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平安] 平安

时间：2019-01-04 03:35:25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爸，你现在是否面对着手术灯，是否还在期待我的关心？你能原谅我吗？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我曾不止一次地想：我是父亲上辈子的陌生人吧。我和父亲之间的心结并不是相对存在的，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或许，直至现在他也不清楚，为何换不来女儿的爱。我想，那是因为我的习惯吧。因为你的习惯，我开始习惯对你不闻不问，开始习惯用“嗯”作为武器来应付你的话，习惯远离有你的环境。
　　当你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时，你开始挽回，殊不知我已经筑起长堤，把你那潮水般的爱隔绝在外。即使你付出再多，我的一句“嗯”就足以浇灭你全部的热情。可你从未停止过给我温暖，无论何时何地。
　　从那天起，我不断地审视我和你的关系，审视我自己。
　　那天我如平常一样周末回家，你照例不在家。我一个星期回一次家，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你却总是打电话给我，说些关心我的话：“乖女儿，回家了就放松一下。爸爸这个星期又不能回来了……”饭桌上，我大口地吃着美味的饭菜，像一匹饿狼。妈妈盯着我，似乎在期待什么。当然，我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不就是那句“爸爸这个星期不回来吗”的关心询问吗？可我终没有如她所愿。她似乎已经不能再容忍我对你的无视：“你就不能关心一下你爸？”我装作听不见她的话。妈妈故意用不在乎的语气说：“你爸下星期做手术。”那平淡的语气，差点让我没有注意到这句话。刹那间，口中的美食都变了味儿。我愣住了，然后故作镇定地继续吃饭。
　　我什么也没有多说多问，因为我怕自己因忽略你而造成的浑然不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过几天就要躺在手术台上，为何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农村人。你在异地打拼了18年。从几十块的工资到如今能供两个小孩在城市读书，而且拥有了自己的大房子。你背后有多少心酸我无从知晓。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你的了不起，不过我的心结就是因为你的了不起。
　　我讨厌每次家长会都是妈妈参加；我讨厌每次表演都只有妈妈在台下鼓掌；我讨厌你喝醉后和妈妈争吵；我讨厌你曾狠狠地打了妈妈一巴掌，尽管那一巴掌妈妈都不在意；我讨厌你只会对我说“你要好好读书”；我讨厌我每次获奖时，你从不关心过程有多辛苦。
　　你不知，我不但有了与你一般的执著，同时也有了你的漠然。
　　随着物质的丰富，你总算有时间去解释你的漠然。
　　在填志愿的动员会上，你坐在我的旁边。另一旁的同学用手捅了捅我，然后用眼神瞄了瞄你，笑盈盈的。我骄傲地说：“这是我爸！”当时，我并没有发现自己说话时语气有多么骄傲，笑容有多么灿烂。会后，你说要和我谈谈心。你解释你为何忙碌，解释你为何和妈妈争吵。其实，那天你说的我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我的心一直放在被你牵着的手上。你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如同很小的时候牵着我去公园玩怕我走丢一样，我竟觉得如此不适。
　　中考后的某一天，你脱下你的衬衣，要我帮你洗一下。我有些不耐烦，可衬衣上的血渍那么刺眼。还不等我问，你说你的病严重了，医生要你做手术，你没有答应，只是做了一个稳定病情的小治疗。你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拒绝手术，但我知道其中的原因。那时，中考分数线刚公布，我的成绩要比预期的差很多。我在填志愿时，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你要为我而奔劳。我把洗衣粉抹在血渍处，用手搓揉着，洁白的泡沫变成红褐色。我在阳台洗着你的衬衣，外面下着雨，时不时有雨点飘进来，打在我的脸上。我问自己：“你这样冷漠对吗？他是你的父亲啊。”
　　从那之后，你再也没有提起过你的病情。我也装作不在乎，保持沉默。
　　当沉默成为习惯，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因为温暖的话语难以开口，外表的不屑会麻痹内心的真情，直至内心的河堤被名为“朴实爱”的白蚁侵蚀，我才真正相信“溃于蚁穴”这个词，或许我的河堤本身就是豆腐渣工程。在河堤冲垮的瞬间，才知道自己多么可笑，潜意识多么可怕。
　　昨晚，妈妈在宿舍熄灯后打电话过来。在寒风中我拿起听筒，妈妈在电话那头小声地说：“你爸明天早上做手术，你跟你爸说些什么吧。”我沉默了，然后用一种极不情愿地口吻说：“妈……”“你就这样对你爸！你爸现在躺在病床上，他都是因为你啊！”妈妈的话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头。这明明知道又不愿承认的事实被母亲说出口后，我的脸颊滚烫。
　　这时，我听见妈妈把电话递给你，然后对你说：“你女儿主动关心你，快听。”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能想象到你欢喜的样子。你接过电话的一刹那，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变得词穷。本应该温馨的气氛变得尴尬，你在电话那头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等待我开口。那十几秒钟的空白，我却听到两个字――期待。“爸……”叫了一声“爸”后，我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可你的声音却充满了满足。你就那么容易满足吗？还是因为我已经伤你心太久，你已经不再奢望太多？就在这时，值日生经过，我似乎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值日生找我有事，我挂电话了，就这样吧。”说完，我正想果断地挂了电话，可就在即将挂断的那一刻，我定住了，我想到躺在病床上的你，我把听筒重新放在耳边，我听见你的声音：“女儿，你们学校靠山，天气凉，多穿点。一定要记得吃饭，千万不要说想减肥就不吃饭。”你说的话一字一停，声音沙哑，我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心痛，何为不忍。“嗯。”我轻轻地挂了电话，用手捂住脸蹲在走廊上，任寒风一拳一拳地打在我的身上。
　　月光洒在走廊上，那么亮，而我的心却那么冰冷。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你是我的父亲啊！一种愧疚感，由心而生。
　　我双手紧合，低下头：“爸，你要平安。”
　　是的，你是我的父亲。■
　　责任编辑：临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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