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日照梦浅浅睡:日照为什么叫斜国
时间：2019-01-05 03:31:02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鸟群在一瞬间扑面而来，遮挡视线，只停留在它们身后的屋瓦上，清晰而离散，模糊而分辨不清。站在阳光下，那一瞬，好像看见阳光被切割成了无数小碎片。 全部的飞离，一哄而散，如潮，来时壮烈，去时无声无息。
门前的阳光袒露在衣襟与额头上，暖意不消，很久地站着，谁会预测下一秒鸟群再飞回，壮烈的景色铺天盖地。那些脚步声在看不见的视线之外耳膜之中，陌生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断重复。
事实上，杂乱无章的声音，一度不绝于耳。
可是，又有很久，鼻息弥腐，清晰可闻。
背着光，慢慢听。有人，在争吵，有人，在高谈阔论。麻雀说不清地烦恼，都不停地张嘴，不住地沉默。
这是两个世界，却彼此又有牵系。花朵的热烈好像午后的阳光，已长于枝梢。
歌声不是很明白，声音虽是好的答复，却始终没有回音，但还是要用来做线牵绊左右。人们说话间，那另一个世界，景象都很沉默地配合着，黑下去，这边却还阳光普照，就像，我以为阳光温暖，空气却仍旧寒冷冻结。就像是一种简单的心情，即使得不到回应还要坚持。
谁是默不作声的那一个小孩，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是会唱歌跳舞的。我慢慢蹲下，在地上画圆圈，不很圆，小小的，勉强可以种下一株玉米。很久以前，种过的玉米，结局如何?大概只结了一只生涩的玉米，再无其他的。我回忆的时候，有些难过，后来，它终于被作为妨碍种植番薯的对象，从划出的小圆圈中除名，连一起生长的泥土也被抛弃了很久。它枯萎了吗?死去了吗?最后的腐烂是否连同泥土?
一只气球很缓慢地绕过电线，向云彩飞去，它大概从没有追月的野心。那是连嫦娥也感到悲伤愤怒的事。我的视线有那么一会儿跟随着它。气球飞向了无止境的天空，仿佛看见了一面镜子，镜像中的女孩扑张着往上跳，不，是往下跳，纵身抓住了气球。头发散开了，躺在田野里，高兴的脸。
不过只是一闪而过，流散的头发打了结在野花茎上。欢声笑语宛如开在茎叶上的小花，渐渐灿烂。原来那是一片向日葵花田，一条小路延伸出来作为入口。阳光的角度恰好打落在葵花叶上，每一片都只得一点，似乎那是件无比奢侈的事情。可是幸福的感觉填满了胸口，不断膨胀，像被吹足的气球。女孩想的是，我要爆裂了，成为碎片了。她这样想时，不觉迈开脚步。所有的路途都还只是前方，没办法预知。似乎那些奔波已经不可避免。
她走得很慢。
我想走得更快。
可是奶奶说，不要出去了，在家里做作业吧。我同意，还有很多的作业等着我。我搬个凳子坐在阳光下写字，倦怠的情绪比疲惫更令人沮丧。
或许是太懒散的缘故，我终于决定去找一本书来看，放弃了作业。从前我会存钱，有一个储蓄罐，后来不见后，再也不存了，所以总是没有足够的零钱买书看。至于为何不再买一个，我已经没办法得知了，除非去问问那个时候的我了。
似乎听见了说话声，我停下寻找，仔细听。
人们不停地说什么，口齿难得清晰，蹦出三两重复的字眼，他们往往出于习惯，说同样的话，用途不多，安慰、赞美和讽刺，我比较喜欢第三者，那时的声音尖锐之极，比赞美好听得多，比安慰有力得多。很快，声音停止了。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她在花田里徘徊，无人问津的葵花田，色彩鲜艳好看。但突然分出两个身影，半个往东跑，半个往西跑，各自的一条腿往花田深处而去，一只手敲开了木屋子的门，一只手涉进清水溪里，捞水就往半张脸上泼，那间屋子根本就没有人，半个她绊了两下，单腿跳进了屋子。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半个的她，也不知道选择遇见哪一半。或许不论怎样的选择都具有伤害的意味。
这之前，一切还安好，我只不过犹豫了三两秒，事情就变得戏剧性十足。我不过一直想问她那个气球去了哪里，它破了吗?裂了吗?还是像玉米一样死去了?其实这个问题太过愚蠢，我三思之后，觉得不开口为好，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当事情不再具有及时性，我就已经束手无策。
我闭上眼。
突然听到了幼儿园小朋友们载歌载舞的声音。我只一眼，就瞧见了那一个沉默的小孩。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她很生气地怒视我，那样子就像我偷走了她的宝贝一样。我等了很久，她终于开口承认：她认为我是小偷，偷走了她的储蓄罐。我觉得真是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表示理解，因为我也被偷过储蓄罐，那对一个小孩来说是并非要命的事情，只能说明她对钱这东西比较重视，而非太坏。
