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始CEO双元特质与企业技术多元化

雷星晖， 张金涛， 苏涛永

(同济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 上海 200092)

创业企业作为生命体，主要由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人组成，这是区别于一般意义的生命体的主要特征[1]。创业研究试图从心理学视角探讨创业者创建企业的过程及其一系列行为特征[2]。因此，创业者的人格特质受到广泛关注，并且被认为是影响创业成功的关键要素。人格特质指的是能够反映个体在观察、行动和感知等一系列生理和心理方面表现出稳定行为模式的独特个人特征[3]。例如，外向性、神经质、宜人性、严谨性、经验开放性等人格特质对创业企业成长有明显影响[4]。创业研究强调创业者与非创业者人格特质存在显著差异[5]，并试图探索一系列独特的人格特质，但却难以将创业者筛选出来[6]。究其原因，其过分关注创业者异于常人的特质而忽视了一些基本但重要的特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自恋是一种重要的人格特质，自恋者具有膨胀的自我观念、功能失调的人际关系和牺牲他人以增强自己三种特点[7]。创业能满足自恋者对他人瞩目的渴望[8]，这为研究创业者特质提供了新视角。此外，研究多种特质如何协同作用有助于更加全面地解读创业者特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谦卑作为一种被广泛认可的特质，具有正确的自我意愿，体现出欣赏他人的积极价值、优势和贡献的特点[9]。虽然看似对立，但谦卑实则可能与自恋互补，有助于培养创新文化，提升创新绩效[10]。本文聚焦创业者自恋和谦卑，试图探寻基于常人的特质如何影响创业活动。

技术多元化是指技术活动和技术知识存量跨越到多个技术领域，以加强现有技术能力或开发新的技术能力[11]。获得更多创新利润是企业技术多元化的动因[12]，产学研联盟、企业的网络关系也会促进技术多元化[13-14]。通过技术多元化，企业既能通过不同技术的协同效应与互补效应，实现“1+1>2”的效果[15-16]，又能提高应对外部技术环境变化的能力，提高产品市场竞争力[17]。但现有研究却对技术多元化的经济后果存在分歧：一方面，有研究认为技术多元化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18]，因为企业通过技术多元化获得差异化竞争优势，通过减缓核心刚性和路径依赖提高知识转移效率[19-20]；
另一方面，技术多元化与企业绩效也可能存在U型关系[21]，或对企业绩效没有显著影响[22]，因为技术多元化促使企业将研发资源分散到不同领域[17]，增加企业整合成本、协调成本和沟通成本[23-24]，在分散创新精力的同时也存在较大难度的知识整合[25-27]。综上所述，大量研究集中在对企业技术多元化影响的讨论，但对技术多元化的前因研究不足。创业企业产品逐渐复杂化所彰显的多技术特征要求企业必须突破现有技术边界去探寻新知识。本文从创业者特质视角研究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对创业企业技术多元化的影响，以期获得关于技术多元化前因的新认识。

创始CEO作为企业的创建者，是创业企业早期制度和文化的塑造者[28]，在创业企业建立和成长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且难以替代的作用[29]。这导致创始CEO较一般管理者具有更高的成就动机和风险承担意愿[30]，自身特质对创业企业具有更加明显的影响。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本文通过研究创始CEO自恋与谦卑的影响拓展了创业者特质以及自恋与谦卑的文献。以往研究在关注创业者特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时强调创业者较非创业者而言具备更独特的人格品质[5]，但却忽视了自恋与谦卑等重要特质对创业者行为的影响。虽然领导的自恋与谦卑对团队创新的影响在组织行为、战略管理领域被讨论较多[31, 10]，但在创业研究领域被提及较少。因此，本文推进了这两方面的研究。第二，本文贡献了对企业技术多元化前因的认识。已有研究虽然明确了技术多元化给企业造成的优势和劣势[15-17, 23-27]，但对促使企业技术多元化的前因讨论不足。本文基于创业者特质视角，研究创始CEO自恋与谦卑两项特质对创业企业技术多元化的影响，为深化对企业技术多元化前因的认识提供了新视角。第三，本文使用视频资料测量CEO自恋和谦卑特质，进一步拓展了这一测量方法的使用。国外已有研究通过使用视频资料的方式来测量CEO自恋和谦卑[32-33]，并且获得了认可。但这一方法在国内少有应用，本文通过实践操作证明了这一方法是有效的。采用视频测量的方式能够有效推进自恋与谦卑在更多情境中的研究。

