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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跑的房子:一个女孩穿轻婚纱在房子旁边奔跑

    时间:2019-05-14 03:29:39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老张头想到自己有三套房子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   眼看工地就要完工,再过几天,老张头所属的天地建筑公司就要离开这里。老张头看着一栋栋还带着水泥味道的大楼,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找出可以继续留在工地上的理由。老板已经开过会,工钱也结清了。有些沉不住气的工友们背着行李从老张头的面前离开,他着了急。
      老张头是开春的时候跟着张应海出来的,张应海的表哥是建筑公司的头,老张头就在他的工看大门。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老张头和出来时的想法不一样了。当初离开家的时候,老张头就想,什么时候能再回到那个家呀!现在,眼看着工地完工,马上就能回家了,老张头却没了回家的打算。他思来想去,决定找张应海商量商量。
      张应海不在他表哥的工地上干活,他在离工地不远的地方,开了个百货商店,卖些烟酒什么的,专门卖给老张头这样的农民工。张应海看到老张头来找他,突然想起,上次从他表哥的工地上偷拿了几根钢筋,被老张头发现了。当时,老张头没吱声,就像没看见似的。他不会是想起这事,来敲诈我的吧?张应海的脑袋飞快地运转,还没等他想好对付老张头的招儿,老张头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二兄弟,忙着呢?
      老哥来了,你买点什么?张应海抓起桌上的抹布使劲地擦。
      老张头回头看看外面,没人,又回过头来看着张应海,张了张嘴,闭上了。张应海懵了,这老小子,玩的这是什么招数?张应海虽然没抬头,老张头的一举一动却被他看在眼里。老张头环视了一下整个小店,屋里满满当当地,下脚的空都没有。他好不容易在门后边看到个马扎,便拿过来,坐下,把店门堵得严严实实。老张头越不说话,张应海的心里越慌,一慌就乱了,说话声都变了。老哥,你不是来买东西的?
      还买啥东西,活都干完了,还不如省俩钱给老三交学费呢?老张头说的老三是他儿子,在省城读书。老张头出来打工挣钱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儿子的学费。
      哦,那就赶紧收拾收拾,和三喜他们一起回去吧!张应海心虚,就想着赶紧把他打发走。
      二兄弟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老张头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啥?你要留下?张应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心想,不是那事就好。
      嗯,我舍不得离开这里,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继续留在这里?老张头说话间掏出烟,递给张应海。
      张应海点上烟,吐出好多烟圈,有些漫不经心。这是他最近刚学会的,听说给人家一包烟,人家才教给他的。他说,老哥,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我表哥走了之后,开发商,物业他们就要来了。要是我表哥的活,我肯定帮你问问,可是现在,我表哥走了之后,咱谁也不认识,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老张头相信张应海说的都是真话。在这里干活,其实和在农村的时候差不多,虽然是在城里,可他接触的还是挣力气钱的人。老张头也知道城里人身上天生一股自信,而农村人是没有的。跟他们比起来,老张头总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前几天和几个工友去公园玩,还特地换上新买的衣服。老张头看见一个小朋友摔倒了,手里的洋娃娃扔出去老远。他赶紧走过去,把孩子扶起来,拍拍孩子身上的土,捡起洋娃娃递给孩子。还没等孩子伸手接,孩子的妈妈赶到了,她接过洋娃娃,意味深长的看了老张头一眼,然后拿着娃娃走向垃圾箱的地方。从那以后,老张头明白了,这就是城里人。想到这里,老张头有些犹豫了,继续留在这里,还会和城里人打交道,老张头看惯了憨直淳朴的庄稼汉的脸,再看细皮嫩肉的城里人的脸,总有些胆怯,底气不足。但是,想到那三套房子,老张头像打了鸡血似的,顿时精神抖擞,刚才的顾虑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要孩子们能有个住的地方,就算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老张头的家在偏远的农村,祖祖辈辈靠几亩土坷垃过活。近几年流行打工热,老张头也呆不住了。他也想出去赚钱,可人家都闲他年纪太大,不愿意带他走。也是,老张头眼看就六十五了,这种年纪,谁敢带出去啊!见别人都摇头,老张头犯了愁。其实他自己也清楚,奔七的人了,到哪儿都是累赘。按说他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可是三个儿子一个都不让他省心。大儿子好不容易糊弄着娶了房媳妇,没生下一儿半女的不说,成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不是嫌家里穷?老张头出去和这有些关系,他不愿意看儿媳妇那张夜叉脸。唉!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能耐,连口房子都盖不起,和儿子挤在三间又老又旧的瓦房里,难怪人家挑理呢?这不,眼看着二儿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到现在,老二和老三还挤在一张床上,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儿,连个私人空间都没有,谁家姑娘愿意跟哪!更何况还是个腿有毛病的残疾人。老三在外面上学,每年光学费就愁死个人。老张头听说,临街的张应海在城里混大发了,想想过去还不如他呢。张应海的媳妇早早地走了,留下爷俩,成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可跟人出去打了两年的工回来,人家房子盖上了,儿媳妇也定下了。现在正合计着把他儿子也带出去呢?
