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文
  • 文章
  • 散文
  • 日记
  • 诗歌
  • 小说
  • 故事
  • 句子
  • 作文
  • 签名
  • 祝福语
  • 情书
  • 范文
  • 读后感
  • 文学百科
  • 当前位置: 柠檬阅读网 > 诗歌 > 正文

    【败犬皇后】 败犬48

    时间:2019-05-13 03:20:14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傅家有儿初长成,正在窝里学暖床。   苍墨下朝回宫,就看到傅小宝正在自己的龙床里蹦得很欢乐,他摸摸抽痛的太阳穴,问:“你在做什么?”   “暖床呀,”傅小宝理所当然地答道,边蹦边说,“七哥,我也会暖床,你不要再去后宫找那些幺蛾子、狐媚子,我会不高兴的。”
      “……”
      床不是这样暖的,况且你是男孩子,也暖不了床,苍墨很想告诉他,但眉毛抽了抽还是什么都没说,皱眉问:“谁教你这些的?”
      “说书先生说的,”傅小宝蹦累了,喝了一口苍墨递过来的水,黑眼睛闪闪发亮,“我今天去听说书,讲的你和我,对了,他骂我——”
      傅小妖,狐媚子,下朝堂,上龙床,害得君王不早朝。
      傅小宝想起说书先生的话,有些委屈地皱了皱鼻子。
      “明明你都有去早朝。”
      “他们胡说,不用理会。”
      苍墨随口说了一句,把注意力放到奏折上。傅小宝休息够了,继续他的“暖床”大业,一蹦一跳,也自得其乐。傅小宝不过十五六岁,长得甚是纤细,加上吹弹可破的皮肤,就像一个好玩爱动的瓷娃娃。
      这样的人,就像全天下的污水扑过来,大概也只会睁着清澈的大眼睛问为什么。傅小宝不知男女有别,亦不懂男欢女爱,十六年来仍像是一张白纸。这样的傅小宝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苍墨不后悔,只是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傅小宝是虎门傅家的独子。
      早年傅老爷子跟太祖皇帝打江山,从一名小士兵到御赐骁勇将军,丰功伟绩就不用说了。好不容易到了天下安定,享清福的日子,傅老爷子又请命去边关镇守漠城。
      这一镇守,就是苍国百年太平,傅家四代忠良。
      每一代傅家人都死在漠城,那个终年只有黄沙狂风的地方。百年来,傅家如同永不疲倦的猛虎,守着苍国的边关,傅家也被誉为虎门,除了傅小宝,看别人怎么骂他的,虎门偏生出一只败犬。
      傅小宝也出生在漠城,养他的却是墨云宫的水。
      那年,苍墨随父皇去漠城看望傅将军,傅小宝才刚会走路,话都说不全,躲在奶妈后面,探出脑袋,眨着泛着水光的眼睛看苍墨。不过五岁大的苍墨,挺着背,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却忍不住偷偷瞥了傅小宝一眼。
      这一眼,从傅小宝清澈的瞳人里看出自己的倒影,清晰的、明朗的。
      苍墨没再多看,去看卧病的傅将军。长久在关外的人老得快,加上病着,傅小宝才那么点大,傅将军已经瘦成一个小老头儿,一点都不像正值壮年的汉子。他颤颤巍巍地跪下,再起来时气都有些不顺。
      傅将军握着父皇的手问:“都城的雪洱花开了吗?”
      雪洱花是都城特有的植物,父皇含着泪说,你回去就开了。傅将军还是没撑到那时候,他年少时跟随父亲进过一次都城,一直对那一开花就满树银白的雪洱花念念不忘,但他真正念叨的不是花,而是傅小宝,傅家四代都在漠城,太苦了,他想让小儿子回去。
      傅小宝随苍墨回都城,一路眼巴巴地望着他,问:“爹爹呢?”
      他还不知道傅将军已经去世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他就一直趴在窗边,望着远去的漠城,然后眼圈红了,小声抽泣。苍墨把他抱在怀里,傅小宝抬起头,眼睛哭得水汪汪的:“为什么爹爹不要我?”
