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潮里弄流年】 钱塘潮
时间：2019-03-27 03:26:05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本期人物:李雅 李雅。你可以边读边品茗这名字中的含义,玩味于与亚军相同的读音,然而自己却戏剧性地有着不甘于止步第二的性格,在大多数方面争强好胜。 生于1993年1月26日,水瓶座。曾获数奖,偶尔露面于杂志。
如果要用信仰和救赎的观念来解读我与文字,那么是它予我信仰。而我们却在一次次悲伤欢欣抑或绝望时给予彼此最深刻的救赎。它是被铅字镌刻在纸张上的我的魂灵,我深信不疑。
文字伴我走过五年时光,五年里一篇篇心酸悲喜构成我17年多彩的人生。强烈讨厌无病呻吟。你可以想象,将我置身于我的每个故事中,主人公抑或路人甲的身份,仔细从她们身上找到我的影子,去体会那种玄妙的惊喜。
奔向18岁的这一年中,我将面对许许多多,亦终于有了与梦想直面的契机,用争强好胜来换取梦想的粲然一笑,也许文字会被我暂压心底,而我无悔。因我知道,我与它早已融入一体。
要说此时的我关于往事的记忆着实淡了许多,就像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在长久的搁置后亦会随着奶泡的破碎而趋于平淡,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某些相似的场景还是会不经意的想起归结在心里会有细微疼痛感的时光,类似一场自内心而启程的幻觉,小小的物证带着小小的诺言,当时小小的人亦是不懂得“年华”二字,于是也便把回忆看得肤浅。
此事非此时
记忆里杜小至的面庞在大雨滂沱中像极了一朵怒放的花朵,盛大无比的笑靥让我不敢怀疑她的诚意。
那日她把我接到河对岸的家里,夏日午后很大的雨水,窗外的茉莉也在雨水的浸泡中软绵绵的塌陷着,没有一丝生机。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雨水,灰蒙蒙的天空分不清是雾气还是雨滴,集散在尚不知何时能够放晴的天空中,带着一丝丝恐怖向两个小小的身影袭来。杜小至打着单薄漂亮的丝绵伞,伞上绘着的小小花朵随着风在雨里摇曳着,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青春,正绵绵地摆动着属于自己的姿态。杜小至有些沙哑的声音唤着我的名字,甜腻的小嗓音飘飘荡荡,仿似刚出炉的豆沙包般充满诱惑,我赶忙下楼去。
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带着彼此对这个世界上第一份友情的真挚走在雨里。用婴儿般赤裸的心去和时光对峙,企图着不朽。
滂沱的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四只小小的脚索性脱掉了鞋子在雨里奔跑。身边疾驰过的汽车溅起旋转的水花,杜小至并不躲闪,而是在细密的雨中轻舞着,任由泥点在雪白的裙上绣出美丽的花。她忽然停下来,忽闪着大眼睛说,Junlia等到10年以后我们都18岁,你还会不会给我背诵悠长美好的诗句?”我把伞向她头上凑了凑,许下了年华中第一个承诺。信誓旦旦而不思其反。杜小至扬起骄傲的面庞,伞上傲然的花朵映衬着她小小的脸庞,一时间我竟无法分辨这场景是否属于幻觉。然而却知道从那时起,我开始经营一段友情,用尽年少的稚嫩去呵护,并承诺着永远。
我们挤在她的小床上看动画。一休,千年虫,米老鼠。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看。彼此湿漉漉的衣服相互贴着,杜小至突然把电视关掉,说:“Junlia,世界上写菊花的句子多么?”“多啊,元稹不是有‘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名句么?”杜小至笑着说:“我多想变成一朵花。”
