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人员建国60周年征文：土屋·石房·洋楼】土屋太鳳

时间：2020-02-08 10:15:24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温馨的、有点潮湿的夜，降落在连绵起伏的山巅和屋檐前。月儿，如一枚秀气的桔子瓣，恬静地挂在天宇中。黑色面纱之下，一盏盏灯光从楼房窗户亮起，乡村，成了星的海洋。
在这醉人的夏末夜晚，我和父亲坐在自家三楼的露天阳台上，就着月色，品着香茗，拉着家常。
我告诉父亲，自己今年参评中级技术职称，工资涨了不少。
父亲欣慰地说，好事儿！如今这生活啊，可真如蜜一样甜。想当初，他刚当教师那阵子，一个月也不过才几块钱。父亲停下来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刚出生那会儿，由于你母亲没有工作，身体不好，无法干农活。微薄的工资，除了要支付一家五口的生活费，赡养老人，还得供你们几个孩子读书，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说到这里，父亲点了根烟，静静地抽着，似乎陷入当年的回忆之中。父亲的话，还有那沉思的表情，把我的思绪也拉回遥远的过去。儿时的生活，如打满补丁的旧衣，虽给人带来温暖，却无法掩藏那股清苦而贫穷的味道……

记忆角落里的家，古老破旧且拥挤不堪。当年，我们住的是祖辈留下的土木混合型老房。房子的外墙用方形土块垒起，内墙则全部以木板为材料隔起来。由于年代久远，木板墙壁在烟熏火燎下，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又黑又旧，像极了历尽沧桑的老古董。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为我们遮风挡雨的老房子，一逢雨天就会失职。只要雨稍微大点，雨水便会顺着裂开的瓦缝，滴滴嗒嗒地往下落。这时，家里的盆盆罐罐就派上了用场，全都找出来接水，一个个排在那里，就像士兵在站岗。声势浩大的队列仍无法让房间保持干燥，地板到处湿漉漉的。还有一次更惊险，滂沱的大雨沿着破损的屋檐，流到土墙上，整堵墙被浸淫得湿漉漉的。房子后壁经不起雨水这般冲刷，“哗哗”掉下两块方土块。那巨大的响声可把我们吓坏了，以为墙塌下来了呢。这破旧的老房子啊，总叫人住得提心吊胆！

即便是如此令人担忧的安身之处，我家也只拥有两间房：一间当厨房兼杂物间，一间当卧室。一家五口人，唯有一张床可挤。家里来客人时，好客的父母总热情地把床腾出来，让给客人睡。而我们，只能挤在灶前那如床般大小的柴火堆里，铺上稻草将就过一夜。

为了能建上几间像样的房子，父母亲只好勒紧腰袋，尽量缩衣节食，这样一来，原本紧巴巴的日子就更捉襟见肘。依稀记得，小时候总要许久才能吃上一次肉。父亲领了工资，偶尔会从乡里提一斤肉回来。母亲总是先切下大半块诱人的肥肉，置于盐缸中。待到煮菜时，才将那块肉放在锅里，用炒铲轻轻压住，绕锅底转一圈。当肉刚刚受热，冒出油飘出香味来时，母亲就迅速把它铲起来，放在盐缸里，以待下次做菜时再如法炮制。久而久之，那肉就只剩下一小块炭般黑乎乎的油渣。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那天母亲不在家，午饭由姐姐来做，我帮忙烧火。当姐姐模仿母亲的样子，夹出盐缸里的肉煮菜时，嘴馋的我闻到那肉香味，止不住垂涎三尺，吵着要姐姐把那块肉烹了。姐姐担心母亲回来会责怪，却又拗不过我，只好偷偷地切几块小肉下锅，烹得金黄金黄的，再盛起放到我碗里。忘不了当时的我，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舍不得一下子把它吃光，而是先深深地闻了一下，闭上眼陶醉地说“好香啊”。然后再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品尝，仿佛碗里放着的，不是几块小小的肉，而是一大碗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为此，姐姐曾取笑我是只“小馋猫”。

这般清贫的日子，几乎充斥了我整个童年的生活。在我读小学后不久，家里终于建上四间石头房子，方石条砌成平整的墙，屋顶是崭新的青瓦。我们总算住上了新家。

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吹到我们村里，许多乡亲们纷纷下海经商。国家进行工改后，父亲的工资也跟着提高了。我们一家从此告别穷得闻不到油香的日子，不必再为吃穿的问题而发愁。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如倒着吃的甘蔗，越来越甜。

前几年，家里又建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这楼房跟过去的土木房比起来，可真是天壤之别。仿西欧式的楼房，砌着红瓷砖的外墙，镶着淡绿色琉璃瓦的屋檐，美观又大方。屋内的地板上铺着漂亮的瓷砖，墙壁刷得雪一般白，到处窗明几净。刚搬入新家那阵子，每当我走进这栋每层一百三十几平米的家门时，幸福之情便油然而生：这就是我们宽敞的家！你看，从一楼到三楼，厨房，餐厅、客厅、卧室、书房……应有尽有。记得房子刚建好那阵子，母亲自豪地说，以前最愁的是留客人在家里过夜；
现在要是来十个客人，也不愁没地方住了。这些年来，家里又陆续添了不少电器，处处流淌着现代化的气息。置身其内，一切恍如梦中，一切又在现实中。这样的生活，要是在几十年前，谁都会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啪哒啪哒……”有脚步声自楼梯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记忆中那湿漉漉的土房子消逝了，石头瓦房也隐去了，眼前屋檐上的琉璃瓦在月光中闪着银光。父亲手中的烟已经抽完了，正悠悠地品着茶。而脚步声的主人——我的母亲，端来一盆洗得干干净净的龙眼，放到茶几上说，尝尝，新鲜的龙眼，甜得很。

我拿起一粒，剥开皮，将那白嫩诱人的龙眼肉放入口中，一股甜丝丝的感觉溢满了心田。夜空中，桔子瓣般的月儿，依然柔和地注视着这美丽的乡村，注视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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