那个时候，孤单一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往后的后遗症可能比较多，但没关系。如果她只是做一个沉默者，应该放弃怀疑。只要她不介意，我也可以分享她的小秘密，包括她的愤怒，埋怨，不开心或伤心。孩子的眼睫上沾着水珠，似乎大雨已经漏到了这儿。和她并排坐在阶上，我也开始想一些伤心的事情。
谁没有伤心的事情呢?人们把不伤心的外衣放在嘴里不断地嚼，给自己尝，也给别人，然后把那颗核吞进肚里，甚至在他们身体里发酵，变成一些尖酸的果实，要么刻薄起来，要么自卑起来。或许太多事情需要平静下来了。比如头顶，电线上站满鸟，它们总是能在瞬间淹没别的声音，而它们自己是否也会被打扰到?想想别的，我们一定能想到比伤心更有意义的事。
大概就要像小时候一样无所畏惧。我的眼前飞快地掠过女孩子明亮的眼瞳，那一瞬间，在大片微笑的花朵下，她的手掌舒展开似乎要抓住什么，可是没能抓住。我在她的彼端注视，事实上，我从来不了解她。就像我从来不了解任何一个除我以外的人们的心情。
有时事情就是这样。
我看见，那湿漉漉的手扯我的衣服，一只眼睛渴求地望着我。
而那另一半的身体也慢慢走来，此时我站在花田里，两难地面对着，一个女孩的两半身体。
我决定不再去想那样头疼的事情，耳边的声音在长时间沉寂后，再度不绝于耳，摇晃不定的超载卡车发动声远去后，又有麻雀扑翅的声音，砖块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连接了一些情景场面，惟独没有人们的声音，他们好像突然脱线了。
我的生活脱线了，人们全都失去了音讯。
我竟然还不大紧张，闲适的样子。可这，确实令人恼怒，只因没有人能理解。
我叹了几口气，闭上了嘴。突然想起那些鸟的干燥的羽毛，在日光下，变得有光泽而好看。那种气味很棉柔，总是让人眷恋。当它们在忍冬之后，衔来新的草种，不用担心它们行为的意义，这该多好，不去想那些令人头疼的事，只是依赖着睡眠，像小孩子一样赖皮着不肯醒来。
人们在另一个世界进入睡眠，我却在这边忍受大白天人声绝迹的矛盾境遇。原来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剧情也有可能出现漏洞，像雨似的漏到了这里。
天气晴好，没有雨，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我要收线，回去，回去，可我被踢出了局啊。这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定下的规则。
说的话，轻柔，如掉下的云朵砸到头上，绵绵软软。 那些身体在田野里飞快地跑，互为反方向，向南，向北，如此下去，天南地北，哪里还有什么相遇?
一抬头，看见明镜中空无物，我垂下头，沮丧地继续寻找一本书。那种感觉就好像突然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在关于孩子们的景象消失后，我失落地想，结局会如何呢?我的桌子很乱，抽屉也很乱，我懊恼地翻出一些乱七八糟而低级趣味的陈年旧事，一般来说，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才喜欢翻这些，比方说，我的奶奶，她总是盯着我，穿衣服、做作业、吃饭、看电视，很多的事她喜欢发表一些看法，不过我不大喜欢。想起妈妈，似乎也是如此，她和我念叨那么多事情，可我没有一件放在心上。相处的时候，我就像没有重心的矛头，总是用尖酸刻薄来伤害她。“如果我说我后悔了，我可以收回不喜欢那样赞美别人的话吗?我可以说，我每次说的都是反话，请你原谅我一直任性地用青春期作为借口去讽刺生活吗?我知道你会答应，对于我无理的要求，你总是那样纵容我，而这一次，也请别例外。”以上，是我想对妈妈说的，当我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世界那么安静，而她在另一个地方，默默流汗，努力工作，我坐在阳光里一遍一遍地整理我的书本，从三年前到现在的，从最初到现在仿佛也只是晃晃脑袋的事。
好像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悄无声息，它们来时如潮，壮烈。去时却无声无息。
但恰恰如此，我开始想睡觉。我的凌乱的书本，未整理的纸张，慢慢被我自己的影子遮住，那团影子铺天盖地地掩住了它们的呼吸，奶奶关门离开的声音也消失了，犹豫不决一并沉入梦里，我想我要好好睡一觉，让所有杂乱的画面及声音沉淀下来，安静下来。
所做的梦是关于一个午后，两个女孩在几十年后一个小城相遇，她们拥抱，即使早已老去，她们本以为已经没有爱可言了，却还是忍不住流泪，亲吻对方的脸颊。之后她们又安于离别，这次相遇，的确是愉快的，那些向时光偷来的甜蜜啊，早该作一次了结。她们分头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那是她们彼此出生的地方，前半辈子忙于奔波被疏忽的美好，她们惟一的决定就是去对方的家乡寻找前世。多么地美好而不可相逢。
作为梦，它是杂乱无章的，可我更喜欢它们组合后的样子，叙事完整，缓缓道来而又波澜不惊。你能否想到另一个世界也需要这样的故事?
