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谁能止住流年】
时间：2019-03-26 03:27:49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很多年以前,他们曾在声嘶力竭的冬天看到阳光的葬礼,看到龟裂的大地落寞的期待,以及黑夜不留余力的掩盖。很多年之后,他们再一次回过头去,看到身后殷红的日光,染红了天。 ――题记
ONE
花蕊揉碎成时间的美,潜藏在日光下的记忆挥霍生命,有异样的云躲过阳光的追捕,尘埃微粒被放大。
回忆在游行。
伊始之风覆满他们的头颅,时间飞过那里。
他叫玫,玫瑰的玫。
你不会嘲笑他的名字,如果你见过他的漂亮的眼睛。
他就像王子。你会这样赞叹。
她叫葡子,很奇怪的名字。
你会看见皎洁的花朵在她身上沸腾,它们争先恐后地燃放,濒临死亡却想在最后的一瞬开得淋漓尽致。
她的存在,与你的惊讶无关。
TWO
他是灰鹤,是晴和的少年。
他的故事仿佛是从梦中开始的。
仿佛就这样开始了。
放学后的音乐教室,低低的旋律静静地环绕,回荡的足音湮没在夕阳残破的妖娆之中,空旷中回响的宁谧无人知晓。
少年手指上不断舞动的缎带缠绕着低迷的琴音,一声一声地碰击着尘埃,与弥漫的阳光交织在一起。微凉的雨滴被不经意地一拨,继而簌簌地抖落在地。
温润的风停下来歌唱,蒲公英停在时间的尾巴上,阳光漫无边际地写意。轻盈的音符从指尖跃出,飞过指背,飞过金色的阳光,将这一切渲染得无比空幻美好,为那些旋律冠上了一个惊叹号。
匀和流动的琴声。
她是火烈鸟,是梦境的追随者。
像花朵一般在风中抖落,在最美的花期中凋败,在最难捱的寒冬里呈出花苞,扑哧一声开放,寻找白雪的归属。
她曾经听过一首钢琴曲,悠扬、渺远,被阳光刺得锐痛。如同书页清脆的张合声,如同飞鸟扑打的羽毛,掠过大海,穿行山谷,飞过一个个黑色的头颅,跟随时光远去,停在离梦想最远的地方。在这样的音律中,世界开始不合适。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玫的琴声。
她知道,那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噙着眼泪说值得了,值得了。即使是多年后的今天,她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如此清越通透的琴声向她倾泻而来。
关于缎带少年时光实在是美好得过分,温暖得过分了,已经快要否定它的真实性,不觉中,时间就慢了。
她看到他手腕上绑着的银质缎带在阳光中缭乱缤纷,和着音律的节拍,翻动着,舞起来。
那一刻,他是树影,是墨迹,是青色的天空,是深色的海,衬托着阳光,衬托着易碎的彩色,如同满满的水池,满满地承载了整夜的蝉声。
而风却在之后的草甸上,更改了花期。
THREE
他是记忆的孩童,逃也似的跑得飞快,如同倏忽闪过的翅膀一般飞奔向远方。
他曾经在旗队的最前面举过红旗。迈着正步,踏在有回声的广场,寂静空旷。风卷起红色,绕到他眼前,覆住他灼热的眼皮。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光鲜亮丽,是红色,漫长的红色。
他明媚地笑着,眯起他明媚的眼眸。
他叫玫,玫瑰的玫。
她是寂寞的影子,在空旷的时间里回环迭出,像独行者一样穿过狭长的光带。
寂夜闪过飞鸟声,风路排列成鳞次栉比的条纹,让思绪沦落在回忆的风景里,悲伤变调,寂寞暗场。
她在她十五岁那年遭遇了红色的魅惑,从此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她的时间分裂成两种模块,竞相开放,火树银花。她在旗队后面的后面,遥远的地方,遥远地注视着那个遥远的背影,看着鲜红的旗布翻转着,从他右侧绕了过去,覆满全身。
我要去一个永远也不会快乐的地方,寻一个永远也不会爱我的人。她在她十五岁之前如是说。
之后。
他和她都看到很多年后的自己俯下身,含着笑对他们说道。
你们那样美好。
FOUR
冬日。
到达。
她终于要离开,飞往比梦境更遥远的北方。
临别时,葡子在玫的书包里偷偷地塞进去一封信,以此纪念他们的故事。
尽管,他们的故事无关情爱。
尽管,他们的故事不过是相遇和别离。
葡子还是那样做了。
尽管,那不是告白。
葡子就是这样的孩子。
她的一生中最爱的事,是看长条的积木垒高,然后被轰然推倒;她的一生中最爱的时间,是让冬天回转,流连在夏天的蝉声中,然后更改年华;她的一生中最爱的永远,是放弃等待多时的春天,流连在漫长的冬季,沉浸在陌生的水里;她的一生中最爱的人,狠狠爱过的人,让她起身凝视的人,是少年时眉目清朗的缎带少年。
她的离开让一切都不复存在,而她的缎带少年也在很久以前她离去的那个冬天死在了缤纷里,这一切,就像是夏天残破的雨点,在某个云层疏离的下午忽然滂沱了起来。时间过去,蓝色湿了枕头。
她向自己陌生的心跳说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要让你们成为秘密。
FIVE
缎带,我是站在时间的彼端,为你写诗――
你现在
