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更年期女性的痛苦 从《无字》看中国三代女性的痛苦成长
时间：2019-05-15 03:25:13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张洁作为一名杰出而独特的女作家存在于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从《从森林里来的孩子》到《灵魂是用来流浪的》，她笔耕不辍，30年间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散文和随笔，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用显赫的战绩向读者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这也充分体现出她对文学的热爱与虔诚。2005年，张洁的长篇小说《无字》荣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张洁坦言《无字》是她呕心沥血、创作了12年才完成的，对她来说，之前的写作都是为它作铺垫，《无字》才是她真正写作的开始。《无字》向我们展示了女作家吴为一家几代女性的不同命运，再现了上世纪中国女性的耻辱与灾难，更深入地理解小说，我们会发现，吴为一家几代女性都历经了婚姻的苦难，但最主要的根源却并不在于男性，而在于她们的意识中一直都存在混沌的性别秩序和迂腐的传统观念，她们无法摆脱对男性的情感依附，直到吴为的女儿禅月的出现，才使女性命运发生了质的转变，使上世纪中国女性逐渐走向真正的自我。
一、《无字》中三代女性的命运
(一)第一代女性外祖母墨荷的命运
外祖母墨荷在封建的旧时代里度过了她苦难而短暂的一生，她的丈夫在长春学买卖，每年只回一次家，年轻的她不仅要伺候公婆和小姑，还要独自一人在乡村的大家庭中不断地劳作，而丈夫每回家一次就会有一次精准地“投篮”，墨荷则被塑造成了一个静止的“篮筐”形象，丈夫走后，墨荷就一直处于怀孕与生产的无限循环中。《无字》中一段对于墨荷生产时的情境描写得十分平淡，同时却又震撼了读者们的内心，墨荷一个人躲在菜园子边上的茅草棚里，躺在铺了秸秆的地上，独自一人忍受着痛楚将孩子生了下来，最后再独自一人看着孩子由奄奄一息到断气的过程。在鲜明的性别意识下，张洁抒写了封建旧时代女性的生命苦难。在生下了第七个死孩子后，墨荷由于大出血而送了命，在那个粗鄙的大家庭中，除了唯一的女儿跪在床前哭着喊着要妈妈以外，没有人在乎墨荷的生或死，墨荷在流下最后一滴眼泪后结束了她辛劳而悲苦的一生。《无字》中的墨荷是对中国传统女性坚韧、勤劳、善良的歌颂，同时更是对封建制度下男尊女卑性别秩序的深刻揭示。
(二)第二代女性母亲叶莲子的命运
母亲叶莲子历经了封建社会的衰败、民国年间的战乱和新中国成立的曲折，但却在遗弃与欺凌中仍然顽强地抗争着。六岁时的叶莲子就已承受丧母之痛，父亲不仅没有对她加倍疼爱，反而将她一人丢在乡下，这无疑是在叶莲子幼小的心灵上再撒了一把盐，当父亲另结新欢后，她对父爱的期待与奢望也就逐渐淡却了。成年后的她过了两年还算美满的婚姻生活，可在抗战爆发后，她的丈夫把她和女儿独自留在了北平，自己一个人带着钱离开了，无依无靠的叶莲子最终不得不为了生计而放弃自己所谓的自尊给包家做佣人，即使面对如此困境，在叶莲子看来，与丈夫的杳无音讯相比，这些磨难都是不值一提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4年过去了，望穿秋水的叶莲子终于得知了丈夫在香港的消息，于是她跨越封锁线，前往香港万里寻夫，结果往往是不尽如人意的，丈夫有了红颜知己，她再一次被丈夫无情地抛弃了，从此孤独地守望着那并非缘自内心真爱的所谓爱情，孑然一身。
(三)第三代女性吴为的命运
吴为作为一名女作家成长在新中国的旗帜下，在经历过一次不成功的婚姻后，她邂逅了命中的英雄，一个懂得“秦少游”的世家子弟，从此，胡秉宸这个名字便镌刻在了她的心里，起初吴为曾试图抗拒过这个老革命的情感诱惑，可当一封火辣辣的情信摆在她眼前时，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挡，已然深陷其中。然而在这段漫长而久远的情感纠葛中，吴为总是处于被动的状态，每当面临困境需要胡秉宸为她挺身而出时，这个男人却只会努力地保全他自己，就连吴为被人曲解、受到迫害时，他也只是以观看者的姿态远远地站在一旁，一句公道话都吝啬给予，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约会时，只要有人经过，胡秉宸就会猛然间把她推开，然后将手一甩，立马走开，只留下那个无情的背影。吴为为胡秉宸奉献了自己的所有，她将自己的身与心都投入到了这份爱恋中，然而胡秉宸的作为却让她最后身心俱疲，觉得自己成了真正的“无为”。
二、女性痛苦的自我成长
(一)艰难的解放之路
