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角色的“英雄之旅”——以迪斯尼动画《海洋奇缘》为例
时间：2023-01-25 17:50:06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张 策 王丽娜
(安徽三联学院，安徽 合肥 230000)
在现代社会中，媒体长期被当作向大众传达主流意识形态的巧妙手段。其中，动画片是从儿童到成人，所有年龄段都喜欢的代表性影像媒体。通过动画片传达的意识形态对普通大众有很大影响。代表性的动画创作公司迪斯尼以主流社会意识形态为基础制作了大量受人欢迎的优秀作品。这些作品大致将性别以二分法逻辑划分，即以男性优越主义为基础引导作品中的各角色发挥类型性作用。但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社会氛围的不断变化，大众对女性社会地位的认知得到了极大改善，因此，对于迪斯尼动画片中女性角色的批评也开始出现，而迪斯尼也开始积极地探索女性角色的作用和性格上的变化。从《花木兰》中的花木兰到《冰雪奇缘》中的艾莎公主，再到《海洋奇缘》里的莫阿娜就是在这样的探索中产生的女英雄。这些新型的女英雄角色大多通过蜕变、成长来发展自己，这与过去通过依附男性来完成救赎的命运完全不同，她们表现出了以自我为主导或通过女性的联合去解决事情的主体性，表现出了开拓自己命运的坚强意志。
对此，本文以约瑟夫·坎贝尔的英雄叙事结构为基准，分析了迪斯尼动画电影《海洋奇缘》中的女主角莫阿娜的英雄之旅，通过分析其经历的一系列情况和事件，分析该角色从一个普通的酋长之女成为女英雄的人物变化过程。通过比较早前动画电影《花木兰》和《冰雪奇缘》中女主人公们在影片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和最终归宿，可以分析社会意识形态和女性性别认同的变化之处。
约瑟夫·坎贝尔是一位著名的神话学者，他不仅在神话研究中成绩斐然，在叙事研究、故事创作理论领域也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其在《千面英雄》中提出“单一神话(monomyth)”理论，即分析英雄神话原型的理论，这一理论对影视剧中的故事创作和分析有很大帮助。导演乔治·卢卡斯按照这一理论创作出了《星球大战》系列的好莱坞大片，《哈利·波特》的作者罗琳也多次提到坎贝尔的这一理论影响了其小说创作，剧作家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在其著作《Writer‘s Journey-Mythic Structure for Writers》中将坎贝尔英雄神话中的循环结构转化为叙事的线性结构，指导了大批好莱坞电影制作或电视剧制作，此书也被公认为好莱坞电影人的必读书目[1]。
1.神话与故事结构
坎贝尔提出的英雄神话结构可以概括为“启程-启蒙-归来”的过程。坎贝尔提到，神话与普遍的人类都是相关的，是人类成长的原型。人类作为人诞生、形成社会、克服考验、成长为具有生存价值的人类的过程，都体现在神话中。
坎贝尔通过研究世界神话发现了一个事实，即存在着一个包含各个民族、时代、国家所有神话的原型一般的神话，就是上文提到的“单一神话(monomyth)”。从根本上说，各民族的神话基本目的是一样的，所以，“神话是‘神的面具’，透过它世界各地的人可以将自己与存在的奇迹联系起来”[2]。坎贝尔本人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结构主义的想法。其所破译的“单一神话”是作为它们的结构运作的根本脉络，分散在世界上的每一个神话虽然都有各自的面貌，但都不能脱离“单一神话”这一脉络体系。
坎贝尔提出的“单一神话”概括了英雄的一生，即英雄所进行的神话冒险的标准轨道是“启程-启蒙-归来”。英雄从原本生活的世界(以下简略为“原生世界”)来到超自然的奇迹世界，在这里与巨大的势力相遇，最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英雄在这场神秘的冒险中，获得了能帮助造福同伴的力量，最终回到现实世界。换句话说，其由三步模式组成：与原生世界决裂、洞察到全新的力量和欣喜若狂的归来。从结构上整理的话，可以说具有原生世界/陌生的世界、出发/回归的基本二项对立结构。在叙事框架中，原生世界与出发相结合，陌生世界与回归相结合[3]。
英雄们从平凡的世界接受神圣的召唤，在陌生的世界中经历各种考验，长大成人，带着神秘的灵药回到自己的世界。那个时候，这个英雄经历了辩证的成长，成为了真正的英雄，而不是他第一次离开原生世界时的那个人。这意味着作为一个新的自我回归，此时的他可以将原生世界与陌生世界之间的冲突统一起来。
