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攻――与墨子无关 墨攻
时间：2019-03-25 03:29:32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肉食者鄙，不足与谋。 ――题记 我应该怎么来介绍我自己，在大部分的电影，包括小说中，我是没有名字的，即便有，也没有多少人能记得住。无论我多么的有性格，在历史中我也必须以一个群体的方式来存在，这个群体通常被称为民(为了避讳，有时候我们被叫做人)、黔首、黎庶、蚁民(或者升斗蚁民)、百姓(或者小老百姓)，乃至于广大人民群众，你在任何体例的史书中都找不到我，换句话说，我连历史的注脚都当不成。
我是眼见着革离入城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来，据说他是来拯救梁城的，无所谓，就像我老婆说的，交租给谁都一样。可是他的到来终究是让我在某一时刻犹疑了一下，只是一霎，那时，他站在城墙上，阳光将他镀成金色，宛如天神，他张弓搭箭，只一箭，便让赵军先锋官落下马来，赵军仓皇而逃，也有人说赵军撤兵是因为我们的大王递了降表，可我仍愿意相信这个衣着简陋的人真的是梁城的救主。
人的一生总是面临着各种选择，在革离来之前我已经选择了离开，在革离来之后，我们还是选择离开。原因?我不知道。事实上，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如果我留在梁城，结果究竟是更好还是更糟。
我们在树林里将就了一夜，我们包括我，我老婆，我的邻居们，还有我襁褓中的孩子。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个黎明，那天，我中了大大的一个负彩。如果有什么是值得庆贺的话，我是第一个看到赵国军队的梁城百姓，像一条黑色的河，无头无尾，不知有多少人。当我正在庆幸自己离开是正确的选择时，我的孩子哭了，我用手捂住了孩子的嘴，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我老婆哭了，赵军发现了我们。
他们让我们回梁城当探子，女人们被扣留下来当作人质。回到梁城，我们才知道那个叫革离的成功劝服大王抵抗赵国入侵，虽然，他跟大王说的理由同他刚进城时跟我们说的不太一样，但是谁在乎呢，整个梁城都很亢奋，大王甚至把自己的宫殿拆了在南门外建了一座瓮城。
卧底从来就不是好当的，一进城我们就被没有出逃的人捉住痛打，革离救了我们，应该是救了我们吧，虽然他把我们送进了监狱，但是至少没有让我们被打死在当场。
赵军要进攻了，革离来到监狱要所有的犯人一起去打仗，我听见有人喊自己是无辜的，革离很大声地问：“在战争中，谁不是无辜的?”没有人回答，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无辜，我杀了自己的孩子，如果孩子是无辜的，那我就应该是有罪的吧?
必须要承认，革离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几乎知道赵军所有攻城的方法，并将其一一化解。只是在放火烧了率先攻进瓮城的赵国士兵时，我分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游移。
第二天早上，院子里有人丢下一把刀，刀上还淬了毒，真的有赵国的细作在城里，他们不只让我们做探子，还让我们做杀手。
我说过革离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很轻易地就识破了要杀他的人，愤怒的群众杀死了那个要刺杀他们救星的人，我瑟缩在一旁，庆幸自己没有动手。
赵军准备挖地道攻城，这又一次被革离料中了，先入城的五千赵国士兵被杀，如果革离在，他应该不会让司马牛子张这么做吧，他当时正在救帮助赵军挖地道的一个奴隶，这奴隶全身漆黑，据说来自昆仑以西，我听见他说：“以亟伤敌为上，究竟对不对?”
听说，齐国正在攻打赵国，看来围困梁城的赵军早晚要退了，城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精骥营的队长逸悦总是往革离的房间里跑，看来她是喜欢上他了，这情形让我想到自己的妻子，不知道她在赵军那里究竟怎么样了。
赵军终于撤兵了，可是在撤兵之前他们还是杀了我的妻子。
所有的人都当革离是神，除了大王。
一天夜里，革离让我们在城外做菜，做赵国菜，看看赵军是不是真的撤兵了，突然，他挟持着太子从梁城里逃了出来，大王说他意图谋反，派司马牛子张大人捉拿他，所以他挟持太子，不过看起来，太子似乎是心甘情愿被他挟持的。
那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很多事情突然就翻了过来，据说，弓箭团的子团因为不肯射杀革离，手被砍了下来，精骥营的逸悦也被关押了，而太子也在那晚被牛子张大人误杀。
我觉得这一劫怎么也逃不过去了，虽然，我没有跟革离说过几句话，可是我还是被当作革离的同党抓了起来，天可怜见，我回来本是为了杀革离。我不断地求饶，逸悦骂我是胆小鬼，我确实是。不知道是因为我求饶起了作用还是我不够罪孽深重，大王只是剁了我的脚，而逸悦则要五马分尸。我听说为了防止逸悦在行刑前乱说话，大王割了她的喉咙。
赵军并没有撤，他们终于攻进了梁城，赵军的统帅巷淹中说如果革离不出现，他就屠尽梁城百姓。
后来的事，如果要让优人表演的话，一定会很精彩，革离单枪匹马杀进梁城，与巷淹中在城楼里做生死相搏，并且成功地拯救了梁城，虽然，后来有人说拯救梁城的不是革离而是大王，但我只看见，革离失魂落魄地在监狱里找自己的逸悦，我常常想，如果他知道会淹死逸悦，他还会用水攻的方式来救梁城吗?