(一)创始CEO自恋与技术多元化

自恋(Narcissism)最先起源于希腊语“Narcissus”[34]。自恋人格表现为较强的独立意识和自信心，难以被说服，具有强烈追求权力和荣誉的欲望，可视为一种人格障碍[35]。自恋型领导通常具有魅力、自利影响、欺骗动机、智力抑制和“黑暗人格”特质等五个维度特征[36]。现有研究对领导自恋的影响存在争论：一方面，自恋作为一种人格缺陷，其消极影响受到广泛关注[34]。由于自恋的个体不仅具有高度的外向性和自我效能感，而且还具有很强的支配欲、权力欲[37]，这既容易导致自恋型领导做决策时更喜欢冒险[38]，又使其在专业判断与个人行为上容易出现失误[39]，导致业绩波动较大[38]。另一方面，自恋也有积极影响。例如，自恋型领导可以激发员工的建言行为[40]，提高下属感知领导的有效性[41]。为了获得更多赞赏和关注，自恋型领导也会积极推动企业技术创新和承担更多社会责任[42， 32]。

基于已有理论，本文认为创始CEO的自恋特质会促进企业技术多元化，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自恋型创始CEO希望获得别人的赞赏和关注，这是其追求技术多元化的积极效果。因为技术多元化能够补齐创业企业在技术方面的短板，通过技术协同作用实现经济效益最大化，同时增强企业应对外部技术环境变化的能力，提高产品的市场竞争力。这使股东和下属更加钦佩创始CEO的决策能力，满足其渴望获得关注和赞赏的意愿。其次，创始CEO个人绩效所带来的成就感远高于一般管理者。产品市场竞争力的提高会促进业绩的提升，出于自利和成就动机的影响，自恋型创始CEO也会促进企业技术多元化。最后，自恋型创始CEO具有较强的自信心，容易高估自身能力并喜欢冒险，这种行为特征促使其更倾向于技术多元化，尽管有时技术多元化并不适合企业现状，尤其是创始人身份使CEO在创业企业中享受特殊的可犯错的待遇，降低了其因为决策失误受到惩罚的可能性。并且，创业企业在成长过程中需要进行很多冒险的创新行为，而技术多元化会导致企业创新资源分散，增加企业成本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其冒险性符合自恋型创始CEO的行为特征。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1：创始CEO自恋会促进企业技术多元化。

(二)创始CEO谦卑与技术多元化

谦卑(Humility)，来源于拉丁文“humus”和“humi”，作为一项被广泛认可的品质，谦卑表现为能够准确认识自己的局限、重视别人的优势和贡献、对建议和反馈具有开放性等行为特点[43]。东方文化历来崇尚谦卑，谦卑思想与中国儒家思想的中庸之道和道教的持中之道密切相关[44]。现有研究较为一致地认为谦卑能够提高领导有效性[45]，对组织发展具有积极作用。在个人层面，领导谦卑能够增加员工的组织认同感[45]，增加员工工作投入和促进建言行为[46-47]，提高员工创造力[44]。在团队层面，领导谦卑能够促进团队谦卑的形成和内部信息共享[48-49]，有助于提升团队心理资本和任务分配效率[41]，从而对团队创造力与绩效产生积极影响[48-49]。在组织层面，CEO谦卑对绩效具有积极影响，因为谦卑型CEO有自我提高、从信息和反馈中学习、避免过度自信等行为特征，能够通过高管团队整合、双元战略导向等方式提高企业绩效[51]。谦卑型领导作为一种体现“自下而上”的领导方式，对传统的“自上而下”的领导方式形成巨大挑战，也越来越适合当前组织发展的需要。