      苍墨紧了紧胳膊,说:“我陪你,我要你。”
      从此,傅小宝跟了七皇子,从一岁半起,苍墨就陪着他,这一陪就是十五年。
      两人自小就亲密,对傅小宝来说,苍墨就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人,对苍墨,傅小宝是什么?外人骂他傅小妖,名门出了个败类,男儿身以色事人,苍墨嗤笑,他们知道什么,傅小宝就是个孩子,那个初见时眼神干净的孩子。
      他花了多少力气守着这份纯净,可他还是会长大,并开始问。
      “七哥,你都有我了,为什么还要有后宫?”
      在他的世界里,陪伴是一对一的,苍墨要陪他,那些孤独的女孩怎么办,苍墨无法解释,是他一手把傅小宝教成这样,难道要亲自打碎?他有点累了,不去想这些,傅小宝暖床结束,正在打一套拳,虎虎生威。
      外面把他说得声色犬马、顽劣不堪,其实他很努力,一直没忘记自己是虎门之后,背兵书,学武艺,样样没落下,不过他似乎没有多少天分,始终没有什么起色,手倒是挺巧的,雕些娃娃编些竹鸟什么的,可这是皇宫,谁稀罕。
      苍墨静静地望着傅小宝,他回头,微微笑了,唇红齿白,明艳芳菲,一刹那,有种超越性别的惊艳,正恍惚着,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皇上,蛮族入侵!”
      苍墨出征,傅小宝被留在墨云宫。
      “我会好好儿的,放心,等我回来。”
      他走得很急,连夜召见朝中的大臣交代事情,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地出发,只来得及说一句。傅小宝闷闷地往回走,满朝大臣不屑与他为伍,有大胆的甚至讥笑他:“傅小妖,你应当去那边。”他指向后宫妃嫔所在的地方。
      傅小宝毫无意识地走过去,妃嫔们的脸色也不好,嫌恶地避开,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一声冷笑:“没出息,这时候上战场的该是你!”傅小宝抬头,面前的女子一身秀雅白裙,不施粉黛,自有一种艳压群芳的美。
      “姐姐,你长得真美,”傅小宝看着她,真心说,又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美的人,是男人都会把你捧在手心里,为什么跟这群庸脂俗粉抢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美人儿愣住,傅小宝又扔下一句:“有时候,是身不由己。”
      傅小宝回宫,躺在龙床上,他刚才故作深沉了一把,脑子却也转了起来,她说得对,他是虎门之后,这时候该在漠城镇守边关,而不是让苍墨御驾亲征。他摸了摸胸前的小牌子,想,我又不是女人,凭什么像个没用的妇人在家里等?
      半个月后,漠城传来皇上受伤的消息,傅小宝也消失了。
      傅小宝拿着令牌,召集了都城守卫,连夜赶往漠城。蛮族好几年没有动作,这次是倾巢而出,边关本就荒凉,现在起了战事,兵荒马乱,所到之处,皆是漫天黄沙,偶尔才出现几株狼毒花。
      满目萧瑟,傅小宝却看得热血沸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边关的风凛冽如刀,涌进五脏六腑,带着一种烧刀子般的灼热感,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傅小宝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果然,傅家男儿都该站在这里,保家卫国,血染沙场。
      前方已经撕杀在一起,苍墨的旗帜高高飘扬,傅小宝血一热,举起刀嗷嗷冲了进去,像只不怕死的小狼崽,然后……他一头掉了下来!他太矮,骑了匹小马,小马不习惯绵软的沙地,一不高兴就把他甩了下来。
      傅小宝这一摔还顺带着滚了好几米,一直滚到两军主将面前,杀得正眼红的主将愣住了,看着他爬起来,晃了晃才站稳,灰头土脸的,像只小土狗。“小宝?!”苍墨惊道,傅小宝回头,很是高兴。
      “七哥,我来帮你了!”
      “哈哈,”敌方主将蛮王笑了,嘲讽道,“难道苍国真没人,连没断奶的女娃娃都过来了?”
      傅小宝大怒,手中的剑直射过去:“洗洗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男人!”
      剑出奇不意,来势凶猛,蛮王慌忙躲避,但还是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最糟糕的是他摔下马,虽然只是一瞬,但已颜面扫地,蛮王阴沉着脸,眼中尽是杀意。
      “你是谁?”
      “傅家人!”苍墨代替傅小宝回答,伸手把他拉上马,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吼道,“兄弟们,虎门傅家回来了!”