2.英雄之旅的三大阶段
当这个基本结构呈现叙事结构时，就会出现“启程”“启蒙”“归来” 的顺序流程，并且在每个阶段都呈现了基本故事的元素。为便于展开讨论，下面对每个步骤及其要素进行说明。
首先是“启程”阶段。“启程”阶段包含4个小阶段：历险的召唤-拒绝召唤-超自然的援助-跨越第一个阈限-鲸鱼之腹。在这个阶段，英雄先是听到先兆的召唤，通过召唤，英雄经历了“自我的觉醒”。他意识到最初的自我并不属于这个原生的世界，在他的灵魂里有一个更伟大的自我，被用于更伟大的目的。所以，他通常会打破原生世界的外壳，准备进入一个新的世界。然而，有时英雄会拒绝那个召唤。跨过一道门槛，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对于人们来说实属不易。但最后，英雄总是会踏上前往异世界的旅程，以完成他的使命。
其次是“启蒙”阶段。这一阶段包含6个小阶段：考验之路-遇到女神-妖妇的诱惑-与天父和解-奉若神明-最终的恩赐。一旦英雄通过了边界的大门，他必须克服反复的考验才能生存。这个阶段也是神话和冒险中最有趣的部分。在这场磨难过程中，英雄会遇到女神，女神是兼具母性和恶毒性的存在，会拯救英雄或导致其毁灭。这是因为神话中生命本身也会被表达为女神，即使它同时拥有成就和风险。这种与女神的结合(婚姻、性结合等)表明，主人公现在已经成长到了完全理解整个人生的地步。用俄狄浦斯情结来理解，在这个阶段，主人公意识到他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而且他很快就会站在他父亲的位置上。这种意识证明英雄已经完全成熟了。正是通过这个成熟的自我，英雄终于与父亲和好，并超越了本我，进入一个庄严的世界。
最后是“归来”阶段。这一阶段也包含6个小阶段：拒绝回归-借助魔法逃脱-来自界的解救-跨越归来的阈限-生活的自由。英雄的冒险之旅虽然收获巨大，但他仍需要带着战利品返回原本的世界。在这种情况下，主人公往往会逃避回归的责任。显然，英雄需要逃脱阻止他返回的敌对势力，这个时候，英雄通常会克服魔法障碍，自己投掷各种障碍来拖延敌人的追击。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来自外部的解救行动。既然世界本身都在期待英雄的归来，那么包括自然在内的世界也予以帮助就不足为奇了。通过返回边界之门，英雄获得了统一原生世界和陌生世界的力量，他成为一个辩证的完全整合的自我。当你进入与伟大的自我和解阶段时，快乐和痛苦并没有区别，都是其生活的真相。
本节以坎贝尔的神话结构中各自的阶段和功能为中心，逐一分析女主人公莫阿娜被塑造成英雄的过程和女性身份的再现方式。
1.启程
在这一阶段，电影主要描写了莫阿娜通过一系列的斗争，最终离开了部落，出发航海。在影片的开头奶奶向幼小的她讲述了祖辈们流传下来的关于“特菲提之心”的传说，并首次提出了“听从内心的召唤”，这个召唤就是英雄所必然听到的“历险的召唤”。部落里的儿童被吓得鸡飞狗跳，而莫阿娜却点燃了心中的冒险念头。但这个小小的念头被其父亲打破，父亲向她讲述了部落的美丽富饶、酋长领袖“保护家庭”的责任，族人们共同刻画出一幅永恒不变而又温馨快乐的家庭生活画面。这些是英雄莫阿娜日常生活的世界。但召唤仍在继续，很快部落里出现了奇怪的现象，问题的根源也指向遥远的大海。这一说法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并要求她“遵守规则”。莫阿娜打算偷偷出海，但不会航海的她立即受到了挫折，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准备拒绝这次召唤。这是她经历的第一次考验，也是准备进入冒险世界的契机。此时奶奶向她讲述了祖先们英勇的航海历史，并问她“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告诉她“大海选择了你”，这些话语引导她“跨越了第一个阈限”，实现了作为英雄的“自我的觉醒”，随即与奶奶诀别，告别原生的世界，踏上了冒险的旅途。
2.启蒙