      老张头出去打工的念头就是受张应海熏陶的。那天,张应海去他家串门,进门没二话,坐下就开始聊城里的事。大哥,你不知道城里的马路都是水泥的,比咱们的炕都干净,穿着皮鞋走在上面咔咔地。大哥你瞧,这就是皮鞋,城里人都穿这个。看看,好看不?亮不?张应海得意地把脚丫子伸到老张头的跟前,骄傲地摇来摇去。老张头把脸一扬,眼睛一闭,打起盹来。张应海自讨没趣,一溜烟跑了。其实,老张头还是羡慕张应海的,单从他家盖起的二层小洋楼,他就佩服张应海。那样的楼,全村除了村长家,谁也没有那能耐。他羡慕张应海的同时,暗地里也生婆娘的气,跟个老母猪似的,这么能生,一口气给他生了三儿子。本来这日子就不富,还那么多嘴要吃饭。生气归生气,现实生活谁也改变不了啊!思来想去,老张头决定找张应海帮帮忙,虽然他心里看不上张应海这号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张应海听说老张头也要出去打工,哈哈大笑起来,把老张头笑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说老哥,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出去折腾什么,在家享清福得了。
      老张头知道,张应海这是嘲笑他呢?他家的情况,谁不知道。三个儿子,就三间瓦房,一家老小都挤在里面。老张头干枯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求人办事就得软,老张头知道这个理。他说,二兄弟,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城里的路子广,帮帮我吧!
      张应海用手掸掸西装上的灰,其实西装上什么也没有。过了一会儿,说,好吧!街坊邻里的住着,我不帮你谁帮你啊!我远方的表哥最近包了个工程,现在什么人都招齐了,就缺个看门的。你愿意去不?
      老张头一听有戏,赶紧说,行,我愿意,什么活都行,只要能挣钱就行。
      张应海说,你去是去,有些话我可说在头里。我表哥那是大工程,没个一年两年的可干不完。工程不完工,是不准回家的。你能行吗?
      有啥不行的,家里有老大老二呢,我多长时间都行。只是,只是,那工钱……
      张应海盯着老张头看了半天,说,大哥,没想到你还挺精的,还没开始干就惦记工钱了?
      老张头两手伸进棉袄袖里,耸耸肩膀,说,看你说的,我不就是为了那俩工钱嘛!
      张应海说,是啊!谁不是为了工钱呢?大哥,你放心,我表哥说了,咱农民挣钱不容易,不会拖欠的。
      老张头回到家里,把要进城打工的事和家里人说了,没想到首先投赞成票的竟是儿媳妇玉娇。她说,爹,你尽管去吧!家里有来金呢?来金是老张头大儿子的小名。玉娇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看向她,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低头红着脸回自己屋里。
      老张头打破沉静,说,都怎么了,我去打工挣钱,又不是去杀人放火。瞧瞧你们的脸跟死了爹似的。
      老二说话了,爹,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老张头吸着旱烟,不吱声,老二这孩子从小就自卑,什么事都能和自己扯上联系。就连老天不下雨,他都能联想到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得罪了老天爷,所以才不下雨。眼下,老张头要出去打工,又惹得他埋怨起自己来。老张头的老伴安慰,说,孩子,你想多了,你爹不是因为你,他是想出去见见世面。
      紧要关头还是老伴呀!老张头想,这些年的夫妻没有白做。老二的脾气掘,只有老伴的话他才不计较,别人谁说都不行,尤其是老张头。在老张头的心里,老二是他永远的痛。当年因为他的疏忽,老二才被车撞成了残废。所以,对于老二,老张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责备他的话。不管老二是对是错。
      老张头要出发了,老伴把家里唯一一床没有补丁的被子给他带上。在被子里,她还塞进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
      张应海走了,所有人都走了,最后,偌大个工地上,除了一排排的楼房,就剩下老张头一个。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留下来。很多人搞不懂老张头,都说这老小子挣钱挣疯了,连家都不要了。只有老张头心里清楚他在做一件大事,一件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大事,只是这件事,他对谁也没说。
      工地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房地产商住进来了,物业公司的人也来了。现在的工地就不是工地了,被叫做如梦小区。老张头还是干老本行,看门。谁也不知道老张头是怎么留下来的。其中的经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牺牲了半个月的工资才换来这次看大门的机会。工钱比以前少了,可老张头不在乎,看着一栋栋房子粉刷一新,等着主人入住,老张头就高兴。今天,施工队来刷墙,老张头问过了,轮到刷三单元了。
      装了心事的人总觉得日头走的慢,老张头这一天什么也没干,一会儿看看墙上的表,一会儿出来看看天上的太阳。熟悉老张头的人就纳闷,这老头今天是怎么了,心神不定的。
