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见_窥见全文免费阅读
时间：2019-04-26 03:29:36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多年前的一个早晨。穿绿色军大衣的酒贩子站在三轮车上,他用量酒的工具将一只玻璃器皿灌满酒,然后举过头顶,歪着头,借由小镇昏暗的天光,仔细端详着什么。 他在端详什么呢?他或许在打量酒的成色。又或许,他从那透明的液体里,窥见了纷繁的世相……周围是嘈杂纷乱的小镇市场,行色匆匆的人从他身边走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谁也没有在意他这个怪异的举动。
但我却注意到了。
并且这么多年过去,始终记着。那情景犹在眼前。
早年间我去过一个酿酒的作坊,赤膊劳作的酿酒工人令人印象深刻。酒糟的气味弥漫了半个镇子。那似乎是一种独特的气味,怪异、浓稠、经年弥散。像极了一种小說的味道。直到这么多年过去,每次看一篇小說时,我始终坚信,能让人坚持读完的,便是这篇小說有一种独特的气味。酸涩的、猛烈的、忧伤的气味。有着这种气味的小說,是好小說。
一杯酒下肚,能让一个矜持的人变得放纵,让一个乐观的人变得涕泪横流,让一个彬彬有礼的人像怪兽一样蛮横。这是酒精的力量。寻找一种什么东西,能让小說充满这种力量呢?温情、忧伤、黑暗……似乎是酿造这种力量的种子。这是很多人总结出来的道理。想想看,他们似乎說的很有道理。
他们說得真的很有道理。
我还记着一位电影人曾說过的话:惟有镜头记录下来的一切,才是真实的一切。
摄影机不在我们手中,话筒不在我们手中。我们只能相信我们所看到的。用语言将看到的东西放大,并尽量耐心描摹出事物的本质。
近两年,腰椎病以及一些糟糕的经历似乎要摧垮我的信仰。但最终还是慢慢挺了过来。却好像苍老了许多。改变了诸多对事物的看法。为了将身体变得像以前一样强壮,每天早晨我早早起床,出门去锻炼身体。经由一段河床,在河床干枯的底部,我看见一段被人开掘出来的梯田。
那是富有启示意义的发现。是什么人开掘出来的呢?在冀东平原的乡村,是谁做了这么一件富有诗意的事?
这只能是一个勤勉的农民所为。王天满们再落魄,也不至于来干枯的河床里开凿他们的生活。但把这一切归结到王天满身上,却似乎是件有趣的事。但愿能有机会,让更多的王天满们,来河床里洗涤他们腐败的灵魂。
这就是写作《黄金坊》与《河流上的梯田》的初衷。但《黄金坊》写得太过虚幻,没能把握好一个故事。《河流上的梯田》又写得太过单薄。由于功力不够,写到结尾之处,我只能让他草草收场。
承蒙《当代小說》厚爱,让我不成熟的小說一次次在这本杂志上登场。这种感激无法表述,只能告诫自己,以后要把自己最满意的小說给他们。
这似乎是一个令人无奈的时代。每个人都在追逐功力。当有人还能說出梦想之类的话,简直可笑之极。有人曾经对我說——我们要坚持梦想,继续写下去。不要那么功利,做一个高尚的人。
我愿意做一个高尚的人。
但写作还能延续我们的梦想吗?我只能苦笑着說:不能。任何的一种梦想都要比写作的梦想来得更实际一些。所有的梦想都能够触摸到梦想的实质。一个喜欢写作的人,更应该尊重另外的、任何的一种梦想……我们被放逐在通往腐朽的道路上。写作,只能成为帮助我们窥见生活底部的一种工具;它由最初的望远镜变成了如今的放大镜。就像那个透过液体观察事物的酿酒师一样；就像那个在河流中建造梯田的人一样——在大地的最深处，做一件最贴近诗意的事。就已经，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了。
其余的皆不是。
如果你非要那么固执地說下去，在我生活的这个小镇，便只会听到别人响亮的嘲笑；看啊，他在做什么，像个傻B一样。
责任编辑：刘照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