在双元领导的理论框架中，谦卑与自恋是对立的[52]。在自我认知方面，自恋型CEO主要表现为对自我的关注、更具魅力的外表；
谦卑型CEO则表现为更加准确地认识自己，承认自身不足[53]，能够准确判断自身决策能力，避免过度自信。加之重视别人的长处和贡献，谦卑型创始CEO在决策时会积极寻求别人的建议，在充分获得反馈的情形下进行合理决策，而非一意孤行，从而避免了自恋型CEO的冒险决策行为，减少企业技术多元化决策。具备谦卑特质的创始CEO更关注技术多元化的负面影响，这也是由其准确看待自身不足的特点所决定的。作为一家企业的创立者，创始CEO更加了解企业的发展需要和现实情况。谦卑特质不仅使创始CEO认识到自身的局限之处，而且会使其更加重视企业存在的不足之处。创业企业通常缺乏资源积累，在技术研发方面投入不足，而且创新能力有限。技术多元化需要企业在多个技术领域进行研发投入，要求企业具备一定的持续投入能力。面对创业企业资源相对匮乏的现实，谦卑型创始CEO能够充分认识到企业创新的局限之处，从而降低技术多元化的意愿，使企业更加注重技术的专一性。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2：创始CEO谦卑会抑制企业技术多元化。

(三)创始CEO双元特质与技术多元化

自恋与谦卑看似是对立的、无法共存的[54]，但管理学领域的学者将两个概念独立化，以确保两者的含义不相似[10]。这导致原本矛盾的自恋与谦卑可能同时出现[55-56]。根据悖论理论，矛盾的两极虽然看似不协调甚至负相关，但有效地管理矛盾需要两者的协调和整合[57]。基于自我调节机制，自恋与谦卑能够互相弥补彼此存在的缺陷[58]。例如，谦卑可以使自恋型领导变得高效，因为自恋中最自我关注、最有害的一面会被谦卑的一面抵消和缓和[56]。自恋型领导充满魅力的特点也会弥补谦卑中缺乏号召力、决策过于谨慎的缺点[10]。尽管已有研究强调自恋与谦卑的结合能够产生积极影响[56, 10]，但仍不清楚两者具体如何协调与整合。本研究认为，只有当自恋与谦卑达到平衡状态才能互相弥补彼此存在的不足。倘若一种特质在两者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就会对其行为起到支配作用。因此，在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平衡的状态下，自恋型创始CEO对技术多元化的促进作用与谦卑型创始CEO对技术多元化的抑制作用会相互抵消。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3：创始CEO自恋与谦卑的平衡对企业技术多元化没有影响。

(一)样本来源

根据本文的研究问题，样本企业应当是开展技术研发活动的科技型创业企业。因此，本文以在创业板上市的科技型创业公司作为研究对象，因为设立创业板的目的是为那些暂时无法在主板市场上市的创业型企业提供融资途径和成长空间。在具体筛选过程中，通过考察是否以上市公司为申请人申请发明专利来确定企业开展技术研发活动。同时，只保留了CEO为创始人的企业。对上市公司CEO双元特质进行问卷测评存在较大难度，因为他们往往选择回避自恋与谦卑等敏感话题[59]。因此参考Petrenko等[32-33]的研究，根据视频资料判断CEO自恋和谦卑的程度，这一方法在战略研究领域被较多使用，并且取得了较好的测量效果。在完成样本企业的初步筛选后，按照上市公司对外披露的CEO名单，通过百度、腾讯视频等搜索引擎和视频网站逐一搜集CEO的访谈视频，最终获得135家创业企业CEO的视频资料，涵盖以制造业为主的12个行业。随后，由两名经过培训的从事心理学与组织行为学研究的博士研究生根据视频内容填写自恋和谦卑的测量量表。但与彼得连科(Petrenko)等[32-33]不同的是，本研究没有对视频的长度进行限制。由于视频内容形式并不一致，如果固定视频时间会影响评价效果。所以，具体的视频观看时间由两名博士研究生自行把握，以获得更加准确的评价结果。为了防止完成一项测量后，测试者可能留下的刻板印象会干扰另一项测量，因此两项测量间隔一个月，以尽量减少测量误差。其他数据均来自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