墨荷出身于小康家庭，物质生活相对宽裕，然而却由于处在封建社会，被禁锢在封建传统的观念之下，她无权选择自己未来的命运。嫁过门后的墨荷就是婆家买去的牛马，她承包了夫家所有的累活、脏活，即使万般不满，也只能忍受，回娘家成了墨荷唯一反抗虐待的方式，然而在片刻的喘息之后，她还是得回到夫家继续劳作，周而复始，至死方休。墨荷由大家闺秀变成了奴仆，她那不停歇的生育和无休止的劳作使她成为父权制社会下工具性和奴性的代表。到了叶莲子这一代，相比墨荷而言，她已感到无比幸福，为了摆脱父亲给予的那个新家，摆脱做妾的命运，当有人来求亲时，父亲已经回绝，但她却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而是很大胆地将一张写了“我愿意”的纸条塞给父亲。这种石破天惊的做法是墨荷想都无法想到的。婚后的叶莲子遭到丈夫的遗弃，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为了走出现实的窘境，她在天津做女佣、远赴香港边卖盖浇饭边寻夫、在柳州教书，她靠自己的辛勤劳动养活了女儿，与墨荷相比，她支配了自己的生活、自主地选择了婚姻，用她自己的方式谱写了一首母爱诗篇。吴为是成长在社会主义新中国下的一代新人，她生活的环境是一个男女平等的社会，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发表作品，成为知名作家，得到了社会的认同，她享有和其他男性作家同等的经济待遇，也同样受到别人的尊重。吴为不再和墨荷、叶莲子一样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她离过婚，也做过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与叶莲子相比，她对自己的生存能力十分自信，以至在和韩木林离婚后，放弃了女儿的抚养费，看吴为人生中的种种所作所为，都是以“我愿意、我想、我要”为出发点的，而非在某种压力下的迫不得已而为之。
(二)痛苦的异化之路
墨荷、叶莲子、吴为一家三代女性虽然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可她们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憧憬却有着极为相似的狭隘，她们都渴望嫁一个可靠的丈夫，组建一个牢固的家庭，在婚姻生活中，无论丈夫的情感是否变异，都将忠贞不渝地坚守对他的“爱”，她们将婚姻视为女性命运的唯一出路和归宿，这其实就是父权制封建社会下女性内心的一种奴化，在她们的观念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子无才便是德”早已根深蒂固，她们早已将自己视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却浑然不知，这必将导致中国女性的解放之路走向异化。在墨荷的婚姻生活中，她缺乏女性意识，对自身的权利与责任没有清醒地认识，她没有摆脱设定“角色”的愿望，没有独立生存的意义，在她看来，唯一能够体现自我价值的方式便是最危险的生育，然而这种方式却正是中国女性动物化、工具化的最好证明。叶莲子在婚姻上是自主选择，从她主动塞给父亲“我愿意”的纸条便可看出，然而这一行为却并非出于女性对父权制社会的反抗、 对自身人格独立的追求，这不过是在权衡之下的无奈之举，在她眼中，婚姻就是获得个人身份的认同，所以她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选择了顾秋水，结婚之后，她成了妻子，在这个位置上，她就有了说话的权利，然而这一切都是丈夫给予的，所以她爱顾秋水，即便在被抛弃后，她仍然自我安慰，用尽余生去守护那个“妻子”的身份。吴为也是如此，她努力写作，成为知名作家，但这仅仅是一种她渴望获得男性认同的方式，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胡秉宸的认可与尊重，然而正是这种努力，体现出吴为深层意识中对于女性的轻视，在她的潜意识中，男女双方的地位仍然是不平等的，她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却走向了异化之路。
(三)女性走向真正的自我
禅月是吴为的婚生女，作为第四代女性的她是整个家族悲苦命运的终结者，从她一出生那响亮的第一嗓子似乎就在向世界宣告：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碰我。她在几岁时就懂得自己的人生必须自己做主，所以她从父亲的那个“家”中出逃，回到姥姥与母亲那个她认为安全和有爱的家。长大后的禅月守护着姥姥和母亲，当白帆的儿子来家里闹事时，叶莲子默默地流泪，吴为仍然执迷不悟，只有禅月知道胡秉宸根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亲眼目睹了吴为的情感历程后，禅月对爱情与婚姻有了更冷静地思考，她对姥姥和母亲说：“看你们爱的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到了我这，我们家这个咒非要解了不可”。禅月不再像墨荷、叶莲子、吴为那样去寻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她以淡然的心态去看待爱情与婚姻，她没有对男人的怨愤，也没有对男人的依附，她独立，能够谋生，同时还有能力帮助别人。《无字》结束了，但禅月的人生还在延续，她是张洁寄托的希望，也是读者的无限遐想，禅月的谋生能力与个人意识使她居于自己人生中的主体地位，在异化之后，我们发现，个人意识的觉醒才是中国女性走向真正自我的首要条件。
[参考文献]
[1]邓梅.疯癜与拯救——论《无字》的女性自救[J].电影文学，2008(03).
[2]邱瑾.回望女性意识成长之路一论张洁小说中的女性意识发展脉络[J].当代小说，2010(02).
[3]周静.从理想的期待到绝望的无言——从《无字》看张洁的女性主义写作[J].时代文学(双月版)，2009(02).
[作者简介]
郝跃(1972-)，女，河北泊头人，硕士，泊头职业学院高级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教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