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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眼沧桑记梦痕】不知道眼容易沧桑歌名

    时间:2019-03-25 03:34:19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1964年10月,在四川内江火车站,年逾七十的吴宓跟正下放劳动的女儿吴学昭匆匆见了一面,他说想自编一部年谱,叙述自己一生的经历,内容但求真实。这样的想法在今天不过是老有所为而已,但在那个年月,个人都把真性情隐藏于假面孔之下,私人生活无处遁迹,连炎夏的知了也如秋蝉一般噤声蛰伏,吴宓却越了雷池,让自己袒露于现世的风雨里。
      难道吴宓已经忘记了吗?1960年12月,他讲古汉语“况……乎”的语法结构,信口举例说:“我每餐三两粮犹不足饱,而况二两乎?”次日便有人揭发他恶毒攻击党和政府,与帝国主义、美蒋特务遥相呼应。妄图诋毁美好的社会主义制度,十足的反动透顶。吴宓被迫检讨,并被勒令停课反省。
      未来等待他的是更为严重的挨批斗、蹲牛棚、扫厕所。“风卷红旗如画”的世界,离他渐行渐远。他却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叙述,叙述不仅仅是为了对抗遗忘,更是为了探寻乌有之乡,是浪子卸下行囊厌倦了风尘凄苦的自恋。一个孤零零的老人,如果不借文字来生火取暖,寂天寞地又该如何自处?没有灯前絮语、围炉夜话的温馨,仅一支自来水笔,蘸着蓝墨水,工整的蝇头小楷竖写在红行纸上。我仿佛看到一个老人颤巍巍地划着小船,在时光的河流里,轻轻打捞流年的碎影,将它们还原成一幅又一幅冷暖可感的场景。
      那时,他还是个孩童,严冬腊月,见船夫淌入河中推船,腿脚肌肉不仅冻得红肿,甚者还被漂浮的冰片割破,血涔涔地流了下来。看着看着,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带着这份敏感,13岁的他又走进了《红楼梦》里的女儿国。每天夜里,伴着油灯,伏在枕上,读五六回。从此对“女儿国”情痴不泯,还自称“紫娟”,原因是紫娟对林黛玉疼爱得最纯粹。有趣的是几十年后吴宓在西南联大任教时,昆明有家牛肉铺子取名“潇湘馆”。他觉得辱没了林妹妹的住处,气愤之下,跑到那里,挥动拐杖一顿乱砸。爱屋及乌,他对女生也是百般呵护。讲课时,看到有女生站着听课,他总会跑出去替人家找来凳子坐。走在街头,迎面来了一辆汽车,他总奋不顾身地举起拐杖去拦截,等身边女生安全通过这才放行。如果必要的话,很可能还会来上一句老舍《茶馆》里的台词:“在路上留神吉普车!”
      当初白居易进士及第,意气风发地写下“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这样的诗句,而在1911年对17岁的吴宓来说,虽然没有“桂花香插少年头”,但同样值得庆贺。在400多名考生中,作为清华的学生他以第二名的成绩获得了公费赴美留学的资格。这是他为“青春之歌”所谱写的最强劲的音符。正是这次飞跃,使他从僻远的陕西泾阳,来到了弦诵笳吹的清华园,又从这里远涉重洋。这不仅仅是吴宓一个人的精彩,更是那一代学人在沉沉暗夜里举爝火,在文化荒地上开垦救国路的共同选择。
      在哈佛大学,吴宓不仅练就了眺望世界的眼光,还与陈寅恪一见如故,二人经常相偕漫步,春宵絮语,订交于查理士河畔。吴对陈的博学多识极为倾倒,曾写信给国内友人说:“合中西新旧各种学问而统论之,吾必以寅恪为全中国最博学之人。”1925年,已是清华国学研究院院长的吴宓,为聘请陈寅恪,费尽口舌不说,还自掏腰包,为其加薪。因为陈出身世家,待遇要求颇高,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生性非得安眠饱食不能作文,非是既富且乐不能作诗”,而清华又不愿给他太高的薪水,吴宓只好自己破费。
      他们的友谊,在平常的日子里,犹如润物无声的细雨,而在乱离的岁月,更能彰显出人性的魅力,就像大红灯笼一样,在寒夜里散发着暖暖的光,这暖光值得他们用一生来守望。1961年陈寅恪遭批判,居处被大字报糊得严严实实。得知陈的遭遇后,吴宓惦念不已,在入蜀十二年后,决定南下广州,不辞辛苦,为老友送来一份人性的温热,而这次生离竞作了死别。10年后,吴宓自身也膑足盲目,苟残人世,即便如此他仍旧给“中山大学革委会”写信,询问“反动学术权威”陈寅恪“现今是否仍康健生存”,信中还说“此间宓及陈寅恪先生之朋友、学人,对陈先生十分关怀、系念,极欲知其确实消息,并欲与其夫人唐稚莹女士通信,详询一切”,最后还详细写明自己的地址。相信吴宓在写这封信时一定涕泪横流,以至于全然不顾后果。在汛息阻隔、人人自保的年代,吴宓根本无从知晓,陈寅恪夫妇两年前就已做了九泉之下的眼枯人。
      吴宓的年谱编到1925年就戛然而止了。我们无法想象一位耄耋老人顶着“右派”的帽子,挂着“牛鬼蛇神”的牌子,是如何寒窗沥血、青灯走笔的。那凄凉寂寞的况味又是何等浓郁!他是否还记得自己穿一袭灰布长袍,一手拎布包袱,一手拄手杖,戴一顶土棉纱睡帽在课堂上讲纯英文诗歌的情形。笔记看都不看一眼,赏析就脱口而出;得意时,竟拿起手杖,随着诗的节律,一轻一重地敲着地面。可如今他瑟缩在时代的角落,凭借文字所唤醒的回忆,终究无法化解生命的困厄。沧桑过眼,岁月流尘,人到末了留下的只是一句“给我水喝,我是吴宓教授!给我饭吃,我是吴宓教授”的伤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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