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口如瓶 请在春天为我守口如瓶
时间：2019-02-23 03:24:12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在严小蓝造谣说我买彩票中了两千元人民币之后的一时辰里,我接连说了不下五百次“真没骗你”。当众多同学在半信半疑的忖度中散去之后,我气呼呼地给正在埋头看小说的严小蓝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鲜红的四个大字:“你去死吧!”
严小蓝合上书本,嘿嘿地在我后三排的位置上讪笑,片刻,扔回我的纸条。我以为,她会为自己的恶作剧而感到羞愧和内疚,满怀诚恳地跟我道歉,谁知道,上面竟是一句让我良久无语的话:“不好意思,我只去过网吧,没去过‘死吧’,还请大侠带路……”
课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冲出了教室,打算从此踏上独立自强的道路。谁知,还没跑出十来米,严小蓝杀猪般的叫声便在身后响起:“李兴海,你这个臭小子,要是你再不站住,我就把你的丑事儿,全部抖出来!”
顿时,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目光毫不偏差地落在了严小蓝嬉笑翻卷的嘴巴上。我不得不定住身形,如同受困的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待严小蓝步步逼近。旁边的男生不断起哄:“小蓝同志,说啊!你千万不能屈服在邪恶势力的恐吓之下啊!”“说吧,广大群众都期待你将李兴海的丑陋嘴脸公之于世呢!”
严小蓝故作从容地摆手:“大家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咱们的李兴海同志知道立地认错,痛改前非,那么我就不应该赶尽杀绝,凡事,还是给他人留条活路,是不?”
严小蓝的虚假告白,旋即引来了阵阵欢呼和掌声。我附在严小蓝的耳旁说:“死丫头,早就知道不能和你说这么多秘密,我迟早会被你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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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小蓝是我的死党兼小妹。我承认,我曾说过无数谎话,譬如,我谣传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再譬如,我还涕泪交加地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保证,这次一定真实不虚。
我一度相信,世界上再没有比严小蓝更加愚蠢的女生了。因为,新生自我介绍完毕的当夜,班主任为了让大家熟络得更快,特意开展了一个名叫“语言接力赛”的游戏。就是说,下一个人接着上一个人所说的最后一个字,继续背一段诗歌或者念一句名言都可以。
这个在我看来是根本枯燥无味的游戏,却因为严小蓝而变得生动而又让人捧腹。当上一个同学悲情异常地说完“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时,严小蓝兴高采烈地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手舞足蹈接了一句足以让全班同学终生难忘的“毛主席诗词”:“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叫。”
身旁一位木讷的男生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无辜地站起来问:“谁在丛中叫?这句诗在广播里念的不都是‘丛中跳’吗?”顿时,安静的教室里,笑倒一大片。
从此,“丛中叫”和“从中跳”两个词语,成了他们两人的专属。尤其是严小蓝,更是在后来大胆发扬了“她在丛中叫”的一切本领。不仅轰轰烈烈地竞选上了班长,还做了三好学生,拿了特等奖学金。
比起无人不知的她,我不但显得有些卑微,更显得有些声名狼藉。除了相貌平庸,身材短小之外,还坚定不移地坐了整整一年成绩排名倒数第十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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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期末考试之后,严小蓝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同志,千万不要放弃,你的祖先李宁早就在电视里说过,‘一切皆有可能’,你要继续努力啊!”
我将口里温热的奶茶,“噗”地一口喷向了幸灾乐祸的严小蓝,接着陷入了沉痛的愧疚之中。我说:“小蓝啊,我真的很难受。爸爸妈妈那么辛苦,起早贪黑地为了我忙前忙后,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们失望。先前中考落榜,他们便被伤害过一次,要是两年之后,我再考不上大学的话,他们岂不是要彻底绝望?”
“不怕不怕,有本小姐在呢!男子汉大丈夫,说这些丧气话。其实,你是很聪明的,看你稀疏的头发和突出的额头就知道,你冷漠无情地吸走了所有猿人的智慧。只要你下定决心,好好学习,我相信,你一定有希望成为第二个严小蓝!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帮助你。其他的不敢保证,要让你考上一所普通大学,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被这番臭屁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将手里的奶茶毫不迟疑地递给了她。她一面咕咚咕咚地吸着,一面嘿嘿地跟我笑着说:“为了公平起见,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决定和你做一个交换。我帮你补习功课,让你进步。而你,在每次考试之后,都告诉我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好不好?”
在严小蓝的油嘴滑舌和绝不泄密的毒辣誓言之下,我最终与她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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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跟严小蓝说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跟她说了心中那段还未曾开始的朦朦胧胧的恋情,跟她说了我私下犯过的糗事,甚至,向她坦白了我曾篡改成绩通知单的事实。似乎,我与她都同时发现了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每到春天,我的秘密就会疯长成林。
我知道其中的原因。春天,不仅是新学期的开始,也是青春期困惑的源头。因此,我的牢骚和秘密往往就会不知不觉地混为一谈。
我成了严小蓝手底下的小兵,我不敢发作,亦不敢抗拒她所下的一切命令。因为,我所有的秘密和把柄都在她的手里,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再次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想想,要是严小蓝真把我的秘密倾泻出来的话,我岂不是要承受千夫所指的骂名?
兴许,是我想得过多了些,那些事儿,据我所知,几乎每个男生都做过。可即便如此,那些秘密对于我来说,还是有着无穷的杀伤力。我要规规矩矩地完成严小蓝为我买来的一本又一本的习题册,要将她精心整理的笔记反复钻研,还要跟着她一同劳逸结合,按时吃饭。
我做了整整两年严小蓝的影子。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进入一所好的大学,尽管在高考前,我的成绩已经跻身前列。
当我收到大红的录取通知书时,第一件事情便是急于将这个秘密告诉向来有八卦嗜好的严小蓝同志。她兴高采烈地向我祝贺,并提前道别。我在欢喜的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后知后觉。原来,严小蓝并不是真爱听旁人的秘密。只是身为班长的她比我更加了解,那些牢骚和秘密,才是真正困扰一个少年学习的原因。只有把那些烦恼和牢骚安全地发泄,才能换来心灵的片刻宁静。
我在临行前给严小蓝写了一封长长的感谢信。结尾处,我用红色的笔如此写道:“小蓝,谢谢你在春天为我所有青春的秘密守口如瓶!以后,可该让我在春天享受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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