(二)研究模型与变量

为检验三个假设，构建如下回归模型(1)～(3)：

TD=α+βCEO_N+∑Controls+Industry+Year+ε

(1)

TD=α+βCEO_H+∑Controls+Industry+Year+ε

(2)

TD=α+βCEO_NH+∑Controls+Industry+Year+ε

(3)

TD表示技术多元化，参考陈培祯等[60]的研究，使用熵指数测量，如下所示：

专利IPC分类号的前四位代表技术小类，Pi表示企业发明专利中属于技术小类i的专利占比，N表示企业发明专利中涉及技术小类的个数。

对创始CEO双元特质的测量主要使用量表，具体包括创始CEO自恋(CEO_N)和创始CEO谦卑(CEO_H)。测量自恋的工具来自于霍奇瓦特(Hochwarter)和汤普森(Thompson)[61]开发的6条目领导自恋测量量表，1为非常不符合，5为非常符合，其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2；
测量谦卑的工具来自于欧文斯(Owens)等[46]开发的9条目领导谦卑测量量表，1为非常不符合，5为非常符合，其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35。在数据聚合方面，创始CEO自恋的平均Rwg=0.773，ICC1=0.514，ICC2=0.679，创始CEO谦卑的平均Rwg=0.824，ICC1=0.572，ICC2=0.728，均在可接受范围内。

根据对自恋与谦卑平衡的界定，本文将分别对创始CEO自恋与谦卑测量结果之差的绝对值小于0.5的视作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平衡(CEO_NH)。在使用李克特五级量表的情况下，创始CEO自恋与谦卑测量结果之差超过0.5就意味着自恋与谦卑有明显差别，即两种特质失衡。

Controls代表控制变量，根据可能影响技术多元化的因素，选择控制企业层面的如下变量：企业规模、企业年龄、企业成长性、政府补贴、资产负债率、盈利能力、独立董事占比、董事会活跃度、股权集中度和上市年龄。具体定义和测量方式见表1。Industry和Year分别表示控制行业效应和年度效应的虚拟变量。

表1 变量信息

表1(续)

(一)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表2汇报了变量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的结果。根据统计结果，技术多元化在样本企业之间存在一定差距(均值为1.322，最大值为3.618)。从均值来看，样本企业中创始CEO谦卑特质略高于自恋特质(3.202>2.929)。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平衡的均值为0.214，表明样本企业创始CEO在自恋与谦卑之间实现平衡的较少。

表2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根据相关性分析结果，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分别与技术多元化存在显著的正向和负向关系(p=0.022，0.000)，符合理论预期。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呈显著负相关(p=0.000)，并且相关系数达到-0.493，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本文的测量结果符合实际情况，即谦卑与自恋总体上是相对的[53]。双元特质与创始CEO自恋呈显著正相关，与谦卑呈不相关，这表明实现两种特质的平衡与创始CEO自恋程度有显著关联性。