      傅小宝抬头,看到男人的眼中尽是血色黄沙、千军万马。
      他从怀中掏出傅家的旗帜,义薄云天的一个“傅”字,手一扬,高高飘起,傅家人不变的誓言再一次响彻漠城。
      “蛮族不死,傅家不回!漠城不平,虎门永在!”
      “我傅小宝回来了!”
      他要天下安定,那他就一生戎马只为他。
      这一战不战而胜,虎门傅家百年威名仍震慑这片土地。
      傅小宝与苍墨并骑走过,排成行的士兵、将领望着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有些跟随着傅将军守了一辈子边关的老兵眼圈都红了,这是傅家遗孤,傅家唯一的血脉。人群中扑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颤抖着喊。
      “小宝,小宝……”
      傅小宝跳下马,扑到老妇怀里,哽咽着:“乳母!乳母!”
      他娘生他时难产去世,父亲伤心抑郁,再加上病重,并不怎么亲昵,傅小宝几乎是奶妈带到会走路的。他走时才一岁多,并没有多少记忆,但这份近乎母子的亲情宛若天生,始终没忘。
      奶妈捧着傅小宝的脸,细细地看着:“俊了,可还是太瘦……”
      老人家唠唠叨叨,苍墨在一旁并不打扰,深沉的眼里看不出情绪,但眼底有一抹悲痛。
      傅小宝比画着,逗她开心:“乳母,我长大了,和爹爹一样,也能打蛮族了!”
      他说得眉飞色舞,奶妈这才注意到他一身男儿装扮,那么小的人却穿着一身沉重的盔甲,瘦弱的肩膀承担着傅家百家辉煌,泪立马下来。又说了一会儿,老人家被搀扶着下去,临走前,低声呢喃着。
      “狠心,他们还是对你这么狠心。”
      声音很小,傅小宝还是听到了,他跟着苍墨进了帐篷,先是让他骂了一顿,无非是边关有多危险,都让他好好儿待在墨云宫,还跑出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傅小宝支着下巴,一一受了,认错很快,但坚决不改。
      苍墨哭笑不得,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映出气败急坏的自己,无奈地笑了笑,张开手臂:“过来,让我抱抱。”
      搂着他,就像把心也填满了,苍墨把头埋在他肩上,呢喃着:“小宝,我想你了。”
      声音一惯温柔,蕴涵着细细的温情,他从小就宝贝他,捧在手心含在口里般地疼爱。
      傅小宝靠在他怀里,听他渐渐平稳的心跳声,解释道:“我听说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苍墨把袖子捋上来,指了指手臂上的一道刀伤,已经开始愈合了,傅小宝抱着手臂认真看,低头落了个吻,这种亲昵是不符礼仪的,他却不管不顾,沉默了一会儿,问:“七哥,为什么我不是女孩?”
      苍墨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傅小宝不说话了,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盯着那道伤,兀自张口咬下去,苍墨没吭声,任他咬。咬出一道浅浅的牙印,傅小宝继续不下去,眼泪一滴一滴落到手臂上:“我真贱,你们都对我狠心,我却对你狠不下心……”
      苍墨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疼痛顺着手臂往上一直钻到心底,疼得那么无法言说,就像自己对他的好越多,就越是致命的毒药。傅小宝哭够了,抬起头来又是那张笑脸。
      “好了,我又不是小姑娘,不能哭的,我还要为你守江山。”
      听到这句,苍墨的心都碎了,这是有典故的。
      那年,父皇突然病逝,未立太子,尽管有太医传先皇口谕,让七皇子苍墨登基,但各方势力诸位皇子哪会轻易放手,矛头全部指向苍墨。一夜之间,太医死于非命,苍墨被下狱。
      是傅小宝拿着令牌,召集了虎门暗卫,杀出一条血路,当时为首起事的是二皇子的生母德皇后,她带人挡道,气势汹汹:“傅小宝,皇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插手,你带兵进宫,难道要造反不成?”
      “造反?”傅小宝冷笑,反问,“那我问问皇后,毒杀太医,算不算造反?囚禁王储,算不算造反?后宫干政,算不算造反?你身为六宫之首,本应母仪天下,却不忠不贤不义,罪无可赦,该废该杀该诛!”
