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始剧终]剧终的剧是什么意思
时间：2019-03-26 03:23:36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现实中总有人无力控制自己的原欲，无法把持自己心中的疑虑，从而于真相揭晓之时望见天明并后悔不已，“我的存在与你的生存发生矛盾了吗？”一个疑问成就了一场冷静的对峙，但是原欲之下冷静唤不醒原爱。一场游戏的开始和结束间恍惚存在过冷静和清醒，但是太短暂，不够剧终剧始。
现实往往比戏剧更具有戏剧性。
――题记
眼前这个人喷涌出的血液，沾湿了手枪的消音器。我在20厘米的距离内对准他的头颅射击，枪声清脆，如同布谷鸟最低声的吟唱，然而死亡随即到来。
现在是清晨，大街上空无一人。人们发现这个横在大街上的死尸应当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在此期间，我要做的只是在充裕的时间中安然逃离现场。在我抬起头，准备溜走的瞬间，一件不妙的事情发生了。一位穿着白衣的老人站在街口仿佛正注视着我，那目光仿佛异常犀利，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不自在，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是致命的。老人像是知道我看见了他，转身便钻进另一条大街。被人看到对我来说可是个不利的消息，我有些担心，快步跟了上去，尾随他拐进一条大街。
阳光渐渐地明亮起来，照射出清晨的第一轮光晕。最初的曙光像是硬梆梆的白面包一般令人心烦意乱，因为光线可以让地道的杀手感受到隐秘的负罪感。天空中些许出现的飞禽带来了繁杂的声音。这条大街是城市里颇具规模的街道，已经不少店面开张营业。街道上有了零零星星的行走的人，我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态和表情，一切如同已经逝去的若干清晨一般，安稳却令我惊喜。但显而易见，想要灭口这里定然不是个合适的地点，我需要另觅机会。
白衣老人在前面走着，步速缓慢，却很有节奏，丝毫不像个刚刚目睹杀人场面的人，连同动作、步伐等等在内的一切特征都表现出一种超出寻常的冷静，令我惊讶。从姿态上看，他应当年岁不小，体态略有一些佝偻。对付这样一位和我没有任何恩怨的老人实在让我于心不忍，但是为了活命，我却只此一条路可走。
清晨的寒意被越来越多的行走在路上的人驱散殆尽，而我能动手的可能性变得微乎其微，看来这注定将是一场漫长的追逐。然而此时，马路上的尸体应当已被发现。或许不久之后，我的身后便会有尾随的警察。而我清楚，只要让眼前的这位老人消失，我便可以轻松地保全自己。
老人走上了一列轻轨，我紧跟了上去。正是上班的时间，车内拥挤不堪。我紧贴着站在老人后面，细心观察着他。老人比我想象的年纪还要长些，身体看上去相当不错，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任何紧张不安的情绪从他的脸上显现出来。老人将目光盯向窗外，列车已经驶离了城市繁华的区域。人们陆续地下车，空出很多座位。老人仍旧握着扶手站在那儿，眼睛还是望着窗外一排排单调而乏味的行道树。列车继续行驶了不知多久，到达终点站的时候，乘客也便只有我和老人。终点站是一个废弃的公园，偏居城市的一隅，无人问津，而这里，是白衣老人最终的目的地。老人下了车，依旧按照他原本的步速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向公园深处走去。
作为一个杀手，最重要的素质之一便是在出现机会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下手。而此时此刻，我却对这个老人产生了一种源于心底却足以致命的好奇，甚至我对于他在目睹一宗谋杀之后的泰然充满敬畏。就在老人即将消失在我眼帘的时候，我决定放弃现在动手的机会，一路跟踪下去。我想我隐约能感受这种大胆的想法不仅出于对好奇心的满足，更多的是存在于潜意识中对于生命延续的某种认同感。于是我踏上鹅卵石小径，开始一次明确而源自本性的追逐。
小径的两旁都是幽深的林子，鲜活的生命力透过林子渗出来。阳光和煦，照映出仿佛散发着金属光泽一般的明媚。而这种明媚却是出人意料的短暂而忧伤。我随着老人向深处走去，渐渐的眼前发生了一种关于维度上的变化，并且异常迅猛。脚下的鹅卵石不再光滑而是长出棕黄色的地衣。两边向森林深处延伸的土路仿佛变成坟墓的甬道。树枝上落着小生命，而树根下却是由它们残骸化成的腐土。乌鸦变成了天空惟一的拥有者，它们在那里炫耀着黑色的羽毛，飞过并留下驱逐其他一切飞禽的通牒。这是一种丧钟一般的声音，取代了之前布谷鸟的叫声，开始在我内心中更大篇幅地萦绕。
老人在前面走着，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周围景物的任何兴趣。大概已经到了树林深处，树木的枝叶遮蔽天空，光线在缝隙里透进来，一切呈现出傍晚时分影子一般的墨绿色。紧接着，黑暗开始铺天盖地地袭来。笔直的鹅卵石小径开始分岔，我加紧步伐，小心翼翼地跟上老人。越来越多的岔口出现在我的面前，老人依旧是兀自前行。