(二)假设检验

表3汇报了假设检验的结果，即创始CEO双元特质对技术多元化的影响。首先，如表3中(1)～(3)所示，在不加入控制变量的情形下，创始CEO自恋对技术多元化有显著正向影响(t=1.75，p=0.082)，谦卑对技术多元化有显著负向影响(t=-2.80，p=0.006)，自恋与谦卑的平衡对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t=0.38，p=0.705)。进一步加入控制变量后的回归结果如表3中(4)所示，CEO_N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t=1.71，p=0.090)，说明创始CEO自恋对技术多元化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验证H1。根据第(5)列的结果，CEO_H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t=-2.30，p=0.023)，表明创始CEO谦卑能够抑制企业技术多元化，证实H2。第(6)列的结果表明，CEO_NH的回归系数不显著(t=0.38，p=0.705)，即创始CEO自恋与谦卑的平衡对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验证H3。这说明自恋与谦卑经过内部协调，既消除了自恋对技术多元化的促进作用，也抵消了谦卑对技术多元化的抑制作用。

表3 创始CEO双元特质对技术多元化的影响

(三)内生性分析

由于自恋与谦卑是相对稳定的特质，不可能受到技术多元化的反向影响，因此不存在反向因果造成的内生性问题。但有可能存在遗漏变量和样本选择偏误导致的内生性问题。首先，本研究在控制变量方面选取了可能会影响技术多元化的企业层面变量，没有考虑到创始CEO个人层面可能会影响技术多元化的因素，从而可能导致遗漏变量问题。其次，本研究所使用的来自于创业板上市公司的样本企业具有明显的技术研发特征，这些企业本身更可能进行技术多元化，容易造成样本选择偏误问题。

为了降低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现有研究通常使用固定效应模型或增加控制变量的方法。但由于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具有相对稳定性，两者均为不随时间变化的变量，故不适合固定效应模型。所以，本文采取增加控制变量的方法以降低遗漏变量可能导致的内生性的影响。本研究在回归模型中增加了创始CEO年龄(CEO_A)、任期(CEO_T)、学历(CEO_E)和性别(CEO_G)四项个人层面的控制变量。其中，使用创始CEO自上任以来的月数衡量任期，按照中专及中专以下、大专、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分别赋值1～5的方式衡量创始CEO的学历。另外，如果创始CEO为男性，则赋值为1，女性则赋值为0。回归结果如表4中(1)～(3)所示，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分别对技术多元化有显著的正向和负向影响(t=2.03，p=0.044；
t=-2.45，p=0.015)，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平衡对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t=0.19，p=0.850)。根据以上结果获得的结论与前文一致。

为减轻样本选择偏误导致的内生性问题，本研究使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进行样本调整。以双元特质为处理变量，根据前文介绍的测量方法，如果得分为4～5，表明创始CEO具有自恋特质或谦卑特质，将其重新赋值为1，得分低于4的表明不具备自恋或谦卑特质，重新赋值为0。以所有的控制变量作为协变量，选择一对一匹配的方法进行样本匹配。根据配对后的样本重新进行假设检验，结果如表4中(4)～(6)所示。根据(4)与(5)的结果，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分别对技术多元化有显著的正向和负向影响(t=2.31，p=0.023；
t=-2.22，p=0.028)。第(6)列的结果表明，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平衡对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t=0.34，p=0.736)。以上结果表明，在降低样本选择偏误的影响后，研究结论没有发生改变。

表4 内生性分析

(四)进一步研究

技术多元化可以分为相关技术多元化和非相关技术多元化[62]。相关技术多元化是指企业的技术能力在相关技术领域的多元化程度，即遵循相似的技术路径，围绕已有核心技术在相关专业细分领域上进行技术多元化；
非相关技术多元化是指企业的技术能力在非相关技术领域的多元化程度，即偏离现有技术轨道，跨领域投资全新技术领域并进行技术多元化[63]。与相关技术多元化相比，非相关技术多元化要求企业承担更高的风险。因此，创始CEO双元特质对相关技术多元化与非相关技术多元化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别。参考陈培祯等[60]的研究，本研究使用熵指数测量非相关技术多元化，计算公式与前述一致，但根据企业发明专利IPC前三位，即技术大类进行测算，然后用技术多元化与非相关技术多元化差值衡量相关技术多元化[60]。

