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将金村【波将金村里的踢球者】

时间：2019-05-16 03:17:05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在饥荒、核武和北逃之外，足球为世界打开了一扇窥探朝鲜的新窗口，同样的，它也为朝鲜人带来了一个打量世界的新视角。　　　　　　饥荒、核武以及北逃，这三者大致构成了世人眼中的朝鲜印象，因为封闭隔绝、自成一体，国际社会对朝鲜的窥探和所谓的“妖魔化”始终不绝于耳，这可能是现代文明阳光的普照之下，最后一块不为人知的“处女地”。这种窥探在2010年的南非世界杯上曾经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因为我们又多了一个管窥神秘朝鲜的途径——足球。
　　郑大世的眼泪，国脚月薪12元，输球集体挖煤，这些真伪难辨的信息汇聚成流，造成了一种全球性的集体围观。当时，《南方周末》曾援引主体思想将朝鲜足球命名为“主体足球”：集体主义至上，极度的防卫意识。有推崇朝鲜体制的评论员，将朝鲜足球的崛起称为“信仰的力量”——“月薪12元也能打进世界杯，让年薪百万的中国球员情何以堪？”有专栏作家驳斥这种“朝鲜精神”：“试问连脑子都没有，要精神干嘛？一个政府让他的球员脑子里充斥踏上足球场是报效祖国的思想，进而登峰造极，不见个体，只见主体，则是罪大恶极。”
　　无论是在反乌托邦小说《老大哥》，还是在现代文明的独裁政府中，这种“迷信的力量”一向为极权统治所奉行。在朝鲜，政府从小教育民众将“伟大领袖”视为惟一的神，而将其他宗教组织一律视为渎神。在北逃者姜赫的自述《这就是天堂》里，对于洗脑教育有完整描述，比如他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口号——“誓死捍卫伟大领袖，不惜作为人肉炸弹”。有趣的是，在教材中，金日成据说还是一名少年足球健将，他司职中锋，破门得分如拾草芥。
　　关于朝鲜国脚月薪12元的传闻，后来被证明与事实不符。朝鲜国家队的平均月薪折合人民币大概80元，除了享受国家分配的各项福利之外，对于他们而言，最具诱惑的一项奖励就是解决平壤户口，这对于户籍与国家分配直接挂钩的朝鲜人而言，“贵比黄金”。
　　一个“平壤户口”究竟有多金贵？这一点在大饥荒时代最为弥足珍贵，在朝鲜全境到处饿殍遍野的时候，只有平壤依然保持温饱的粮食配给。国际社会一直将平壤称为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波将金村”，它既是朝鲜政府的面子工程，又是特权阶层的应许之地。普通的朝鲜人想要实现自己的“平壤梦”只有两大途径：其一是学业拔尖，考取平壤的大学；其二是特长突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打进南非世界杯的国脚，他们获得的最大奖赏就是平壤户口。
　　电影《北逃》里的龙修就是一个足球运动员止步“平壤梦”的失败范本。他曾经是职业球员的佼佼者，获得过伟大领袖表彰奖励的电视机，但退役后沦为一名矿工，在大饥荒年代生存无以为继，被逼走上了北逃的坎坷路。南非世界杯上，当很多人对“月薪12元”的朝鲜球员报以同情和致敬的注目礼时，他们不会想到，这样一支奢耗民脂民膏打造的足球队形象工程的背后，也许就是难以计数的饿殍和辘辘饥肠。
　　在饥荒、核武和北逃之外，足球为世界打开了一扇窥探朝鲜的新窗口，同样的，它也为朝鲜人带来了一个打量世界的新视角。在朝鲜，所有电台电视都只能收到官方频道，私下收看境外节目是违法的。然而我们知道，即使是最铁腕的政权，信息的完全封闭也是不可能的。比如通过中国流入朝鲜的韩剧DVD，就为朝鲜人展示了一个不同的韩国。在《我们最幸福》中，有一个章节专门提及2002年的韩日世界杯。一位北逃者想接在朝鲜的母亲去韩国，但饱受洗脑荼毒的母亲怒斥女儿是“国家的叛徒”。就在这位母亲短暂驻留中国期间，她意外看到了电视转播的韩日世界杯，她对于足球完全没有兴趣，但是在比赛背景镜头里，她发现那些闻所未闻的汽车、高楼大厦，以及炫目的手机广告之类的；她看到当韩国队史无前例地打进四强，数以百万计的“红魔”疯狂地涌上街头——这一切和她在朝鲜宣传机器中所描述的韩国大相径庭。在《这就是天堂》里，有一句来自北逃者的自白让人深受触动：“当一个人饥肠辘辘的时候，你的胃就会变得比你的良心重要一千倍以上。”同样的，《我们最幸福》里，一个女医生穿越边境来到一户中国农民的狗舍旁，当她发现盛放狗食的碗里，不仅有白米饭，还有一大块肥肉时，长期以来建立的对伟大领袖的迷信和忠诚顷刻崩塌。
　　在刚刚过去的2014年巴西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20强赛上，朝鲜队和中国队一样遭遇小组淘汰的命运。朝鲜足球的神话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宣告破产，之于足球，固然作为球迷的我们少了一个围观的噱头，但是之于朝鲜人民，这也许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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