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服饰随想】
时间：2019-03-27 03:25:03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毫无疑问,服饰就是一种文化。解放初寂寞的沈从文致力于中国服饰文化的研究,几十年穷经皓首,成就卓著。而今T型台上的时装表演,有时候,它预示着一种服装流行趋势;有时候,它则离生活很远,展示的只是一种文化,是设计师对文化进行的布料诠释。
当然服饰首先更多地体现着生产生活的实际意义。战国时期,为了加强军事实力,赵武灵王毅然决然实行“胡服骑射”,脱下了那代表中原文化的宽袍大袖。一千多年后,北魏孝文帝在迁都洛阳之后实行的一系列改革中就有以汉服代替鲜卑旧服的服饰改革。他认为,鲜卑旧服不合于“华夏衣冠”的传统,也不适于中原农业社会的生活。这两位杰出的、富有改革精神的封建君主学习的对象恰好相反,但实质却相同,即,先进的、更富生命力的外族文化,不谋而合的是,他们都把服饰作为学习新文化的切入点之一。
服饰不但用以蔽体御寒,一定程度上还是思想文化的载体。正因为如此,“被发左衽”成了蛮夷之族的代名词,而“文革”极权时期,八亿人民的头脑只是一个思想驰骋的轨道,因而人们的衣服也就只有“冬天一片蓝,夏天一片白”了。清初清兵入关,“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清末革命党上台,又把革命的大刀挥向了人们的头发,两者何其相似乃尔,他们都把规范服饰作为箝制思想的工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伤不得”,那时候,大江南北,关于“留头留发”不知上演了多少幕惊心动魄、啼笑皆非的悲喜剧啊!这种啼笑皆非就在于,当初人们视剃头留辫子为蛮夷侮辱而宁死不受,在经过有清一代二百六十年的“驯化”之后,面对革命党剔除蛮夷的大刀,他们又“宁死不受”。不同习俗、不同服饰之间的较量其实质还是不同思想文化之间同化和反同化的较量。
小到一个个体的人,他的服饰还可以曲折地反映本人的志趣和品味。反过来,有些人把服饰作为见心明志的手段。屈原“冠切云之崔嵬”“制芰荷以为衣”,以“奇服”来彰显自己的洁身自好、董道直行。同样的,“接舆髡首”“桑扈裸行”以及后来的魏晋名士往往以奇特怪诞的服饰来表示自己的某种人生态度。而“文革”时期造反派动辄给“牛鬼蛇神”们剃个“阴阳头”,无非是想通过服饰来侮辱其人格,剥夺他们做人的权利,也可谓深味个中三昧之举。
也可能正因为此,我们生活中习惯于以貌取人。服饰是貌的重要组成部分。改革开放初期,长头发、小胡子、大鬓角、嗽叭裤是小流氓的行头;曾经,西装革履也是数典望祖的“假洋鬼子”的装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凡新出现的为少数人所穿戴的一律斥之为“奇装异服”!其实我们谁又不是传统的叛逆、奇装异服的俘虏?
紧身束腰相对于峨冠博带是奇装异服,中山装相对于长袍马褂是奇装异服,西装相对于中山装是奇装异服……我们一路除去旧服,一路换上新装,就这样,我们一边口中骂着奇装异服,一边频频出入于时代的“更衣室”里试穿着新的奇装异服。较之那些我们横加指责的、认为离经叛道的着装前卫者,我们只是有点落伍而已,就算是“学坏”,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关系,用不了几天,我们便缴械投降、同流合污了,谁也不可能是传统的“永远捍卫者”。“辫子大帅”张勋不是我们嗤之以鼻的跳梁小丑吗?
但我们并没有这样清醒和洒脱,生活中我们总喜欢和自己较真,也更愿意和别人较真。我们有太多的清规戒律要送给别人,实际上同时也不知不觉地送给了自己。中学教师在讲台上对“套中人”别里科夫一顿急风骤雨的口诛笔伐之后,便气咻咻地去找班上那些在着装上已“越雷池半步者”兴师问罪去了。而全国上下给那些如花烂漫的孩子身上罩上清一色校服的举动,大概也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我们无法想像给万紫千红的花朵都涂上蓝墨水的情景,但我们总是给最需绽放多姿多彩笑脸的孩子只涂上一种颜色。
我们总习惯于这样一种选择定势,衣着打扮中规中矩的就是好孩子,花里胡哨的就是坏孩子。有那么一段时间,长头发青年因有“打砸抢”之嫌让人畏而远之,可是后来不久,这帮人却齐刷刷地剃了光头!而现在搞艺术的留长发的不少,可同时也有相当的艺术家却剃着光头!如果让这几类人同时站在这种直线思维的人的面前,不知他该作出怎样的判断。
生活从来就不会像童话那么简单,但我们总喜欢用读童话的眼光去解读生活。■
(责任编辑_纪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