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角度不平等是《金陵十三钗》的原动力:叙事角度《金陵十三钗》

时间：2019-05-14 03:27:59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严歌苓的小说《金陵十三钗》是以“我姨妈书娟”的视角与感受来讲述整个故事的，从鄙薄到愧悔，书娟在这场浩劫中一夜蜕变，从此改变对妓女的看法，在巨大的家国背景下完成自身蜕变与成长。在叙述层面，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成长故事，小说开头，书娟不是被南京城外的炮火声惊醒，而是被自己的初潮惊醒的，书娟的成长契机是内在嵌套的13名妓女侠肝义胆挺身而出的故事，南京沦陷是这个奇情故事的发生背景和条件。为妓女做翻案文章一点都不新鲜。在自古以来的戏曲、传奇和话本小说中，风尘侠女不绝如缕，明代已降，她们甚至会介入到更高级别的政治斗争去。中国文人向来有一种特殊的喜好，他们喜欢像烈女的妓女和有着妓女心的大家闺秀。张爱玲说法，中国人将女人管得笔直，只得另在社会体系之外创造侠女，而侠女必须无情，至少情窦未开，不然只身闯荡江湖多情起来不得了，要恋爱也是被动的，这样男子处于主动的地位也更满足。所以侠女不是不解风情就是“婊子无情”，所以“由来侠女出风尘”。这种意淫与滥情已经持续了上千年，严歌苓在今天老调重弹也就罢了，她用一个极端的环境与事件把“风尘侠女”这一传统题材彻底推向走火入魔的境界。
　　在那许多情深意重的文字中，妓女被道德社会体系接纳，缘于她们的身份被悄然换转，不是做了一件于国于民有益的大事，便是从良后立身紧饬相夫教子贤良淑德，此接纳之廉价昭然若揭，妓女身份被鄙视的由来，以出卖肉体为生这一事实，永远是被悬置顾左右而言他。而小说《金陵十三钗》更进一步，竟然以妓女的贞操、身份为抵押来完成她们的肉身清洗道德重塑，散发着无可救药的陈腐气息。
　　为什么妓女要去顶替女学生受辱？小说中妓女的应允是突然发生的，轻描淡写，缘于自我鄙薄与对苟延残喘的厌倦。因为已经多次受辱，所以再多受一次的严重性便降低，这是什么鬼逻辑？还是贞操的计算方式？如此营造的悲壮感里充满了虚伪的慈悲。影片其实已经意识到很多问题，它让玉墨感慨身世，为对女孩子们的感同身受铺垫，它甚至无限拔高了玉墨的思想境界，有没有觉得玉墨有似曾相识之感？它让日本兵冲进教堂凶残地追逐撕扯女学生，这个时候，她们与那些妓女毫无差别，用来鄙薄同类的理由几乎为零。贝尔所饰演的约翰起初并不同意，女孩子们要集体跳楼，权宜之计搞到弄假成真。之后，约翰再一次向陈乔治质疑：我们这么做是对的吗？上帝说人人平等。乔治摊手：只能如此。小蚊子找猫导致凭空少了一个人，它让乔治感奋于神父遗命，愿意以身饲虎去照顾这些女孩子们，一个男人的加入大大削弱了妓女和女孩子的对立，有了成年人护佑未成年人，强壮护佑弱小的色彩。影片在这一关节点上留连再三，不会没有理由。
　　奈何张艺谋选了一个先天不足的故事，调用了许多手段仍旧未能打通它的任督二脉。义举的动机，剩下十一个人，甚至玉墨，在铺垫了那么久之后，还是要走回老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妈就想我们家出个读书人”，“也做一回女学生”，只有利用角色内心的卑贱感，同时也必须利用受众对妓女这一角色的传统认知，在这两者达成的默契与共谋下才能继续前行，否则这个故事就崩盘了。一个大学生为救清洁工人殒命居然会引发社会讨论，因为大学生拥有的知识更多，受了国家的多年栽培，可以为社会做更大贡献。《英雄》把暴君意志凌驾于万民福祉之上，现在，主角换成了搔首弄姿的妓女和天真纯洁的女学生。牺牲与奉献都可以成为美好的情操，但在生命面前，一群人比另一群人珍贵，凭什么？
　　《金陵十三钗》是部奇异的电影，不仅能看到为了弥合硬伤所做的种种努力，而且能瞥到反复涂改下的残留真相。一名妓女临难反悔，哭着喊，我不是女学生，我不想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是在混乱中被推上车。这是这个故事里最自然，也是最复杂震撼的一幕。因为陈乔治的以假乱真，妓女们几乎只有死路一条，真格再现小说中拼斗至死，必会更加坐实“男降女不降”的意淫，活下来？好好活下来？同样会冒犯一些人。所以她们的结局，书娟说，我不知道。不管是妓女还是女学生，面对日军的残忍凌辱，女人们，活着，还是不活，这才是棘手而危险的命题，而大多数女孩子并没有书娟们的福气被编排出金陵十三钗自天而降解脱困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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