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爱情背后的古老心理机制]现代爱情电视剧
时间：2019-05-15 03:16:08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按照进化心理学的理解，在人类的爱情和性选择背后，隐藏着一套古老的心理机制，这种心理机制是在人类历史中长期进化、沉淀而来的。例如零点效应、男女性策略冲突、“好色”、择偶时对资源的看重、欺骗与反欺骗等。这些心理机制隐藏在人类文明的底层，暗流涌动，左右着人类的行为。《翩然入梦的女人》是一篇极好的案例小说，感性的叙事背后，揭露的是人类性行为的深度本质。
关键词：性策略 好色 资源 欺骗
《鸭绿江》2012年第1期下半月刊，刊登了一篇题为《翩然入梦的女人》的中篇小说，[1]讲述了某教授与陪唱女的一段平凡爱情，故事表面平淡，内里经纬，却尽是进化心理学对两性择偶问题的精妙阐释。若不是笔者在此领域有所涉猎，恐也难见个中端倪。玩味之余，不由得佩服小说作者对人类天性敏锐的洞察和睿智的理解，以及将学理悄然无痕地消融在一篇短短的故事之中的笔力。
这不仅仅是个故事
常识相，四十二岁，某知名学府心理学教授，尤对爱情心理学和两性欺骗理论有所研究。
李冰，外来打工妹，“无望街”不入流的“君永恋KV厅”陪唱女。
他们的世界本来不可能相交，却因“黄昏本是爱情销魂的时光”，常识相心猿意马，在同事的撺掇下，闯进了李冰的世界……
这段黄昏邂逅，看似不经意，却也暗藏心理玄机：
黄昏时分，紧张了一天的理性思维，此刻已经懈怠；晚饭后，又因血液大量供应给超负荷的胃，大脑的运转速度更加捉肘见襟。暮色将周围都渲染成朦胧暧昧的灰色，人们的身份与角色都渐次失去了界限，于是蛰伏在冰山之下的本能，开始蠢蠢欲动。
包间内，常识相引亢高歌，在漂亮女人面前施展浑身解数，这是雄性的本能，和达尔文眼中的孔雀开屏，没有两样。[2]李冰真假参半的赞誉，更让常识相得意忘形。对歌，则是进入了更深一层面的调情。
按照进化心理学的理解，所谓艺术，其实都是一种性炫耀。[3]常识相深以为然，唱得非常投入，内心也开始波澜翻涌。但作为雄性动物的本能冲动，与作为社会人的道德压力，让常识相游移不定：是豁出去放纵色欲，还是保持师道尊严？这是个问题！同伴的见证、李冰不冷不热的态度，更让他逡巡不前。
本是逢场作戏，歌舞尽处意阑珊，但此刻常识相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多，意犹未尽。午夜，幽暗的灯光早已把他的心理学素养抛到了爪哇国，他的意识被情欲扭曲着，“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晕轮效应泛滥成灾。同伙眼中的小小陪唱女，早就变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在苦海中眼巴巴地期待着白马王子的拯救。一种“英雄救美”的使命感，让常识相做出了风月场上最忌讳的举动：给李冰留下了真实详细的联系地址和电话，还邀请李冰去听他的课。于是，本该结束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李冰也许颇有几分姿色，歌喉也算是好，但实在来讲，算不得惊艳。那究竟是什么俘获了我们常教授的心呢？
零点效应
在进化心理学中，有个名词，叫做“零点效应”，即在特定的背景下，随着异性可接触度的下降，人们会降低自己的择偶标准，男性尤其如此。常识相任教的大学，有着“美女校园”之称，他的心理学硕士课程班，几乎是清一色才貌双绝的白领丽人。若非常识相无意识中降低了自己的审美标准，李冰，其实根本难入他的法眼。
这种零点效应时常在酒吧、歌厅等娱乐场所发挥作用。在这些场所中，人物的社会身份黯淡，目的单一，交往关系趋向于短期化。随着夜色的推移，男性如果还没有获取到性对象，就会觉得剩下的女人越来越吸引人。这种变化，使得男性获取到性对象的难度大大降低，对性对象的审美感受也会大大增加。
当同事们都已经选定了自己的性对象，并在常识相的眼皮底下狎玩时，就更促成了零点效应的发挥，唯一剩下的李冰就显得格外妖娆迷人。
爱情诡计