      终于把太阳熬下了山,把施工队的人熬下了班。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老张头随便扒拉两口剩饭,急匆匆地去了三单元。以前这里还叫工地的时候是没有什么三单元的。三单元的房子是离他看门的小屋最近的房子。老张头心想,离得近点好,想儿子的时候,抬腿就去,方便。
      以前在工地的时候,老张头就看好了这里的房子,他想着以后如果有钱了,也给三个儿子买这样的房子,而且让他们都住在一栋楼上。愿望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旦在你的心里扎了根,就会越长越旺,把你的心撑得满满地,直到你忘记了原来的初衷。就像老张头,在农村的时候,想着只要能给儿子们盖上瓦房,他就满足了。来到城里,老张头的想法变了,要是能在城里给儿子们买上房子,娶媳妇的事就好说了。老张头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在欲望的滋养下,老张头的想法越来越多,他已经开始给儿子选房子了,他想,要是真在这里买的话,得找个好地方。老张头最满意的就是三单元了,无论是户型,还是采光度都令他满意。可能是离得近,天天看习惯了,老张头除了三单元,别的都看不上。老张头都盘算好了,一楼给老二,老二的腿出过车祸,走路不灵便,住在底下;二楼给老三,将来毕了业,就在这里找工作,安家;三楼就给老大了。老张头的想法很快变成了行动。他开始挨个房间的看,他希望儿子们住最好的房子,过最好的生活。愿望就是作梦,别人做梦醒来就忘了,老张头不、。他醒来之后,把梦里的事情付诸于行动,他渴望梦里的东西也能变成现实。别人看来很荒诞,老张头却没有发觉。
      在工友们都回家的时候,老张头就开始行动了。一天夜里,老张头偷偷来到三单元,从一楼到三楼来回的走了七八遍,脑袋都转晕了,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就像在村里看电影,提前占地方。以前农村,看电影是唯一的娱乐方式,村里人对电影更是热情,连饭都不吃,早早地来到放电影的地方。占地方是有讲究的,如果看到地上划着圆圈,里面放着树枝或是石头,别人是不能乱动的,那说明已经有人把地方占下了,是不能随便动的。老张头也想和在村里一样,占下这个他看好的楼房。房子刚盖好,满地都是碎砖。他抓起地上的碎砖头,在一楼客厅的墙上写了大大地一个二,然后画个圆圈,把字圈在里面,这是老二的房子;接下来,二楼写上三;三楼写上一。做完这些,老张头感觉这里和从前不一样了。屋里的气息变了,红红的记号让他感到这些房子无比的亲切。从那以后,老张头的心里就多了一件事,他每天都到这栋楼里坐坐。一进到屋里,他会故意咳嗽几声,屋子里的回声让他感到亲切,他觉得那是房子在和他说话,就像是和儿子们在唠家常。有时,老张头也会拎一壶酒,一袋花生米,在房子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到后半夜才回到睡觉的小屋。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工程就完工了,老张头心里舍不得,他怕自己就这样走了,房子就会变成别人的,他想,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看上的房子就还是我的。老张头的梦做得太真也太久了,竟然忘了醒。所以还在梦里的老张头觉得有必要留下来看着它们。
      这次进入三单元,老张头的心里还是有些激动,其实差不多他每天都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以前看到的是水泥墙,现在房子穿上了新衣服,就像新娘子。水泥墙上他写的数字被涂料盖上了,他想,盖上就盖上吧!我都占了这么多天的房子,总不至于跑了吧?再说,这些房子都装进我的心里,就算闭着眼,也能找着家门。老张头看到崭新的墙壁,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年轻时老伴的模样。过不了多久,他的老二和老三就会在这崭新的房子里迎娶他们的新娘,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三套房子走下来,老张头有些醉了,他倚在墙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像刚从地里干活回来似的,老张头浑身发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倚着墙跟坐下。墙上的涂料白的晃眼,老张头就闭着眼睛,脸蛋通红,带着微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笑。他用手捂着上衣口袋,使劲地按了按。临走时,老伴塞进被子里的全家福照片,被老张头放在衣服的最里边。现在摸着胸口硬硬的照片,他感觉自己的喜悦已经通过他的手传递到了家人那里。多少年了,老张头都活在贫困里,儿子们的房子问题把他的腰都压弯了,他也曾试着自己做生意赚钱,最终却以失败告终。这些年,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是贫困依旧紧跟着老张头,寸步不离。这次进城多亏了张应海,老张头打心里感谢张应海,当然他偷拿钢筋的事,他对谁也没说。再说,老板和他沾亲带故,就算把事情告诉了老板,老板也未必把张应海怎么着。老张头感激张应海还来不及,怎么能告他的黑状呢?如果没有张应海,他不会拥有三套房子。房子就是命根子,就是家业,同样也是活在世上的尊严。