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时光右手年华 [左手时光]

时间：2019-03-27 03:26:36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写给，媛。　　　　一　　你走之后。你走之后。你走之后。　　关门声沉重。叹息声沉重。突然沉寂下来的世界和世情，也是沉重。好像本应安睡的雨夜，几响惊雷过后，唯剩水声湿气，喧哗浑浊，某个心事少年，守着黑暗的窗子和结局，静待天明。只是这夜这少年的落寞，除却这个炎夏并不丰沛的雨水，怕再无什么可去安慰。这是个冗长比喻，长过这个少年的心事花开。
　　曾花去一周的时间，整理每一件和记忆有关的物品。从书柜和抽屉的底部拿出，零零碎碎，一如往事。有时放在手里细细端看，仿若又见到过去的某些时刻。旧物过于零散，旧事过于温暖，我坐在地板上休息，不觉耽溺，不觉时光和云霓一样幻灭得迅疾。
　　这是在那天之前。那个时刻，距我们知晓高考败北的消息，仅是几个小时。而那个时刻，那句话，那封信，似乎就是这幕剧的终回结局。
　　至今我仍是清晰记得当时你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匆忙逃遁的身影。由此又想起，在校日子的最尾端，你因了别离和我的鼓动而湿红了眼眶，枕着手臂落了泪。这些画面，这段青春，我是这个世上你唯一的观众。可我走过的那些颠沛流离，其中故事的意义，你又知了万分之几。
　　现在你从我的生命长河里抽身离去，其实没有什么可纪念的，只不过到了散场时刻，不得不起身。而这一次，我只能说，这一次我拼了力没有输给任何人、时间以及世情，却输给了自己。我已经预料到了所有可能的结局，并有所准备，但当幕布真正落下，却发现我没有准备好足够强大的内心来将舞台上长跪不起的自己扶起。
　　“我就当你是开玩笑的行吗？”
　　只是在某天中午，我难耐你那日之后的无限沉默，向你问起。你如是说。
　　我终是没能像以往我引以为傲的那样控制好情绪，阵阵黑暗像是严整的部队一般势头强大地推进，久已徘徊在临界点的眼泪突然落下没有声音没有前奏。但几秒钟后我便平静下来，安慰或是告诫自己，不过是场唯美的宴席，天下，哪有不散之理。
　　我找许多事来做。研究艰涩难懂的《七缀集》，上街单车疾行，写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与朋友煲电话粥，看一堆杂七杂八的杂志书籍，与耗子他们玩乐大呼小叫，去听耳机里醇厚的英式发音。然后试图把你忘掉。
　　我以为我是可以做到心境坦然，面对，接受，忘记。亦明白，生命的峰峦，总须路过深不可测的低谷，容希望再生。但我又一次输了。只因了现在被软禁的生存状态，只因了一些小小的生之波折，孤寂被我主观无限夸大，生活的波涛中辗转。我是在这似失了希望的无助处境，极易想起与你共度的岁月，并愈发的刻骨铭心。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我们经历高考，突然从少年变为青年。回首细思，许是年纪太轻，生活里曾以为是的诸多波澜，其实不过是池塘里的丝丝涟漪。在坐在你左手边的日子里，我终是明白生命这样单薄，我们要认真地好好活。一切所谓的大痛非难，不过存在于我们的幻想之中。我们各自行于殊途，却终要同归于一种安定的平和生活，在这样一个终点前，对于既已选择的路就要敢于担当它的一切。一切爱恨悲欢，艰易苦甜。
　　曾在〈Jane Eyre〉中读过这样的句子：Life appears to me to be too short to be spent in remembering past injustices.