再后来，我听人说，他带着一群战争中的孤儿离开了。
记不得是第几次看《神雕侠侣》，看到最后的襄阳大战时，突然有一种极强烈的冲动，写一篇与攻城有关的小说，无所谓善恶正邪，只是要人的反应。或者在这个角度上，我必须要感谢张之亮导演，他多少完成了我的梦想，尽管并不全面。
《墨攻》当然不是以我上述的方式来进行整个故事的，它是从革离的角度来讲述的，某种角度，革离就像一个刚刚离开学校的学生，满怀着欣喜来到现实世界去印证自己所学的知识，其间会有得意，会有迷茫，会最终悟到一些在学校里并没有学到的东西。这样来介绍这电影如果不是过于浪漫化，那一定就是过于政治化。之所以说是浪漫化，是因为无论对梁还是赵国的军民来说，这都是一场战争，而非用来让革离实习的演习；之所以说是政治化，只需将墨家改称基地组织即可。
我相信，前者才是张之亮的重点所在，当然，这并不是说《墨攻》是一部浪漫的电影，而是指革离把战争想得浪漫了，无论他在何时说“战争中谁不是无辜的”，只有当他问自己“亟伤敌为上”究竟对不对的时候他才真正理解这句话。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是一部“后验”的电影，当然，“后验”不是这么用的，我只是借用这个词的表面意义，即是说，所有的理论都发生在前，而验证则在后，无论这理论被验证为对还是错，都已经同刚开始的不同了。或者，这才是这样一部平铺直叙的电影中真正的机巧所在。
一个显著的例子就是“兼爱”，革离与逸悦、与牛子张、与梁适、与“昆仑奴”(借用唐传奇的称呼)都有过争论，只有在最后革离在牢房寻找逸悦，明白了“爱”究竟是什么时，“兼爱”才真正有了意义。这其中最有趣的是与“昆仑奴”的争论，“昆仑奴”认为只有一国统一了天下，才有可能结束争战，而革离则认为“非攻、兼爱”才有可能结束争战，如果你对逻辑有所了解，你会明白革离在此处偷换了“结束争战”的概念，我之所以说这段有趣并非因为这是一个逻辑游戏，而是因为这段是对《英雄》的彻底反动。 希望这个关于“兼爱”的例子没有让你觉得张之亮真的企图去讲述一个有关墨子学说的故事，他毕竟不是艾森斯坦，会有借助影片图解哲学思想的念头(艾森斯坦曾经打算拍摄《资本论》)，正如标题所表示的，《墨攻》是一部与“墨子”无关的电影，或者说，它更与“我”有关。冯小刚在《大腕》里借葛优的口说：“皇帝的一生不是悲剧，他有很多老婆，全由国家养着，我只有一个老婆，还跑了，我的一生才是悲剧。”我一度认为冯小刚会用全部精力编织小人物的梦想，终于在阿堵物的作用下，他通过《夜宴》给我添了一个大大的堵。《墨攻》与大部分的“大片”的不同在于他并没有通过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去表达人的无奈，而是切切实实地去表达底层人的无奈。这种方式发轫于方育平，并在UFO时期完美地嵌入商业电影当中，并至今还闪现在香港电影中的手艺或者才是《墨攻》于电影的真正贡献。
据说电影初剪版本有3个小时，后来剪成两个半小时的版本，到最终才是现在上映的130分钟左右的版本，多少让我想起《天国王朝》的命运，曹刿说“肉食者鄙，不足与谋”，古今中外一也。如果保持原片的长度，节奏会缓下来(我嫌影片节奏过快，可是有些人说影片冗长)，镜头会更长些，影片不会被人指责过于概念化了吧。
结束之前说段闲话：这两天为了一个倒头的栏目，看了《阿拉伯的劳伦斯》与《甘地传》，看到了好多耶稣。想起了有人问革离是否基督?其实仔细想来，甘地想取消种姓制度，调和伊斯兰教、印度教、锡克教之间的矛盾，可以称为“兼爱”，非暴力不合作可以称为“非攻”，再加上苦行僧般的生活，活脱是一个印度墨子。所以这个有关革离是否基督的问题或者应该这么问：究竟是革离像那个死在十字架上的十字架制造者，还是在寻找一个可供比较的对象的时候，我们只能想到另一个木匠?这些日子看了很多网络流行小说，玄幻类的，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所有的作者全都舍弃本民族的传说而采用托尔金的设定。这些日子最好玩的新闻是几个“专家”要舍弃龙作为图腾，原因不外是友邦惊诧(这件事印征了我的判断：所谓专家不外是应节而非应劫，后者雪中送炭，前者锦上添花，不可不察)，鲁迅先生问：“中国人失去自信力了么?”答案是：失去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凌空蹈虚要到儿时才肯结束，或者更准确的问题是我们打算扮超人到几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