      皇后气得脸色发白,傅小宝拿出令牌,高高举起:“太祖皇帝御赐虎门傅家的龙虎令,上可废昏君,下可诛奸臣。今日,我就拿了你这不忠不贤不义的皇后,以清君侧!”
      擒贼先擒王,傅小宝先声夺人,趁乱制住皇后,再赶过去,苍墨快被折磨得断气了,这件事傅小宝想想就后怕,刚才的威风没了,气都不敢喘了,只是抱着他默默流泪。
      “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随手翻开令牌,苍墨的脸就白了,这哪里是什么龙虎令,只是太祖皇帝赐给傅家可调兵的军牌,好一出空城计,要是被人发现,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一百个傅小宝也不够死,轮到苍墨一身冷汗,他猛地推开傅小宝。
      “我不是叫你走,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见风头不对,他就把傅小宝送出宫,他不能走,却可以护得傅小宝周全,他倒好,跑过来送死。傅小宝摔到地上,头磕破了,血泪模糊了视线,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也想走,可天下这么大,只有这里有苍墨。”
      “你还赶我……”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爬起来往外走。苍墨拉住他,撩开他的刘海儿,摩挲着那道伤:“完了,傅小宝,你害我做不了明君。”
      那一年,苍墨登基,傅小宝不再长高,依旧每日跟着他,朝上朝下。有人开始骂他傅小妖,傅小宝问:“后宫里住的都是你的妃子,我是什么?”
      “你是傅小宝,废昏君,诛奸臣,清君侧,守江山。”
      说这话时,十指相扣,生死与共。传到外面就变成傅小妖扰乱朝纲,因为他是男孩子,可以是兄弟,是君臣,却永远不能是枕边人。苍墨想,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可他终究什么都没做,傅小宝说得对,所有人都对他狠心,太狠心。
      傅小宝正在马上笑得没心没肺,拿着箭弩,对装扮成蛮王的草人连射好几箭,引得士兵一阵叫好。来到漠城,他明显开朗多了,这里没人骂他是傅小妖,虽然刀光剑影,但个个都是铁血汉子,没宫里钩心斗角那一套。
      他改装了军中的几样武器,威力大增,和士兵不分谦卑地一起吃喝练武,虎门人的血在他身上复活了,此时的傅小宝,如漠城的天,高远而明朗起来,苍墨仿佛看到一手养大的雏鸟变成展翅高飞的雄鹰,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种感觉让他很无措,连傅小宝快活的笑都变得刺眼起来,圣颜不悦,苍墨有意无意地限制他的活动,留在身边却摆着张阴晴不定的脸,傅小宝嬉皮笑脸地讨好他,他不理,傅小宝绞尽脑汁想计谋,他不听,冷落、冷漠。
      傅小宝站在原地,委屈极了,小声问:“七哥,你怎么了?”
      “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天天在男人堆里打滚,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话没说完,苍墨就后悔了,果然,他的眼圈红了,默默地转身要走。
      “小宝!”苍墨拉住他,傅小宝抬头,神色黯然。
      “七哥,你怎么舍得一次次让我难过?”
      苍墨的手不自觉地松开,那眼神太悲伤,载不动十五年恩宠。
      傅小宝不见了,苍墨翻遍军营都找不到。
      他去找奶妈,老人家正眯着眼缝袄裙,有漂亮的褶皱和明艳的花纹,苍墨坐了一会儿,她没理他,专注做事,要走时,才突然说了一句:“傅家人不会做兔相公。”
      苍墨止步,想说他从来没当他是兔相公,傅小宝是他的宝,但外面战鼓响了。
      苍墨跑出去,看到尘土飞扬,傅小宝骑着马,挥舞着马鞭,手里抓着什么,正疾奔而来。在傅小宝身后,是千军万马,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杀!”苍墨的心一紧,当机立断,军号起,战鼓响,一声令下,箭雨铺天盖地直袭蛮军。
      苍墨举着剑,冲在最前面,后面的士兵也红着眼杀了出来。
      “小宝!”苍墨喊了一声,傅小宝没回,反而调转马头,又冲了回去,同时把手中的东西狠狠地抛向蛮军,那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蛮王的人头,傅小宝坐在马上,喊道:“蛮王已死,不降就如此头!”