在这一阶段，重点描写了莫阿娜冒险之旅的经过，莫阿娜作为英雄完成了她应有的考验。影片中，莫阿娜起初不会航海，遭受了海浪的袭击后，狼狈不堪，被海浪卷送到一个小岛上，见到了传说中的毛伊。在与毛伊进行一系列的斗智斗勇后，毛伊答应她取回鱼钩同去冒险。这里的毛伊对于莫阿娜来说无异于“神”般的存在，无论是战斗力量还是航海技巧，莫阿娜都依赖于毛伊。但“女神”也是“妖妇”“新娘(母亲)也是破坏者”[4]。毛伊有不可替代的优势，也有懦弱、自私的一面。这里莫阿娜要不断地开导毛伊、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但毛伊在遇到恶卡之后，再次放弃离去。在莫阿娜失意无助的时候，奶奶再次出现，安抚她并问她：“你知道你是谁吗？”，莫阿娜回答道：“祖先给我启示来到这里”“有个声音在呼唤我”，随即决心独自战斗，完成任务。这样一个过程其实是更深层次地了解自我、认识自我、直面内心的不安和矛盾，与自我和解并统一的一个过程。最终莫阿娜独自迎战恶卡，在紧要关头，归来的毛伊帮助了她，两人一起完成了归还特菲提之心的任务。最终，英雄莫阿娜掌握了航海能力，完成了使命，提升了自我，拯救了部落，这是一个英雄冒险之旅中最精彩也最重要的部分。
3.归来
在这一阶段，莫阿娜带着荣誉回到了部落，她教授族人们航海技术，并带领他们继续航海。对内，她完成了找寻自我的个人使命；
对外，她也完成了拯救部落的社会使命。这时候的莫阿娜已经不是最初的莫阿娜了，她“进入了新的身体”，“这种自我不会被伤害、不会被烧毁……它是永恒、无处不在、静止不变的，这种自我永远都一样。”也就是说这时候的莫阿娜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英雄，达到了生活的自由与灵魂的自由。
4.女英雄角色的变化
迪斯尼以动画《花木兰》为起点，便开始塑造女性英雄的主体性角色，这种变化的根本来源于社会意识形态的变化。因此，莫阿娜的英雄角色较之前的花木兰、艾莎公主等人也有了很大变化。
首先，考验和成长的最终结果不同。花木兰、艾莎公主、莫阿娜都带着使命去冒险，在这个过程中会经历考验和成长。代替年迈的父亲女扮男装参战的花木兰的考验是隐藏的女性身份随时会被曝光的不安，逃出阿伦德尔的艾莎的考验是被迫回归，莫阿娜的考验是与巨大的未知世界的相遇。考验与能力有关，木兰培养出了与男性同等的战斗能力，艾莎培养了超能力，莫阿娜培养了独立航海的能力。随着这个能力在后期归来阶段的发挥，人物的人格自立性就会出现。花木兰最终将放弃争取来的匹敌男性的地位，回归家庭；
艾莎将克制超能力，回归家庭；
莫阿娜回归部落，教授航海能力，带领族人实现其航海的梦想。可以看出，相较前两者，莫阿娜的自立性越来越大，对人生选择的自由度也越来越高。
其次，男性角色的作用也发生了变化。在早期的《花木兰》中，花木兰在军营与反派斗争过程中借助了李翔的力量，并且与他最终结为夫妻。艾莎的帮手是姐妹安娜，是其家庭成员而不是男性角色。而莫阿娜与毛伊却是势均力敌的战友，两人有矛盾也有合作，甚至当毛伊遇到困难逃脱时，莫阿娜独自背负起责任，去弥补毛伊的过失。毛伊也摆脱了美国男性英雄主义的刻板印象，突出了其勇敢善良的优点，也描绘了其缺陷：男性沙文主义，对武器盲目依赖，面对问题选择逃避[5]。当问题解决时，莫阿娜没有与毛伊结合，而是微笑道别，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这种信任、包容、尊重的朋友关系超越了以往的男女为爱情结合的关系，从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男女平等、人格独立的理想状态。
花木兰克服了父权制意识形态中对性别角色的偏见，但莫阿娜展现了在与男性平等的位置上，没有对性别角色的固定观念和偏见，寻找自我认同感的理想的现代女性形象。莫阿娜的女性英雄角色传达了一个强有力的信息，即只要克服自己的局限性，谁都可以成为英雄。
过去很多影像媒体提出的理想的女性形象是忠实地履行家庭内作用的女性，迪斯尼早期的动画电影中出现的女性角色，表现出了年轻、美丽、充满爱心亦非常顺从的样子，她们大多以追求爱情为目的，并以结婚为结果。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氛围的变化，女性社会角色和以自我为中心的角色增加了，这种倾向也反映在大众喜欢的动画片中的女性角色中。动画电影作为大众文化的重要映射，动画中主人公角色能否获得观众的认同关系到该部作品是否成功，也正因迪斯尼动画电影包含了重大社会问题才使其经久不衰，成为行业的领军者[6]。
《海洋奇缘》这部作品作为全球性的文化内容具有巨大的影响力，通过对该部作品及其相关作品的案例分析，可以看出，作为大众文化，社会发展的趋势变化影响着动画的创作表现，而动画也承载并引导着社会意识形态的发展，这为后续中国动画电影中女性角色的设立和刻画提供了一定的借鉴意义，也为正确引导动画电影的主流人群——青少年的价值追求起到警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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