爱欲既最强烈，又最诡计多端。常识相盘算着抛出爱情的网，兜住李冰这条肥美鲜嫩的鱼儿。而李冰也准备好了她那把温柔的小刀。
第一次吃饭，李冰玉指轻点，一顿珍馐佳肴，朱唇闭合之间，吃掉了常识相近千元。这在李冰的日常交往中，本是家常便饭；但对从少得可怜的科研经费里抠钱的穷教授来说，已是不菲。然而，常识相顾不得心疼他的钞票，因为他第一次牵到了李冰的手，爱情的前路一片灿烂。
第二次，李冰在常识相工作室的电脑上，敲出一连串富于性暗示意味的“凹凸”字样时，也满当当地敲在了常识相的心坎上。但这种暗示即暧昧朦胧，又慵懒娇羞。常识相被吊足了胃口，为了让心上人能在酷暑清凉入梦，乖乖地奉上了一台“海尔”变频空调。
这一次，又是现金。第一次两人吃饭，常识相用现金结账，李冰就在心里犯嘀咕。李冰认为，刷卡才是有钱的标志，包里揣现金的男人不会有多少油水可捞。这一次，李冰确认，常识相不是有钱的主，她想收杆了。
可是，常识相的激情有增无减，他执着地行走在距离他的女神一半的一半路程上。[4]为了加快进程，他咬咬牙，给李冰交了九千六百元的心理咨询师培训费。做完这一壮举，他无比兴奋，急忙打电话约李冰。
李冰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位其貌不扬的穷教授，只不过看在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欲令智昏，容易揩点儿油水的份儿上，才打起精神，决定再见一次。
最后一面，俩人各怀心思。
李冰半推半就，一个浅浅的投怀送抱，令常识相激动得情不能禁，以为香饽饽到手了。李冰却挣脱开，沉下脸，一顶师道尊严的大帽扣下来，让常识相抹不开颜面，自觉理亏。
李冰趁机以记课堂笔记为由，索要一台笔记本电脑。心理处于下风，又有眼前的美好愿景，常识相自甘俯首听命。
望着李冰喜滋滋地抱着战利品绝尘而去，我们可怜的常教授，这才直觉上了当。
男女性策略冲突
根据哈佛大学Robert Trivers的亲代投资理论，[5]就单纯的性行为而言，男性的付出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付出。一个私生活随意的男性，可以在短时间内和许多女性发生性关系，从而导致其中一部分女性怀孕，他的后代数量会在短时间内增多，繁殖收益相当高。进化机制使得男性倾向于通过增加性伴侣的数量来增加后代，而不是仅仅让某一个配偶多多生育。而女性的性行为代价相对高昂得多，有可能要付出十月怀胎的苦楚，以及长时间抚养子代的艰辛。在生存环境恶劣的远古时代，如果女性独自承担这一责任的话，几乎无法存活下来。因此，女性对性行为比较慎重，倾向于选择能够长期维持稳定关系的性对象，只有这样，才能保障子代的存活，从而提高自己的繁殖几率。
这种在人类漫长的进化史上沉淀下来的心理机制，蛰伏在每个人意识的最底层，暗潮翻涌，难见天日。我们的意识越是压抑，那无边无际的暗潮就越汹涌澎湃，那力量如此巨大，如此顽梗，又如是狡诈，不断伪装，不断诱惑，将你后天的习得嘲弄得一无所是。
我们可怜的常教授，虽然是爱情和两性欺骗问题的专家，但是，当古老的心理机制在适当的背景中被激活时，天性的狂潮便席卷了一切理性，挟裹着他，势不可挡地冲向最原始的繁衍之谷……
而李冰却是冷静的，她并不着急和倾心自己的男性发生亲密关系。
“好色”的审美心理机制
假如，李冰不是年轻貌美，会有故事发生吗？再假如，常识相仪表堂堂，又会怎样？
两性交往中，“色”字举足轻重，这似乎是不言而喻的事实。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人们，在不同的历史时空所形成的审美标准，具有普遍的相似性。这引起了进化心理学的兴趣。经研究发现，“色”，即体貌特征所体现的美感，体现了一个人的健康状况和潜在的繁殖能力。美是由观察者的评判的，但审美及其背后的心理机制，却是人类经历了数百万年进化而来的。美存在于观察者的适应器中。
男性喜欢眼晴明亮、嘴唇丰满、皮肤光洁、腰臀比适中、步态轻盈的女性。
这些美貌特征提供了女性繁殖价值的有效线索，强有力地影响着男性的选择，以及由此激发的亢奋程度。[6]