      他一箭射中人头,血花溅起,红白一片,溅到四周的蛮军身上,有士兵吓得腿都软了,就算军心未散,但士气已败,苍墨的骑兵正好杀到,所到之处,便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苍军越战越勇,蛮军节节败退。
      苍墨边战边朝傅小宝靠近,他并不擅长近身战,但单枪匹马直取蛮王项上人头,已让身边聚集着一群为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小宝,”苍墨又喊了一声,这一声已经带着怒气,傅小宝回头狡黠地笑了,做了一个手势,继续往前冲。
      苍军趁胜而击,直取蛮军,等蛮王赶过来时,苍墨已经占领了敌营。蛮军还在诧异将领怎么还活着,蛮王已经被擒住,跪在苍墨面前,破口大骂。
      “傅小宝,你个妖人!”
      傅小宝下马,凑到蛮王的耳边:“蛮王,难道你没听过,最毒妇人心?”
      “你——”蛮王的眼睛一瞪,还来不及说什么,傅小宝一刀砍下,人头落地,军旗倒下,欢呼声响彻云霄,胜了,蛮族大败。将士们围着他追问怎么会有两个蛮王,隔着飞扬的尘土,对上那个人的眼睛,傅小宝侃侃而谈。
      怎么可能有两个蛮王,不过又是一出空城计。
      他手巧,见过蛮王一面,就记住了模样,用木头雕了人头,再把实木淘空装满猪脑血包,然后拿假人头去引敌,那一箭,也是故意把人头射得血肉模糊的。至于蛮王为什么不在军营,早在初见时,他在剑里抹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不会致命,但发作起来会越来越难受,傅小宝今天就约蛮王取解药,调他离营。
      “其实哪是毒药,不过是些痒痒粉。”
      傅小宝调皮地笑了,将士们却听得血都热了,谁曾想到他初来战场,那狼狈出丑的一摔就是计谋的开始,他步步为营,胆大心细,好一个出奇不意的计中计,兴奋的将士们把他举起来,高高抛起,不远处的士兵举起手中的兵器,马长嘶,剑如霜。
      “虎门傅小宝!虎门傅小宝!”
      从这一刻起,虎门傅家百年的荣耀又回到他身上,他不再是傅小妖,而是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傅家子弟,傅小宝被一上一下地抛起时,想起他在龙床一上一下地蹦跶,真可笑。他望向不远处面色阴沉的苍墨,心一痛,何苦?
      而苍墨,看着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他怕了这么多年,绑了他这么多年,可终究还是要失去。在大胜的战场上,在漫天的黄沙中,风刮过他的脸颊,把那滴泪吹散在满地血红里。傅小宝,这么多年,你终于学会对我狠心了。
      傅小宝走进帐篷,苍墨沉静如水。
      傅小宝像小时候那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苍墨身边。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傅小宝没有回答,抱着苍墨,把头埋在他怀里:“七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是真的很喜欢,他那么小跟苍墨到都城,一个亲人都没有,是苍墨喂他吃饭,给他穿衣服,把小小软软的他养成现在挺拔的样子。小时候,傅小宝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是无价之宝,不然,他的七哥怎么会对他那么好。
      可他不是宝,他是个男孩子,男孩间不该这么亲密。
      以前,他与皇子们背诗,特别喜欢《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他觉得他和七哥就是这样,同袍共寝,同仇敌忾。他好想快点长大,长大以后,就会变成像父亲那样厉害的傅家人,为七哥守江山。
      但除了七哥,越来越多的人讨厌他,他们骂他傅小妖,有大臣当面问他听过断袖分桃吗,他懵懵懂懂,晓得犯错了,问七哥,七哥说他没错,跟他说对不起,因为七哥谁都没有,只有他一个,无论七哥说什么他都信。
      七哥不说,他就不再提,就算后来,误打误撞知道了真相,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做扰乱朝纲以色事人的傅小妖。傅小宝抬头:“今天我去引敌时,突然想我要是这样死了,那个人是不是也解脱了?”
      苍墨抱着他的手在抖,傅小宝摇头:“我又想,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他会很难过的,我一点都舍不得他伤心。但他那么爱惜我,为什么总让我不好过?”