回忆到这里,我的记忆好像突然被抽空了一段,之后的故事好像没有发生过。但也许只是我睡着了。
等到我醒来已是傍晚,雨水随着钱塘湖的涨潮而渐渐退去,只有城南的天空还荡漾着几多乌云,大大的墨黑色团,像是谁家的小孩不小心打碎了砚台一般。我转过身去看到杜小至蜷缩在另一边,一条条的肋骨在湿了的布料下显得格外突出,像菊花一条条张扬的花瓣,随着呼吸颤动着,嘴里呢喃着什么,我起身准备下床她却突然转过身来,我方才听见她的呢喃,“Junlia,……”亦是含糊不清的重复着,我却莫名地伤悲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华美至极的装修,电脑电视VCD和一切小孩子希冀的玩具应有尽有,唯独墙壁是白的。
为什么我要注意墙壁?因为它实在太雪白,刺目的苍白,像是杜小至孤单的童年,拿起一支看似斑斓的彩笔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太过于早熟的孩子,不喜欢像我一般在墙壁地板,一切能书画的地方写字画画,亦不喜欢像别的姑娘一样爱好漂亮的裙子。记忆中的她有漂亮的衣柜和满橱的霓裳,却只爱穿这一条单薄的白棉裙。
此刻已经接近晚饭的时间,我叫醒依旧沉睡在梦里的她匆匆告别。当我刚走到门口,杜小至披上一条毛巾被便冲了下来,执拗地要送我回家,说是作为一个妹妹理应做的。我拗不过她只得听从。
杜小至喜欢我。这是出自她口中最通俗的一句话。其余她问的最多的莫非关于宋词唐诗。也是在她的问题中我了解到了纳兰容若,知道了李清照,知道了除了豪放派还有婉约派,她懂得很多却总央求我为她背诵,她只说她记忆力差得很,越是美好的就忘记的越快。夕阳慢吞吞地退下,当我们走到城中的时候城南乌云已经散去,弥散在钱塘江上的是殷红华美的晚霞,像一团团烈火温暖着路人寒冷的心,“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突然吟诵起这句诗,她若有所思的应和着,红红的眼眶湿润了。我看到母亲正向着我们的方向走来,便拍拍杜小至的肩要她早点回去。她点点头,在回家的路上我扭头看到钱塘江的坝堤上小小的身影还在徘徊,终了,听见她喊出了这句话:“太太,小至想你,想你。”
此时非此事
在上次告别杜小至之后的许多天里我一直在思索她所谓的太太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杭城不大,城南城北只隔着一道浅浅的江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起落着,仿佛不断地见证,不断地诉说。见证这不大的城里各家的喜怒哀乐,诉说着遥远而古老的事,它既自私又无私,自私的只铭记它所爱的人,只诉说给懂它的人,无私的不计较付出和回报。
母亲说小至的太太就是这样的女子。可到老的时候处境落得悲惨,说是爱上了一个留学生,那个留学生在当时被划为右派,就这样来来回回分分合合终是没能在一起,回杭城的时候因为旅途的冗长颠簸而落下了病根,一低头脖子就疼的颈椎病,好似还蛮严重的,结果原本富裕的一家用尽了钱还是没能治得彻底,以后走路就总仰着头,让人觉得孤傲不能亲近,最后嫁给了小至的太爷爷,久而久之性格也变得怪癖傲气,高挑的个子把她显得像一株菊花一般。
其实我早就知道杭城的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故事,但这些故事毕竟已经老去,传来传去到我们这辈也就渐渐淡忘了,爱恨情仇都会在钱塘潮里涤荡的干净清冽,不留一丝痕迹。现在的杭城古朴且现代,有着令人嫉妒的画中之景小桥流水,就像杜小至一样,在别人眼里知书达理乖到不行,但内心总还隐藏着些什么,她不愿对别人诉说,包括我在内。