常识相也不例外，然而他的“好色”天性一直处于压抑状态。初恋失败，给他带来严重的打击。他摸不透女人的心思，对那些青春靓丽的女性望而生畏，不敢有所行动。他打心底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尽管周围美女如云，可惜都没有给他带来“实际的好处”。妻子大他三岁，结婚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年轻了。而李冰恰恰在此时出现，正中常识相的下怀，她不正是那头性感十足、同时又能激发他优越感的母鹿？撩人的青春气息，一刹那间，触发了常识相每一个审美细胞，雄性荷尔蒙不断上升，罔顾所有的理性思考，便一头扎进了李冰的温柔陷阱。
“好色”并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也“好色”。女人选择性对象时，虽不像男人那样，把“色”作为压倒性的标准，但是，男人的体貌特征是女性选择性对象的一项重要指标。因为男性的高大英俊，体现着保护的力量、良好的健康状况和优秀的遗传基因，是女性生活上安全和物质的保障，同时也是产生优秀后代的前提。
常识相初恋失败，在求偶市场上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虽然不能全都归结于他的长相，但是，相貌欠佳的确大大影响了他在择偶市场的成功率。不管他怎样研究女性心理，不管学术生涯如何成功，他始终没能迎来漂亮女性（包括李冰在内）的青睐。
资源的进化心理学意义
在动物界中，普遍存在雌性对雄性的物质资源偏好现象。比如，一种名叫“伯劳”的鸟儿，在繁殖季节，雄鸟会囤积各样物品在自己的领地，以吸引雌鸟，而雌鸟则会对所有候选对象进行比较，然后选择拥有物品最多的雄鸟。
人类也普遍存在女性对于男性物质资源的偏好，尤其是将男性的经济资源看作一项非常重要的衡量指标。不管是建立长期关系，还是短期性行为，资源被女性赋予了特别的意义。因为在人类社会中，最重要的生存资源，如土地和工具，基本上都控制在男性手中。女性要想获得这些资源，为自己和后代提供稳定的生活，乃至良好的发展空间，就需要找到一位资源丰富，并愿意提供长期投资的男性。
但是，现实总是差强人意，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能找到这样的“黄金搭档”。人类史上，女性以出卖色相为职业的现象屡见不鲜。女性的短期性行为，能够使其在资源、基因，以及性技巧等方面获益，而获取资源是色情职业者普遍的目的。当然，这里的资源范围很广，经济资源是最直接最有代表性的一项。
常识相在经济资源方面，显然没有足够明显的优势。大学时，一介穷书生。任教后，经济条件有所提升，但是面对一顿饭动辄上千的消费，经济依然不算富足。因此，常识相情场落寂，既找不到理想的妻子，也吸引不了美妙的情人，可以把主要原因归结于缺乏足够的经济资源。
欺骗与反欺骗
两性一方面觊觎着对方的宝贵资源，一方面也在牢牢地守卫着自己的资源。男人有时会做出虚假的承诺，而女性也会把性感美貌当成一种策略。男女两性追逐的过程中，也是欺骗与反欺骗的不断较量与升级。当欺骗的手段越来越精妙时，反欺骗的能力也变得越来越敏锐。[7]
常识相和李冰的故事，是远古男人和女人之间欺骗与反欺骗的又一次翻版。
常识相作为已婚男人，大部分资源都投资给了自己的妻儿，能拿出来花在情人身上的，只能是零余的“私房钱”。这对于另外一个女人而言，如果委身常识相的话，所能得到的资源将会非常少。
而常识相为李冰所勾画的前途愿景，恐怕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画饼”。因为李冰并不具备达成这些愿景的主客观条件。貌似美好的前程设计，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虚假承诺。
如果女性无法识别虚假承诺，就有可能付出怀孕、独自抚养子代的沉重代价。这种选择压力，使女性进化出了防御欺骗的策略：在同意对方的性邀请之前，要求对方投入更多的时间、精力以及承诺，增大对方求爱代价。
有时候，女性在会刻意使用这样的防御策略，以自己的美貌性感，操纵男性对自己加大投入量，从而获取男性的物质资源。这也是李冰屡屡得手的原因。