在城里有了房子,就等于扎下了根,从此就是城里人了。虽然老张头不喜欢城里人,也看不惯他们,可是他是向往城里的,他喜欢城里平坦的柏油路;喜欢不用花钱可以随便溜达的公园;还喜欢那些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这些是美好的,也是农村没有的。老张头希望儿子们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平安小区很快装修完了,每天来看房的人络绎不绝。老张头开始有些担心,他怕来买房的人会看上他的三单元。其实如果说老张头一直活在梦里也不对,最起码在这一刻他是清醒的,他知道三单元的房子还由不得他做主。所以,老张头很害怕,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三单元的房子早已经安上了防盗门,他进不去了,只能在门口干着急。看到售楼小姐带着看房人往三单元的方向去,他就坐立不安,心提到嗓子眼。直至看到他们走进的不是三单元,老张头才松了口气。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老张头每天都像在油锅上煎。心里有事就烦,又不能找人唠,只有低头喝闷酒。这天,他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喝了点酒,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老张头有个毛病,一喝多就话稠,等酒醒了却什么也不记得。言多必失,心里的秘密在老张头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跑回了老家。直到小区里开超市的老板来叫他,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电话是老家打来的,大儿子来金说,要来看看他。老张头都出来三年了,一次家都没回,除了按月往家里寄钱,连电话也很少打,儿子们也没有来看过他。主要是老张头不让,他觉得没这个必要,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给人看大门吗?不能说丢人吧,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差事。老张头不愿意儿子们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希望自己的计划被打乱,或者说是不希望它们来打搅了他的美梦,他小心翼翼呵护的梦。他想等梦想变成现实的时候再告诉他们。可是,这张被酒精麻醉的嘴不听话,愣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出去了,而且儿子马上就到了。老张头心里明白,这个梦算是做到头了。
      儿子的到来把老张头做了三年的梦叫醒了。醒来后的老张头有些不太适应,他摸着脑袋上仅有的几根头发,又抻抻脸上干皱的皮肤,然后抬眼望着三单元的房子。已是正午,新房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显得很神秘。阳光把老张头的眼睛刺痛了,老张头眨巴几下眼,落下几滴混浊的泪。醒了,终于醒了,做了三年的梦像砸进泥里的眼泪消失了。老张头对着三单元的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戴上帽子去车站接儿子了。
      老张头的大儿子来金没有来过这里,他最远也就去过县城。独自一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让他感到恐慌,不安。去车站的路上,老张头都在思索该怎么跟儿子解释房子的事。那天喝多了,到底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也不记得了。听儿子在电话里的意思,这次来就不打算走了,在城里找个活干,过些日子再把他媳妇接来。看来儿子已经认定他的爹有能耐,在城里给他们买了商品房,要把家安在城里。老张头知道,儿子传达的是他媳妇玉娇的意思,在家里,不论大小事都是玉娇说了算,这么大的事,儿子是不可能拿这个主意的。转眼到了车站,老张头老远就看见儿子来金蹲在车站的出口东张西望。来金老了,才三年没见,仿佛是过了三十年,可能是农村的风吹得人老得快吧?老张头走到来金跟前,说,都快认不出你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来金站起身来,把老张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脸上,过了许久,说,爹,你是爹吗?来金站起来,老张头才发现,儿子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年成亲的时候买的,都七八年了,儿子又长壮了,灰蓝色的中山装穿在他身上短了一大截。老张头眼里一热,拍拍来金的肩膀,说,走,我带你去买身衣裳。
      不用,爹,俺穿这就挺好。你看,这是新的,都没上过补丁呢?俺平时都不舍得穿呢?来金看到在城里住惯的爹,连说话的口音都变了,心里美滋滋的。接着说,爹,你快带俺去你干工的地方吧!干工是家乡的土话,就是工作的意思。
      老张头看着来往的人群,他们都西装革履,而儿子呢?他突然觉得儿子的寒酸都是他造成的,是他愧对儿子。老张头原本打算一见面就把房子的事告诉来金,可是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唉!算了,看看再说吧!