实证结果如表5所示，根据第(1)列的结果，创始CEO自恋对非相关技术多元化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t=1.66，p=0.10)。但第(2)列的结果表明创始CEO谦卑对非相关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t=-1.13，p=0.261)。根据第(3)列的结果，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平衡对非相关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t=0.66，p=0.508)。在对创始CEO双元特质影响相关技术多元化的检验中，第(4)列的结果表明，创始CEO自恋对相关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t=1.10，p=0.274)。根据第(5)列的结果，创始CEO谦卑对相关技术多元化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t=-3.64，p=0.000)。第(6)列的结果说明，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平衡对相关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t=-0.47，p=0.639)。以上结果说明创始CEO自恋对企业技术多元化的影响主要在于促进非相关技术多元化，而创始CEO谦卑对企业技术多元化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抑制相关技术多元化。

表5 创始CEO双元特质对非相关与相关技术多元化的影响

本研究使用创业板上市公司创始CEO的视频资料对其自恋和谦卑的程度进行测量，并通过实证研究探讨了创始CEO自恋和谦卑对技术多元化的影响，所获结论如下：(1)创始CEO自恋会促进技术多元化，谦卑抑制技术多元化；
(2)创始CEO自恋与谦卑的平衡对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
(3)创始CEO自恋促进非相关技术多元化，谦卑抑制了相关技术多元化；
(4)创始CEO自恋与谦卑的平衡对相关和非相关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影响。本文揭示了创始CEO看似相对的两项基本特质——自恋与谦卑对技术多元化产生明显相反的作用结果。自恋型创始CEO所表现出来的过度自信、渴望获得别人的关注和赞美以及自利动机会进一步强化其对高成就感的追求和风险承担意愿，从而促进技术多元化，以期实现更好的绩效表现。但谦卑型创始CEO对自身局限的准确认识、对他人优势和贡献的重视以及对建议和反馈的开放性能够使其合理评估自身决策能力、企业创新能力以及实际的技术需求，从而避免过度自信，克制企业的技术多元化行为。当自恋和谦卑平衡时，两种特质经过内部协调，互相抵消，从而对技术多元化没有显著作用。

本研究从创业者个人特质视角为创业企业技术多元化决策提供了参考。技术多元化既有利于企业通过不同技术的协调与互补提升技术能力，又存在降低企业资源配置效率和增加整合成本的风险。因此，合理的技术多元化决策应该准确评估风险，明确优势所在。本文的结论表明：创始CEO自恋与谦卑分别促进和抑制技术多元化，可能会分别导致过于乐观地估计技术多元化的积极效果而使创业企业盲目进行技术多元化，抑或因为过于保守的决策导致创业企业无法审时度势而失去技术多元化的机会。而创始CEO实现自恋与谦卑的平衡，能够抵消彼此的缺陷，避免过度技术多元化或丧失技术多元化的机会。这启示了创业者在进行技术多元化决策时既要具有敢于冒险的精神，又要谨慎决策，善于通过群策群力的方式提升决策的合理性。

本研究存在以下两方面研究不足：一是通过视频资料测量人格特质的做法虽然已在国外战略研究领域探讨CEO自恋和谦卑作用的文献中被使用，但很多技术细节依然可以进一步优化。未来研究应当进一步完善这种方法，不断提高测量的准确性，这将极大推动自恋与谦卑在战略研究领域和创业研究领域的发展。二是虽然本研究探讨了自恋与谦卑平衡状态下对技术多元化的影响，但对于创业者如何平衡自恋与谦卑以合理推动技术多元化的作用机制仍不清楚。未来研究应当聚焦创业者自恋与谦卑的平衡，这对深入了解创业者基于常人又超越常人的人格特征和心智模式如何影响创业活动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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