两边茂密的树林如同高高竖起的迷墙。降临的夜色犹如洪水滚滚而来，将我的眼睛吞没了，也就吞没了一切。我愈发觉得在本质上，我正身处于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迷宫之中。忽然，一种失落之情席卷而来。我感到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孤独。瞬间，我很是惶恐。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毫无感情的存在。我觉得无助，然而眼前这位老人的生命却是越发地不可消亡。只有在他身上，我才能看到这个偌大迷宫的出口。
光线走过之后，时间变得模糊不清。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幢通体雪白的房屋，老人走了进去。我慢慢地靠近房门，却惊奇地发觉房门没有上锁。难道是老人已经注意到我在跟踪故意给我留下敞开的大门。我走到房门跟前，门牌上刻有Liar（说谎者）一词，我正思索着它的含义，屋内传来了声音。
“请进来吧！我在书房等你。”
不出我所料，老人果然注意到了我的行踪。我将手枪中的子弹检查妥当，深呼一口气，随即踏入屋内。
客厅最东边的一间书房的门是敞开的，我走了进去。老人正坐在一张扶手椅上。
“请坐下吧！”老人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沙发跟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一杯咖啡。我并不急于动手。于是安稳地坐下。
“欢迎来到我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了。”老人略带苦笑地对我说。他指了指咖啡，示意我喝下一点，我并没有说话。
“你从今天早上开始跟踪我，我很早便有所察觉，但却任由你跟在我后面。你一定是因事而来，请讲。”
“先生。”我开口说话，“我的确是在一直跟踪着你，事已至此，我也无须隐瞒什么。但我想你一定不会不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老人笑了。“我没有骗你，年轻人，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何来此。”
“好吧，那你听好，我是来杀你的。”我说，话语利落。
老人听罢这句话似乎顿了一下，但他脸上略带的笑容却没有因此而隐去。
“杀我。莫非我的存在与你的生存发生矛盾了吗？”他问。
“可以这么说。”
“若是如此，你杀我无可厚非。我也不会去询问原因是什么。但我有一个愿望，在你杀死我之前，我希望你能陪我说说话。”老人对我说，语气里充满期待，仿佛他的话里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我无法拒绝。
“好吧，说什么？”我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杯不小心磕到桌面上，声音刺耳。
“怎么样？咖啡的味道还好？”
“嗯，还可以，有点过甜了。”
“不过你应当珍惜这杯过甜的咖啡，它连同你在这个房子内看到的一切，它们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此话怎讲？”
“呃，简单地说，是因为我是这座房子惟一的主人，但更重要的，这座房子也是我惟一的主人。”
“无法理解。”
“或许是的年轻人，”他摇摇头，“我来给你讲这个故事，在死亡来临之前，让我来讲述它的全部。”
“好。”我端起咖啡，又啜了一口，其实仔细品尝，那种甜意妙不可言。而此时，老人开始了他的故事。
“在很久远以前，大概是在我还是满头黑发的时候，我是一个银行家，显赫一时。我的生活十分富有但却充斥着不为人知的罪恶。其实我的大部分财产是通过诈骗而来，但每一笔钱我都作了很好的掩饰，因而没有人得以知道。我就这样一直安稳地生活着。直到一天早晨，当我醒来之时，我发觉我已不在我的家里而是身处这幢巨大的房屋里面。我感到十分惊奇。于是我走出房子，想要寻找回家的路。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令我惊恐。我沿着门前的这条鹅卵石小路向前走去，越来越多的分岔口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敢选择，因为我知道每一个错误都会导致结局颠覆性的变化。此时一个清晰的物象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一个偌大的迷宫，纹理清楚，如同我所行走的客观世界。我在瞬间感到彻头彻尾的恐惧。我整整走了一天，在傍晚时分回到了房子这里，无意中我发现了钉在大门上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Liar（说谎者）’，我开始觉得前途未卜。”老人一口气说了这些，他停了下来。而此时我却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这个故事之中。