走!小布说,不行!光咱们走不行!得让全村人都走!“红头发”说,好办,这不,一、二、三、四队都有人在,你,你你,还有你,这就挨户敲门去!就说小布说了,想活命就一时三刻挪挪地方!五、六队包我身上,保管不落下一个老弱病残幼儿孕妇!小布说,谢谢你!“红头发”说,要说谢,我得谢谢你,是你让我赫然猛醒,痛改前非的,往后没人背后戳指、诅咒我,那才叫滋润。小非垂下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这边村委会办公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有的被儿子儿媳或孙子孙女强拉硬拽走了,有的见风使舵,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剩下两位长者瞪大眼睛看村长。村长在看天花板,好一会才低下头,转看地面。嗨!我说你俩,甭傻愣着啦!防患于未然,麻利随大溜躲躲去吧!村长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暴雨停了。风住了。村东两公里外的护堤石坝上,密密匝匝挤满了人。一个也不少。村长清点罢人数,嘟囔不止,都没听清他说了些啥。周围,偌大的水面平平静静,夜空也平平静静,先是一些,然后是好多针尖似的星星若隐若现,同时明明灭灭在水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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