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青年【小镇青年拼高考】

时间：2019-05-01 03:20:08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我在一个县城长大，对这里的青年来说，高考是为数不多可以改变命运的途径。重要的不是考到哪所学校，而是他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早就被时代抛诸脑后的据点，避免自己的人生坍陷于麻木和迟钝之中。但事实上，并非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
　　高三的时候，我们从干净明亮的教学楼统一搬到学校角落的一片低矮平房里。每年的高三学生都要如此，据说是风水的原因，也有说法称是为了磨练我们的心智。那片平房相当破旧，冬天还要自己烧炉子，有不少学生曾经因为煤气中毒差点死掉。尽管如此，这一传统还是被保留下来。
　　同样的传统还有越野，所有高三学生都要在冬天举行一次集体长跑，穿越整个城区、田野、乡下，仿佛是为了昭示什么。途中会有不少居民沿路围观，在一旁加油助威，还有警车开道，声势相当浩大。不少学生跑完之后累得像死猪一样几天都缓不过来，包括我，但学校完全不在乎这些，打着点滴上课是一种可以被隆重赞美的品质。
　　我记得当时整个年级弥漫着一种相当怪异的氛围，既不是压抑也不是轻松，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老师们进入了一种迷幻状态，学生们则纷纷被催眠了。那不像是在迎接高考，更像是在迎接某种宗教。教室后面的黑板写着倒计时和各种语录，我当时书法不错，所以这些都由我来完成。每当我擦掉一天，心里就感到一阵恐慌。
　　后来我索性放弃了，到了后半学期，我几乎没有跟着老师的节奏重新把内容过一遍。由于模考成绩越来越差，我被安排到了教室后面，与一些差生为伍，这反而成为我高三唯一快乐的事情。上课就在后面睡觉，饿了就吃点饼干，无聊时甚至还打打牌。与其说是不愿参与到这场令人害怕的集体狂热之中，倒不如说我是被那种压力完全击垮了。
　　那一年很多恋情都公开了，我和我的初恋也不例外，在同学们都纷纷埋头苦读的同时，我却纠缠在了突如其来的爱情之中。有一次我们吵架之后，我在课堂上公然推门走掉了，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至瘫倒在地，最后像个被遗弃的人一样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哭了起来。
　　高考当天是什么场景我忘了，只记得结束之后，一群狐朋狗友喝了一顿酒。席间我溜出去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考得怎么样，她声音低沉，说考砸了。然后她问我，我说谁他妈还记得住啊。几天以后，我们重新回到学校，按照老师给出的答案进行估分，我随便算了一个分数，居然排在全班前五，我根据这个分数报了北航，填了志愿，之后就把自己彻底交给了命运。
　　然而命运待我不错，有一天凌晨，我妈冲进我的房间，带着一种几乎是哭腔的喜悦，告诉我说考上了。我只是“哦”了一声，继续沉沉睡去。我的初恋，还有多数朋友，都没考上理想的学校，他们决定复读。我在心里祝福他们，但是一年后，同样的失败还是以异常残酷的方式如期而至。他们中的很多人，最后还是留在了那个地方。
　　青年小说家阿乙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回忆他在县城生活的往事，结尾处是这么写的：“关于远城的故事总是这样：无数个死者，一两个逃出来的人。”我觉得，关于高考的故事也是如此。
　　
　　“关于远城的故事总是这样：无数个死者，一两个逃出来的人。”我觉得，关于高考的故事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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