藏到了哪里
那边是青鸟的右翼
从风中跃落下来的你
怎么飞过去
浮影映在你的背脊
能不能看到你
我的缎带
缠绕着的尾音
我能不能拥抱你
SIX
时间的船上,载满了花。
那时候的光,疼痛得无可救药,却在她难过之后不告而别,只剩下记忆的剪影碎成一地。
她片刻停留的记忆。
突然间仿佛看到了给他递信的自己。
突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七岁的葡子。
她开始微笑。
是啊,她还记得,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
还有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对话。
“突然感觉下雪了呢,好冷啊。”
“嗯,是呢。”
很多年以前美好的话语在空旷中持续进行。
再一次上演。
再一次令人感叹。
她毫不在意地笑笑,轻轻拂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SEVEN
梦境被岁月涂改,突兀的空洞露出白色,时间从那里钻了过去,将记忆渲染。曾经在日光之下熠熠的时光表象,倏然躲进了暗室。黑色的发带将过去勒紧,无人知晓的角落,为何那样轻易地就将时间遗忘?风叶扇走了光,挂着钟摆的记忆摇晃着,摇晃着,晃动了曾经,缓缓下落的潮湿气流在满地的残光中沉淀。太阳在天边褪去最后一丝笑容,然后就这样沉沉地睡去,沦陷在记忆的死角。
疾驶的时光啊,你能不能为我停下?
葡子将记忆停放在过去,看它们如此亲切地向她招手,如潮水般浸染着时间,所到之处,是俯拾即是的斑斓。
流年流过去,疾速地漫灌大海,永不停歇地奔腾,义无反顾。
时间追尾。
记忆上演。
谁能止住流年?
EIGHT
玫摊开信纸的时候,有成群的白色从他耳畔飞过。
信上写着――你好,请你记得我。没有署名。
那一刻,我所有的悲伤倾心尽力地为我死去。他这样说。
他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给他的,他十分清楚。
这个人用她短暂的言语抒写她短暂的爱,穷其一生来记住他,在她短暂而仓皇的梦里,她将自己的爱埋葬,那是她一生只会幸福一次的证明。
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寂寞而孤立地存在,用永生永世的暗恋悼念彼此的存在,直到时光老到凋谢,如同鸟的翅膀一般清脆地张合。
短暂的爱恋在此后漫长的回忆中安静地扑腾着。
一张,一合。
后记
Ta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
你真的懂得爱吗?
当你真的懂得那句话里埋葬的秘密时,你会知道,那是爱,不是奋不顾身,不是义无反顾,不是依旧快乐的回望,而笑容却死在嘴角。
你要知道、要懂得独自微笑或沉默不语。
摊开手,放任它静静地到来或悄悄地离去,在没有遗憾出席的最后安静地向它挥手告别。
轻易地开始,轻易地结束。
而那段过分美丽的回忆,会在你日渐老去的时光中沉淀,希望有那么一天,当你再一次拾起它时,能够绽放你的笑颜。
扬起世界上最幸福的笑脸。■
(责任编辑_萧泊零羽)
创作感言
写作是抒情的抒情。
有句话叫有感而发,只有真正感动你才能感动你笔下的文字,所以我拼命地写,写到眼睛里冒出水来才甘心,要知道,不是我拯救了它们,而是它们拯救了我。
因为它们总是让我感动。
我喜欢天马行空。就像是织梦,把所有美丽的东西串联起来,很奇异地,竟然如此美妙。
有人告诉我,单纯就好。不要刻意去想你要写什么,必须写什么,要有一份简单的心情,那么写得浅显也好,写得深沉也好,都会很漂亮很美好。
我喜欢与众不同,喜欢特立独行,所以讨厌抄袭,厌恶冗长的重复。所以我听日文歌、看外国电影,没有喜欢的明星,不喜欢主流的东西。这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然后有一天,在那一行行的蚯蚓字里,我看到这样一句灿烂的话――
まるで子供のような无邪�だ.
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封面观点
我陶醉于这样的叙事。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一段消逝于时光深处的少年往事,搁浅于岁月之岸,是记忆之中的珍贵。难以言说的爱恋,终究抵不住白净纸面上一句话的渲染,泛起汹涌的潮声。而此时,年华退守到千里之外,像是空旷孤独的城堡,坚守着回忆的底色。
陈妍�的文字,淡然之中有种安静的力量,将波澜不惊的故事一步步置入阅读者的内心。文章的情绪有一丝超脱的恬淡,又带有些许清澈的凄凉。是因为时光无情的流逝,还是因为那些青涩的爱情,注定要夭折在我们年少的途中?如同植物一样迅速葱茏而后又凋谢,那些少年的情事,注定是一段短暂的花期,也许从来未曾绽放,却有着刻骨铭心的拔节之痛。是它们,构建了我们成长的深刻。(萧泊零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