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便是日复一日的找寻。这可以称之为一段与孤独抗争的过程。寻找路径的过程使我忘却了时间，但却令人惊奇的是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充满魅力。每天我都会出去找寻走向外面世界的路，而慢慢这变成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找寻。忘记了究竟是在哪一天，我甚至已经忘却了我所要寻找的是什么，这一过程变得非常单纯而本质。这段日子持续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而我也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一个人，安静得可以听见骨头被岁月风化的声音。”
“可是你最后找到了不是？”
“是的。有一天，我向往常一样向外面走去。在每一个岔口随心所欲地进行自己的选择。出人意料，我竟走出了那个迷宫。时隔不知多久之后，我第一次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而此时却丝毫没有了兴奋的感觉，我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一个孩子在以‘爷爷’的称呼叫我，看来，时间真的过去太久太久了。我走在躁动的大街上，人流如梭，而此时萦绕在我内心的却是更为沉重的一种悲伤。”
“悲伤？”
“是，一种源于心底的莫名的忧伤。我感到我不再属于外面的这个世界，相反我真正的安居之地应当是在那片花园里。于是，我又走回到这里，从此，便只有在清晨大街上空无一人的时候到外面走走。”
“难以置信。”我说。“也就是说你又心甘情愿地走回了这里，为什么？”
“因为这大概是一种救赎。房门上刻着的字提醒了我。我想是上帝让我以一个说谎者的身份居住在这里，这其实是一种惩罚。只是这种惩罚不受棍棒的皮肉之苦而已。但本质上，却比肉体的折磨更令人痛苦。”
“为何？”我问。
“年轻人，告诉我你在行走在那条鹅卵石小路上时，哪种感觉最大程度地占据了你的内心？”
我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孤独。”我说。“是孤独。”
“是的，一点不错。”老人笑了，“确是孤独。这正是对我的惩罚，这是一种足以令人痛不欲生的感觉。”
“但你在面对孤独之时，却没有表现出大多数人那样的失落，反而你在努力进行着改变，不是吗？”
老人思考了一会儿。“事实上，并非如此。”他说，“在孤独的时候，每个人都一样。这是连神都会望而却步的感情，没有人能够真正改变并且战胜。而我，只是在看清自己的罪责之后努力在挽救自己。赎罪，是每个人的义务。而若是要用孤独去赎罪，那会是一辈子的事情。”
“那现在如何？你的半生在此度过，不会怨恨？”
“年轻人，你所看到的这幢房屋，这座花园，这些岔口，以及形而上的迷宫。在我的定义中，他们是一个微缩的宇宙。中间充斥着种种可能性与必然，具备丰满的维度。而在这个宇宙之中，惟一被略去的便是时间，而那在我的世界中正是最为微不足道的。由于孤独，没有近身之物，我可以独自承受无限的空间。然而在这广袤天地中的一点点微小的变化，合力支撑我的存在，长久不息。因而在某种意义上讲，我是快乐的。”老人说完，面容释然。
“好了年轻人。我的话说完了。”
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拿起杯子把剩下的最后一点咖啡喝完。
“先生，”我对他说，“很感谢你的故事，富有哲理。实不相瞒，我是一个杀手。而在我的职业中，生存压倒一切的重要。你的故事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但我要活命，所以抱歉，我依然必须杀了你。”
老人露出了一丝大限将至的表情。“好吧年轻人。动手吧！”他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我。我拿出手枪，慢慢装上消音器，举起枪。
伴随着一声布谷鸟鸣般的声音，老人倒在地上。
我明白，一切终于应当恢复平静，此时的我，如释重负。我缓慢地走向老人，此时他的书桌上有一个精装厚重的东西吸引了我，我走了过去。
桌上竟是一本盲文版的《圣经》，老人――这位惟一的目击者，是一个盲人！
我的脑子轰得炸开了，我无法接受老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到谋杀情景的事实。我所做的一切简直灭绝人性。而此刻，老人的咖啡并没有让我清醒，反而里面像是放了安眠药一般，我的双腿变得酥麻，大脑失去了一切意识，我便这样昏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老人的尸体惊人地不知去向了。我站起身，朝屋外走去。房子外面成群的乌鸦在嘶哑着，太阳已经将近落下。我转过身，在准备将房门关上的时候，我发觉，那块牌子上的Liar不知何时已悄然变成了Murderer（凶杀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