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残缺里圆满残缺的彩虹

时间：2019-03-21 03:31:06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我住的这条街南头，有个电器维修店，店主是对残疾人夫妇。每次经过，我总下意识地往里面张望，他们的生活状态，常唤起我的好奇。　　几年下来，我的心理历程大致是这样的：同情、欣赏，以至于向往。我发现，他们，比我们多数人活得更好，或者说，活得更接近生活本来的样子。
　　男人长得帅，浓眉大眼，很精干。女人就更出众了：圆脸，水汪汪的杏眼，尤其是那向上翘起的嘴，总似带笑，每次见她，我都浮想联翩，先想起平安朝的美人，再想起“月圆花好”。但男人和女人，都少一条健康的腿。男人的一条腿细而短，在拐杖边晃晃悠悠。女人不用拐杖，且总是坐着，如果不细看，很难发现她的缺陷。但当她行走时，左右摇摆的身子，会提醒别人，她亦有腿疾。
　　男人会修家电，店里十来平米，摆满了旧电器，男人拿着螺丝刀，边哼小曲边拧啊卸啊。你耕田来我织布，女人会裁缝，给人修改衣服，店前摆个缝纫机，一天到晚，“哒哒哒，哒哒哒”。他们有两个男孩儿，大的五年级，小的二年级，都戴着红领巾，虎头虎脑。一放学，弟兄俩或趴在店前的凳子上写作业，或跳绳、做游戏，像两只快乐的鸟。
　　屋小，住的地方是挤出来的。屋角摆张床，挂个蚊帐，就有了憩息地。我想象一家四口挤在一起睡的样子，便想起鸟巢，四个圆圆的头，你挤我，我挨你，没有距离，他们是温暖的一家人。
　　他们似乎没有住华屋大厦的意思，也许那美梦太过遥远，便不想了；但，他们吃肉，小日子很殷实。女人常搬了肉案子，坐在门前，“笃笃笃”地剁着，“包青椒饺子”，她说。“青椒也可以包饺子？”我问。“当然啦，只要是菜，什么都可以拿来做馅的……”看来，女人精通厨艺，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这些天，女人常坐在门前，拿个竹筐，一粒粒地挑糯米，手边上放一把粽叶，我这才想起，要过端午了。她说，“要煮三种馅呢，老大爱吃豆沙粽，老二爱吃花生的，他呢，又爱吃肉的，呵呵，你看看，多难侍候啊……”女人望着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幸福地抱怨着，她的丈夫，则停了正拧着的螺丝刀，擦擦汗，望着她，一脸满足地笑。
　　我从来没见男人和女人红过脸，或者高声地说过一句话。两个人都是好脾气。女人会骑电动车，她骑车的时候，更不像个残疾人了，是个曼妙的小娇娘。
　　女人的车筐里，花花绿绿的，有时是几尺花布，有时是一把青菜，有时是盆茉莉。“茉莉花最好，香得很！夜里一闭眼，只闻见满屋子的香。”她笑道。这时候，我会站在一边，望着她，羡慕地笑。我不觉得自己就比她活得更健康，更美好。
　　最初，我是同情他们的，毕竟少了条健康的腿。但后来发现，他们生活得很好，衣食无忧，甚至于，他们比好多健康人更健康。因为健康的人，好多还在吃低保；而他们，有自己的技术，能养家糊口。他们的心理也很健康，从来没有自卑感，也没有自卑的另一种呈现：敏感脆弱，易怒自傲。对生活，他们不奢求，只是脚踏实地，把生活过成该有的样子。
　　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他们都是健康人，能否这样岁月静好？以男人和女人出众的相貌和能力，会有更多的机遇，而更多的机遇，也同时意味着更多的诱惑和不稳定。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常歪打正着，看似残缺，却又恰恰因残缺而圆满。
　　（选自《扬子晚报》）
　　
　　【心灵物语】
　　同一片蓝天下，共同浴沐的阳光里，不同的生命所绽放的花朵、所释放的芬芳，都是对生命的尊重，无论这朵花是否少了几片花瓣，失了几点花心。更何况有时，残缺让人更懂得珍惜拥有，生活的美好因此来得更朴素更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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