有些事会随着世事变迁而不那么明晰。像时光飞逝,流年远去,成长的脚步渐渐逼近,城市现代化进程也在加快。我和小至童年嬉戏的小院子终将要被拆迁,当某天我们兴高采烈地从学校回家,看到墙壁上鲜亮的白色“拆”字时,我已经明白经营了许久的友情该告终了。小至说,Junlia我们能去坝堤上散散步么?”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和小至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想起唐诗宋词里的一些句子,那样唯美巧妙的感情在许多时刻用上是最恰当不过的,就好比现在,我很想吟诵柳永的“雨霖铃”。小至脚步很快,我很费力气才追上她,她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包里一阵摸索拿出了一张泛黄的故纸,少女娟秀的宋体和恋爱期特有的神经质语言,在信笺的末尾用红色描摹了一张女子像,旁边是一首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杜小至把信纸递给我,我看着一句句悠长美好的句子竟不觉泪流。小至对着翻滚的浪潮喊着太太,她的太太对于我依旧是个谜。过了许久,小至坐在坝堤的护栏上,耷拉着两条修长的腿,单薄的身子总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她深深吐了一口气说,“Junlia,这信是太太在爷爷出生后写给她从前男友的。那个女子像是她自己,写了这信之后太太就跳江了。喏,就是这个,钱塘江。”我听着她似乎不带一丝感情的叙述更加觉得小至很特别。我再看信,总感觉那女子像在某方面和小至出奇得像。“这封信是前几天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时候从地下室的红木箱里翻出来了,里面还有一小瓶相思豆。喏,就在我包里。我早就听过关于太太的事情,然而都不透彻,只知道打我一出生爷爷就讨厌我,因为我像极了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太太,但我看过太太的相片却没觉得哪里相似。伯伯家有个男孩,爷爷很是疼爱他,他好像是比我大几岁,他总是欺负我,而爷爷总帮着他说话,委屈得很于是就搬出来了。后来我才发现,我和太太是如此的相似,比如我们的性格。”我仔细对比着小至和画像终于发现了相似点,“小至,你和太太的眼睛太像了,丹凤眼,向上翘着,看起来很空洞的眸子。”小至莞尔一笑,“Junlia,都不重要了。我爱太太,爱父母,爱你。其他谁也不爱。我很自私对吧?”“不,你很像钱塘江。”我惊恐于小至的话语,她的思想竟与钱塘江那么的相似,也想起了母亲的那句“小至的太太是钱塘江一样的女子。”“太太爱宋词唐诗,我也爱得近乎痴狂,也只有你能懂得了。”小至从护栏上跳下来,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盒子,“我的牙齿,到现在已经换过一轮了,我一颗都没有丢,请你替我保存吧。”小至笑嘻嘻地递给我,恍惚间我无法再忆起刚才那个忧郁踌躇的女子,我拿在手里,“至,我们告别吧。也许明天就要搬家。以后终会再见。”小至轻轻抱着我的肩,“Junlia,这都是见证你陪我度过韶华的小物件,就像树的年轮一般,数着我们细密的岁月,务必收好哦。”
你看,我这个人也被小至传染了,到最关键的时刻记忆总出现故障,这断断续续的字体不晓得能否连成一章了。后来的我们好像回家了,哦对,在小至讲过她的太太之后,天际又出现了火红的晚霞,奇幻绚烂,这相同的景竟前后相隔了8年,我陪小至走过了8年。
生命是一场绝美的幻觉么?
从内心出发的幻觉需要铭记些什么么?