　　既然如此，让我们双手合十去想，在活过来的生命里，又有多少可值得让世界失去了光。
　　
　　二
　　某个心绪不平的高三自习课，我听你愤愤说起你的家庭旧事；某个令人困倦的晨读，我听你兴奋地讲起假期长远规划；某次考试后的晚自习，你与我拼命压低声音彼此肆意言笑……
　　唯有回首往事时才能切肤地重温不枉年华的生活。我这样数次向你念叨这些无谓的怀念，或许你已有厌倦。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曾发给我这样的字句：“……看完后勾起了我很多回忆，突然很想念高三，觉得高三让我学到了很多除知识以外的东西，特别是和你同桌的时候……”当时我心确是为此激动了很久，也一直想告诉你，我又何尝不是。
　　一直以来，我都自视并恪守冷漠与不信，冷漠世情，不信世界，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将内心隐藏至深，终日以笑面对此世。日子一久，自己也不禁相信了，开始淡去一些不切实际的内心所求。虽是这样说，但我似乎总是隐有对奇迹的期盼。
　　在临近毕业的某个日子，我与你偶然谈起我于友谊永恒命题的不信，之后，你望着我的眼眸至为真诚地说，我来证明给你看。
　　我不知道此生还要度过多少不能被分担的漫漫长夜，而在这漫漫长夜之后的黎明醒来想起往事会有怎样的落寞不堪。也不知我以这种唯能自知的姿态还能向前走多远。我深知即使如你所说的这般有力地活着，都难免躺在时光的车辙里，明白自身的渺小与无力。但我却是在这一刻，信了你的话。
　　彼时关系真挚甚笃，相待不言彼此不辨朝夕。你说我们是很好的哥们。没有好像二字。这样的过往，念起便觉心底温暖如春，因与当下生活如天地两界，亦觉似乎有泪在即。
　　可之后我又亲自携手时光，将这些撕毁。但我不曾后悔在那个时刻向你表明心迹，就像这么多年来，我明白其实我是不曾对经历过的迷途产生真正悔意，亦不曾以我内心质地过于柔软为耻。世事总须有个了结，何须在乎最终回之后的故事。
　　而像你这样的人儿，我生命中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三
　　因了日久思念，找了个你不可推脱的借口重相见。
　　你来，几句客套言辞，你转身离开。你躲闪的眸子拘谨的笑，风过，撩起你散落的发在额角眉梢。
　　你可知那照片是我手里唯一的原版（因为翻拍的效果烂得可以）。我也是没能和你再多说一句话。
　　你决然离去。四下寂静唯剩挂钟的声响和不倦的蝉鸣。对你的依恋成为我当下生活中的唯一暖色。现在结局降临，我的心沉默且是钝痛，如同没有雷声的闪电一次次劈碎夜空。再一次落了泪，又一场输的局。
　　我仍是只输给了内心。
　　我曾为苍白平凡的人生而有所抱怨，曾为七堇年的“不至于埋没在人潮中，庸碌一生”而踌躇满志，而仅是在这个夏天经历了些许繁杂深刻却不至于食不果腹举目无亲的寻常人事，便觉得希望破灭暗无天日。其实这不过是鞋里掺进了一颗硌脚的沙石。看来所遇之人，不过千万人潮中的一个，活得丰盛，亦会有丰盛的代偿。
　　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但我想，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多少人，缘分深深浅浅朝生暮死，人人带着事事来了又走，唯独与你，我常觉得恍然若梦，我以为会泅河而遇，醒来方知，我们不过偶然相遇又悄然离开，并肩而非执手走过一段年华锦缎。
　　你曾让我许下许多诺言。你想让我买一只猫写一首诗匿名放在你家门前，这是你看完《地下铁》后的心血来潮；你想要我回答“我就特想知道你是怎么能那么平淡地面对决定一生命运的大事”并告诉你我所经历的跌宕或流离故事，这是高考前我安抚了你的紧张之后你的反问和好奇；你想让我带你去北京看别样的地铁文化听中关村晚上阿军的歌踏过史铁生笔下的沧桑地坛和游客甚少的某个空寂博物馆……
　　很多。前日再问你，你推说这不过是一时开玩笑。我是难以知晓你隐在窄小屏幕后的表情，只是想起我曾数次梦见重逢之时：无论我是怎样地招手呼喊，你都漠然地擦身离去。醒来便感到有阵阵隐痛。将来――五年，十年，几十年以后――我们都做了世情和岁月的浪子，天各一方，你是否还会记得当年的单纯时光？我坐在一趟夜班火车穿过茫茫黑夜，黑暗中车窗如镜，映着陌生而喧嚣的人间，此刻又有多少悲欢在某个角落里粉墨上演。我默默观望这轮回，并就此看到自己满是疲惫久无笑容的脸和空无的眸，听悲伤的旧歌任泪落簌簌，我知道这又想起了你。抱歉，我至今也未曾告诉你这段日子于我有何种在外人看来无法理解的至深影响。而且我想，怕此生不会再有机会。
　　我知道我现在摆出的我所能掌握的最后的纪念也好思念也罢如同眼泪一样徒劳又廉价。我知道这些在外人看来矫情烂俗的文字是毫无存在的价值并且令人牙酸。我知道无论我怎样书写怎样念起那些过去的日子在岁月中在记忆中褪色风化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我更知道，至此以后，你的幸福与不幸福快乐与不快乐我再也无法知晓也没有资格再去过问……
　　我似乎无所不知。我似乎又一无所知。
　　
　　四
　　说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是人情淡薄此别之后再难相遇。
　　可我却仍想执着酒杯，执着你的手，再唱一首歌。
　　再唱，最后一首歌。■

左手时光右手年华 [左手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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