女孩的身体在茫际中奔波，最后在彼此尽头处相遇，她们已经忘记了光阴的效用，握紧双手。奇妙在于那一瞬的相遇以及重合，我终于再次得见她的样子，完整而清晰，这就是梦的再次发生，它不顾自己的完整性，逃逸得四处皆是，飘满了异世界的天空、水面。
没有人曾问过我，孩童时的朋友去了哪里，我应该也没有过追寻的意思，只是长长的梦里，那两个女孩，在夏天一遍遍洗涤人心的欢语声牵出了回忆的线索，漫长得令人害怕的，那根线索。从一个一个夏天到一个一个冬天里，约定时的花朵开得肆意，可是身体中的另一半却从此分裂丢失。那一半走失在了哪里?这样的问题我回答不出来，惟有那些哭的时候的表情，一点点被挤干了水分，蒸发后的液体荡然无存。
那两个女孩的相遇忽然让我想到，世界需要这样的故事。一次相逢已经足够，女孩子透明的笑容在向日葵的金黄脸颊下开得灿烂，她们握着的双手，从那一刻起定格，似乎就再未离开过。
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我清理“垃圾”时意外地发现了一样东西。
让我们停下来吧，是的，要终止了。你看。
那是一个小小的、色泽陈旧的瓷罐，勉强能看出是猪的样子，只不过“猪皮”早就褪色。我放到耳边轻轻地晃了两下，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啊――过去了十来年，它的声音依旧如往昔清脆，我透过猪背上的小孔投进目光，发现一堆硬币。
――奶奶说，哥哥小时候很喜欢存钱，可后来市面的钱币变了，哥哥辛苦积攒的零钱终于由辉煌的币值落得无法流通。那些一分一分的硬币。
我不知道哥哥是否有过惋惜、懊恼，我却觉得如果他摇晃一下瓶子就可以听到属于孩子的声音，会觉得自己是多么富有。
很清脆，不会作古的声音，麻雀是否也曾抱过这样的心态。现在没有讽刺，赞美或是安慰，语言的功效适可而止，麻雀依旧兴奋着。而我终于觉得，这样的心情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就站在门口，好像看见谁释怀似的笑。这个时候，一大群鸟“哗啦啦”地扑簌飞过，就连扑翅撞羽也听得很清楚。
陶潜吟诗说：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不过我更喜欢另一句，叫做：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创作感言
所有的表达都是潜藏心底的爱 凌 媚
一些词句最初在脑海里停留的样子，就像婴孩柔软的手脚，很简单，一旦用笔把它们记录下来，就赋予了它们初啼的生命力。似乎每一篇文章，都是一种心情的流露，哪怕是一群飞鸟，一束花草，都会令人有所感触。
总是喜欢把句子编织起来，内心就会有细密的快乐溢出，变成纸上的点滴。这该多么神奇，给它温情的目光，坚固的内部结构，就会变成一座城堡，每一块砖瓦都是美丽的。
或许每个人都有热爱表达的时候。把自己当作一个作家那样去叙述，思维里的那根弦总是无所隐瞒，但是当时间过去多时，许多人就把心情都掩藏起来，甚至忘却。从拿起笔到继续完整的过程是需要勇气的，要能无所畏惧。
更多的时候，内心可能会空虚，好像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抓住了思维，找不到方向，只有静下心来，去叙述一些事情，使那种空虚得到填补才能平复不安的情绪，其实如果连记录的勇气也没有，只有任凭它们埋藏在心底是无法体会到写作的快乐的。而那些所有隐秘的情绪从指尖跳脱出来的一刻，心底的秘密纷飞出来，就如花朵绽开那样绚烂。不论是怎样的灵感实现都不能放弃，至少把它看做一种心灵上的依托。
我珍惜自己的每一篇作品，不仅因为曾沉醉其中，更是由于它们对于内心真实的记录，无论隐秘还是坦白。当它们从混乱的习俗里萌发出来时，就无法被扼杀，看着它们充实饱满起来，就像看到孩子的成长一样令人愉快。
写作呈现的姿态是安静的，可这并不意味着孤独，因为所有的表达都是潜藏于心底的美，写作者的孤独或许更多时候不光是形式上的，而它的本质其实很温暖。
那些顷刻间的美丽来自内心，而这种美丽是不经意的，似乎在宁静沉思时，忽闻歌声，一直从遥远的地方抵达而来，落入耳膜时，依旧真切。
如果有一天，安静睡去，发现自己成了一枚素色的果实，也不必惊慌了，只要真心地微笑，便会变得不畏惧起来。因为不管如何，曾在那细密的歌声中找到感动，并且记录，久久久久也不会忘却了。
手里握笔时，感到那些从心的内部生长出来的文字，骤然开花了。
(责任编辑 纪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