假若是幻觉也罢,惊鸿一瞥般留下盛大繁华,足以慰藉尚在成长的心灵。
此时此事
我的岁月在时光的交替中已存在许多记忆断章,就好比你在畅游梦境时生生被抽离的那种痛楚和遗憾。于是我常想起小至,想问问她在我记忆空缺的片段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杭城一贯湿润温和的天气近来几日出现了异常。不再有血红的晚霞,不再有绝美的云朵,高积云飘来飘去,天也灰蒙蒙的,但就是不见落雨,我的窗外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改变放上一盆茉莉的习惯,眼看着花瓣就枯萎了,我赶紧接来一壶水好好地浇浇它。
在空闲的时候我也开始了解纳兰容若,了解李清照。很多时候总还能感到小至给的温度尚存于心中,她花一样诚挚的笑靥高傲地盛开在韶华的盛宴之中,一个再也无人能及的友情角色,虽然一个人可以同时分饰多个角色。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杜小至18岁生日的时候虽然我已经离开杭城在申城念大学,但我还是在她生日的前一个周末回到杭城,把写有“离思五首其四”的贺卡插在预定的花上托人带了给她。离开杜小至的这些年里我们各自都有着属于各自的悲伤与欢喜,总感觉再唐突出现会给即将面临高考的她带来或多或少的情绪波动,于是我又来到钱塘江边想再看看潮水。
远处的水天交接之际依旧氤氲着大片水雾,夏日潋滟的太阳洒下光芒予寂静的水面,仿似千万条美人鱼在朝东方游去,不时泛起涟漪互相嬉戏着,只留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任由他人遐想。忽而想起那个夏日的雨水,那样彻底凛冽,打湿了两颗幼小的心灵,也见证了一个诺言,不觉中已流过10年光阴。小至忧伤的眼神仿佛还在注视着潮水,大声喊着“太太”那专注的样子,那盒属于韶华最宝贵的物证,那样高傲的笑脸,同样熟悉的诗句,那样苍白的童年,那样熟悉的声音……
“Junlia。”
“小至?”
“姐姐你怎么送个花也不亲自送来啊。”我转过身看到杜小至在向我奔跑,如同一只小兽,带着蛮横和稚气未脱的面庞来责怪我的失约。
“姐姐你当时可是答应要背诵唐诗给我啊。是不是不会背而故意逃脱啊?你真能舍得两年不和我联系?”小至注视江水的眸子依旧带着些许忧伤,越发的像她的太太。我站在她的旁边:“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小至赶忙打住我,“姐姐,别背了,后面那两句就不要了。”她拉着我的手,“我们的友情还没断呢。”转而面向钱塘江大喊:“太太,请庇佑我。到申城的F大学吧。我想你,也想她。”
此事此时
其实那个承诺的兑现完全是天意的安排。就像那日我刚准备回城南,杜小至便跑上了坝堤,这些年华里涤荡这许多事,我也渐渐依赖上了钱塘江,那样博大浩气,吞下我一切愉快。
关于记忆里的那些断章,在后来我再看小至的那盒牙齿的时侯一点点又回想起来,还有一些话,在钱塘江的浪潮翻滚中也渐渐传来,如今看着静静流淌的苏州河,同样温存的水,总令我想起往事,那些旧事同断字零碎的穿起来竟织成了流年里最美的篇章。
创作感言:
JUNLIA是我的英文名。只是因为在读音上与“李雅”极度相似便一直用下去了。小至和JUNLIA是两个不同侧面的自己,也许你会惊讶这两个侧面的强烈反差,倒不如你索性把小至理解成一个我希冀出现但始终没有出现的年少伙伴。这小伙伴与我都随着日复一日的潮汐变化而疾驰,把流年粗犷的线条抛在脑后,于是我仍旧喜欢也习惯了一个人,走过年少的青葱岁月,run after my dream desparetely.
一个人我不敢说是最智慧的姿态但最起码能够让我安静地思考许多,告别了那些伤春悲秋死去活来的友情和那些稚嫩无比热泪盈眶的年少,这些安恬惬意及唯有独处才能来带的清醒理智是我所享受的,你可以评价我冷眼旁观。
故事的地点是六年前的杭州,我曾有幸在那呆了不短的一段日子,当时年少。太多美景理应记得却都忘却,但凭着记忆的碎片拼凑出了也许并不完整的钱塘江,"生宜于苏杭",是这样。关于写作,正如萧泊哥哥说的那样,随心而走,随遇而感,你尽可以把情,把性格,把梦想都融入亦可以以此为蓝本构架出一个你所喜爱的人物去完成那个你曾经可能遗憾过叹惋过不舍过但却必须要忘记的回忆或只是寓记一个梦,reserve it in your memory for good.
请你始终相信,文字永远是最珍贵的保鲜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