      她有多喜欢他,就有多恨他,她什么都知道,却从来都不说破,就任自己处在风口浪尖,女儿身被当成男孩养了十六年。
      “因为我爹娘死得早,没人疼没人爱,也没人教男人跟男人是不能相爱的,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
      “不要再说了!”苍墨听不下去了。为了延续傅家百年荣耀,从小把她当成男儿养,傅老爷子临终前求父皇带她回都,不求荣达,只求她一生平安。他把她照顾得很好,连带着她的心,十六年来只住着苍墨一个人。
      苍墨紧紧地搂着她,他不说破,因为他答应过守住傅家百年声望。他怕一说,傅小宝会恨,他对她狠心,自己何尝好过。
      “小宝,留在我身边,求你了。”
      “我也想,”傅小宝顿了顿,她想起那些骂声,偌大的后宫,笑了,那么决绝,“可是皇上,我是男人呀……”
      她从来没有叫过他皇上,这一声皇上,把十五年来的恩宠叫得支离破碎。
      苍墨回都时,傅小宝领着一帮将士送行。
      “你真的不跟我走?”
      迎着风傅小宝问了三个问题:“你敢不敢惹群臣之怒,宣告傅小宝是女人?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清空后宫?敢不敢保证,此生此世只爱傅小宝一人?”
      苍墨沉默,傅小宝笑了:“那我回去做什么?名门败犬傅小妖?七哥,我们傅家四代为你们守了这么多年的江山,不是为了让我在你面前委曲求全!”
      她缓缓跪下,朗声道:“臣恭送皇上!”
      从此,你做你的明君,我做我的贤臣。
      她亲自送他走,站在寒风中,直到再也看不到他,这一次,是真的天各一方。
      奶妈过来拉她,傅小宝跟奶妈回屋,奶妈拿出那件袄裙,唠叨着让她试试。傅小宝看着镜中身着女装的自己,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连找他问一声“好不好看”都不能,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没有他,以后怎么过……
      岁月长,衣衫薄,他们没有来日,也没有方长。
      奶妈颤抖着为她擦眼泪,哽咽着“我可怜的闺女”,傅小宝擦干眼泪,抱住奶妈:“乳母,你一定要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你要是不在了,我就谁都没有了。”
      傅小宝听到时,又一次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将士们围着他,想到上次那一滚,把蛮族打得丢盔弃甲,开玩笑道:“小将军,在想什么连环计?”
      捂着受伤的屁股,傅小宝满脸杀气:“老子要造反,你们敢不敢?”
      是真的造反,所谓天高皇帝远,功高盖主,就是这样的,傅小宝当天就带兵朝都城进发。就算把他从龙床上拉下来,也要将他抢过来,凭什么她爱了这么久,等了十八年,却要让别的女人坐享其成?
      是的,傅小宝后悔了,如果做贤臣都得不到他,那就继续当败犬吧。
      怪的是造反出奇地容易,傅小宝没怎么发挥自己的军事才华,就一路杀到都城,门还是开着的,一副“都城欢迎您”的架势。苍墨坐在马上,脸色憔悴,不过两年,他瘦得厉害,但皇家威严更甚,冷声道。
      “傅小宝,你真要造反?”
      “我连龙床都敢上,还有什么不敢?”
      边关两年,傅小宝完全从小“男宠”变成个粗鄙的军痞,浑身充满流氓戾气。
      苍墨的眉头一皱,伸出手来:“好了,别闹了,过来让我抱抱。”
      傅小宝如小贱狗般扑过去,苍墨把头埋在她肩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后宫清了吗?”
      “清了。”
      他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可还是让她等了两年,苍墨捧起她的脸,无视那些一脸震惊的臣民:“完了,傅小宝,你不但害我做不了明君,还变成昏君了。”
      傅小宝甜蜜地嗯哼两声,护短道:“没事,我有兵,谁敢骂你,我就打他。”
      她又想到什么:“七哥,你要是敢娶别人,我真的会造反。”
      “嗯,那你下次离开时,记得带上我。”
      他试过,她也努力过,可真的不行,十六年朝夕相处,谁离开谁都活不下去。
      明君贤臣,是做不到,但所幸,圣君贤后,一样可以万古流芳。
      多少年后,黄土埋身,但史诗有言,盛世无昏君,虎门无败犬。
      千生万世,有你,有我。

    相关热词搜索: 皇后

    • 文学百科
    • 故事大全
    • 优美句子
    • 范文
    • 美文
    • 散文
    • 小说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