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曾爱过我1 [谢谢您爱过我]

时间：2019-04-22 03:20:54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您躺在木床上怯生生地盯着我，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家长的呵责。我心里有了底，一边目光柔和地迎向您那与年龄不相称的惊慌失措的眼睛，一边走到床前掀开被子，褪下您的裤子，果然，濡湿一片——您又尿床了。
　　这就是经历了两次中风又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您！
　　母亲总是很忙，每次一见您尿床，总会像训孩子一样责备您：“又尿啦，又拉啦！”当然，最后她还是会把您收拾干净，把脏尿片、被褥拿去河沟洗了。
　　“我来。”我说。
　　我揽下了照顾您的活儿，在上学前放学后。
　　十五六岁的我学会了耐心地给人换尿布，学会了细致地给人洗澡，学会了逗孩子（智商如孩童的您）开心，还学会了挎着装了沾满屎尿的尿布的篮子去河沟洗，活像一个小媳妇。
　　您像孩童一样依恋着我。
　　常在天气好的时候，我把您抱到屋外呼吸新鲜空气。我说：“瞧，这小月季花生虫了。”您会立即应和：“是的，因为下露水了。”我不置可否，但是，看到正仰首等待表扬的您，我还是带着一副满意的表情，朝您点了点头，您便会得意地“嘿嘿”笑。
　　常给您洗头，总希望您身体如我一般的洁净。调好洗头水，去抱八九十斤的您，力小的我总是两手抄在您身后，深吸一口气，心里先生出一股蛮力来，再双臂运力将您抱起，稳稳地带您到盆边。我用毛巾柔柔地擦洗那一根根发出亮光来的银发。您总会嘿嘿地笑，带着少女般的羞涩，任凭我揉搓。
　　您吃饭，总是在堂屋。盛好饭菜，放上汤匙，我便会在一旁候着。我得时不时地为您拭去下巴上遗留下的米粒和溢出的汤汁，还得时时提防您拿汤匙的手会把碗碰翻，一如刚学会吃饭的孩子。
　　天凉了，您枯瘦的手冰凉冰凉的，如那冰砣。我会拉过您的手，把它放进我温暖的怀里，一如当年我放学回家，冻得直哭地扑向您，您把我冰冷的小手放进您温暖的怀里一样。
　　因为我一时的疏忽，您摔了一跤，摔破了高耸的眉骨，渗出丝丝血来。看着那血，我一阵头晕，心里难过极了，又害怕极了。您会不会死呀？我手足无措，只知嘴里不迭地向您赔礼道歉：“奶奶，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唰”的一下滚下来了。您咧开嘴笑了，竟安慰我，“不哭，不哭，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您难道真的痴到连痛觉都没有了吗？我不信。
　　您临终前，吞咽困难，三天没进一点食物，喉咙里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痰挤在喉咙里，可您已无力吐出来了。看着您那痛苦得扭曲的面容，我仿佛看到死神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您，把它的魔掌罩在您的头顶，年轻的我第一次从内心深处对死亡感到了恐惧！
　　后来，我常后悔自己太年轻了，太无知了！即使不知道呼吸器，还是可以用嘴把您喉咙里堵塞的痰吸出来的。如果当时的我知道，也许，您还能多活一些时日，也许，临走时能少一些痛苦。想起这些，我常常自责，为我的无知。
　　今天，十八岁的我就知道，我将会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也将会是一个孩子的祖母，或许，我还会是一个孩子的曾祖母。我会爱他们，如同您在这个世上爱过我一般。
　　常看到或蓬头垢面，或衣冠楚楚为一日三餐、为家人幸福奔波的人们，他们一定也很渴望被人疼被人爱的感觉吧？看着他们，我心里总会有一种情感在膨胀，那是——爱。
　　我知道，这都因为您，谢谢您曾经爱过我，是您让我在被爱中学会了如何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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