研究两性欺骗问题的专家，竟然稀里糊涂地陷入一个小女人编织的情网而不能自拔，这并非说明理性研究一无所是。从另一个角度，我们可以看到，人类的天性有一种不可抵挡的趋势。纵是对天性有深入的了解，但在实际生活中，当进化而来的心理机制，在特定的背景下被激活，就会自发地沿着千百年来形成的轨迹运行。意识几乎无力参与其中，理性思维也束手无策。古老的进化选择，以强大的惯性力量，将个人推向有利于种族生存和繁殖的方向，即便会使个体遭到毁灭性的伤害。
爱欲与文明的悖论
人类的文明史，与人类的爱欲史，从源头开始，便相互交错，纠缠不清。
圣经上讲，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吃了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子，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赤裸的身体，便拿无花果树的叶子掩遮自己。
这是一个富有深刻寓意的故事。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天性，原处于自然状态，无关乎美丑。有一天，当我们透过道德的框架来审视本然自在的肉身时，竟然需要“无花果叶子”遮掩。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转变，这样转变对人类的生存有着怎样的意义？我们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我们的肉身和我们的思想，既所谓的“灵魂”，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分离。我们的思想沿着柏拉图的理想国，一路扶摇直升，抵达到生命不能承受的轻。而一直被贬抑，重重摔落到尘埃里的，便是我们那沉重的肉身。我们一面抬头仰望星辰，渴望在理想的世界里自由翱翔，一面却双脚深陷泥泞的大地，向上翻飞的翅膀被肉身赋予的重量撕扯得疼痛不已。生命，因着这一种疼痛，似乎有了质感。
爱欲也在劫难逃，遭受着同样的撕裂。纯粹的爱情是我们的理想之翼，而性，若仅仅是性，则似乎意味着罪恶的堕落。
于是，现代人的文明，紧紧地监视着爱欲的一举一动，大学教授常识相，陪唱女李冰，均概莫能外。一方面，他们受制于原始的、人类历史进化而来的性心理机制，另一方面，却又或隐或现地恪守着作为文明人的道德操守。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不是赤裸裸的两个偶然相遇的原子，他们背后都有着深厚沉重人类文明史和爱欲史，彼此交错、冲突，演绎着一段段人间男女故事。
注释：
[1]熊哲宏：《翩然入梦的女人》，载《鸭绿江》2012年第1期下半月刊，第24-46页。
[2]见D.M.巴斯：《进化心理学》，熊哲宏 张勇 宴倩 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8页。
[3]见D.M.巴斯：《进化心理学》，熊哲宏 张勇 宴倩 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462页。
[4]古希腊爱利亚学派的哲学家芝诺认为，一个物体永远达不到目的地，因为他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必须先走完全程的一半，但在走完这一半之前，又必须走完半程的一半，如此一半又一半地分割下去，可以推至无穷。
[5]见D.M.巴斯：《进化心理学》，熊哲宏 张勇 宴倩 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0页。
[6]这方面的理论，可参见Donald Symons, The evolution of human sexualit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9。
[7]见D.M.巴斯：《进化心理学》，熊哲宏 张勇 宴倩 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359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