      来到平安小区,来金傻了眼,乖乖,这么多漂亮的房子,太气派了。心里也就越发地佩服起爹来。他说,爹,你就是在这里给俺买的房子呀!爹,你真能耐。
      老张头不吱声,伸手示意儿子把行李放在床上。拿来脸盆,倒上热水,用手一指。来金明白了,跑过去洗脸。原本就不大的小屋,进来爷俩,把屋子撑得满满地。老张头坐在床沿上,手碰到儿子的行李上,一股热流袭来,从手蔓延到肩膀,然后到脖子,乃至全身。老张头像被电着似的,猛得把手抽回来。老张头在这一刻深深体会到家的含义。家是什么,家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的念想。在老张头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家就跟着来了,无数个日夜默默地陪着他。老张头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的家的味道。儿子来金的到来,把家也带来了。在老张头已经习惯自己身上的家的时候,来金带来的味道让他感到陌生又亲切。一股久违的味道把老张头打晕了,这才是他的家,这才是他应该拥有的味道。他开始自责,不该把城里的房子想成是自己的,想就想了,不该把梦话当成真事,当成真事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些话说给家里人听。老张头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告诉儿子真相。他说,来金,跟你说个事。我……
      爹,你是不是要说房子的事。俺知道,你是怕俺有意见。爹,你放心,俺什么怨言也没有,就听你的。三楼就三楼。俺不嫌高,玉娇也不嫌。谁让俺是老大呢?这道理俺懂。
      三楼?什么三楼?老张头糊涂了,难道……唉!这张惹祸的嘴!还有惹祸的酒哟!
      爹,你装啥糊涂!不是你那天说的嘛,一楼给老二,二楼给老三,让我住三楼。怎么,你现在又想明白了,不让俺住三楼了?来金在家的时候已经和媳妇玉娇商量好了,住三楼才好呢!天天都爬楼,多好,住得高看得远!现在看爹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住三楼了,可是和玉娇都商量好了的,这样变卦,玉娇会不会生气呀?
      看来,我把什么都说了,说了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告诉你,我那天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没有什么房子,更没有什么三楼。那些都是我自己想的。老张头知道,迟早都有漏馅的那天,索性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省得憋屈。
      老张头是轻松了,来金纳闷了,他说,爹,你别蒙俺了,你那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嘛!三套房,俺们一人一套。俺知道,你是怕俺出去乱说。爹,你放心,俺保证谁也不说。
      说什么,你能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也不动脑子想想,你爹我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一口气买下三套房子。你看看我,再看看你,是住那商品房的料吗?咱就这命!
      爹,你变了,变得俺都不认识了。你怎么说话文绉绉的,在城里这几年,你跟着他们都学坏了。行,你不是说那房子不是俺的吗?那好,俺这就回家,俺把家里的房子卖了,让俺娘,俺二弟,三弟都来。看你承不承认那房子是咱家的!来金生气了,他不明白眼前的爹咋变得这么快,前几天电话里说得好好地,让他们都来,还说都安排好了。转眼就不认账了,竟然说那些都是假的。
      你傻呀!我多大能耐一人给你们买套房子!我一月挣多少工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买房子,做梦吧!
      你明明说买好的,现在又变卦!俺看你就是不想把房子给俺们住,还不知道你把房子留给谁呢?哼!
      你个兔崽子,我打死你,我能留给谁!我还能给谁?老张头气急了,伸手给了儿子一巴掌。
      来金傻眼了,从他结婚,老张头就没打过他,老张头说他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孩似的,说揍就揍了。可是眼下,这巴掌还是挨上了。来金捂着脸,扛起行李就走,临走撂下句话。俺还会再来的,等下次俺来的时候,就不是俺一个人了。你等着吧!
      儿子走了,老张头傻眼了,伸出去打儿子的手还没缩回来,儿子已经走远了。老张头看看自己的手,手上还留着儿子的余温。儿子来了又走了,走了还会再来。等儿子下次来的时候,说不定会全家总动员。老张头犯了愁,等他们都来的时候,该怎么让他们相信房子不是他的呢?儿子说走就走,房子说没也没了。老张头一阵恍惚,他看到三单元的房子长出无数条腿,飞快的奔跑着,一个头发稀少的老人在后面不停地追呀,追。老张头知道那个老人就是他自己,至于能不能追上房子,老张头心里也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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