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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入寒松声自古,水归沧海意皆深:风入寒松声自古意思

    时间:2019-02-19 03:27:16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今年早春,文化老人张中行走完了他98岁的人生历程,安详地离去了。他生前常说,知识分子能活过95岁很不容易,何况他这一代人,经历了太多社会的风风雨雨。他超越了自己心目中的生命极限,和他最崇拜的西方哲人罗素(1872―1970)活了同样的岁数。这是一个刻意追求不到的巧合。
      人生如浮萍泛梗,不期而然。1987年,差不多20年前,我步出校门到人民教育出版社工作,得以熟识张中行先生,打开了人生的一个难忘界面。那时,张先生几近八十高龄,乍看起来,他与北京街头巷尾倚闾聊天的老人没什么不同,朴素的衣着,平常的言语,完全是布衣风格,平民本色。直到听同事说,他就是杨沫《青春之歌》里的一个反面人物的原型,才开始注意他。后来渐而熟悉,陪他逛琉璃厂,听他讲古今趣闻,京城旧事,就不能不叹服他的博学,他的睿智。再后来,因为同住一个宿舍楼,就有了更多的接触,一杯酒,一夕话,天地洪荒,往古来今,无所不谈。从心漂流,随意所之,让思想自由奔驰。
      张先生的百年人生,充满坎坷苦辛。年轻时,为养家糊口而奔走,为不入流俗而沉默,为一己之信念而自持,以至年过花甲,衣褐还乡,流离失所。只是到了耋耄之年,才得以执笔为文,述作心志。“风人寒松声自古,水归沧海意皆深”,我想,可以用唐代诗人刘威这两句诗来形容他的人品和学识。
      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负暄琐话》的出版,张中行的名字渐为人知,京城的大小书摊开始热销他的书。他被学界文坛当做是“新冒出来的一位”,这对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来说,是苦是涩,是喜是悲呢?世人探疑的目光,给他带来了些许的尴尬和伤感。然而,他却劲弩连发,“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着花”(顾炎武诗句),《负喧续话》《负喧三话》的相继问世,奠定了他当代散文大家的地位,“琐话”三书,也被誉为当代的《世说新语》。从老北大的红楼梦影,到京东故土的奇人怪事,乃至旧日师友,当代名士,他用笔来刻画,总是亦庄亦谐,雅俗成趣,让人回味不尽。著名红学家周汝昌认为“三话”中《汪大娘》一篇写得最好,当为压卷之作,因其为平民立传,文笔自然,内容厚重。他还写了一首“打油诗”,感叹“不遇张中老,谁传汪大娘”。
      其实,张先生的著述不自“琐话”始,且不说他为了普及语法知识,50年代写过《非主谓句》《紧缩句》等小册子,即细心的读者,也会想起1984年他就出版了两本与语文教学有关的书,一本是《作文杂谈》,一本是《文言津逮》。他还主编了《文言文选读》《文言常识》,另著有《文言和白话》一书。所以启功先生称他是“躬行实践的教育家”。
      张先生30年代就读北京大学,正值疑古考证之风盛行之际,他不甘落后,读了不少古书,因而旧学功底锻造得颇为扎实。他认为文言与现代汉语是藕断丝连的关系,并不是根本不沾边的两种语言,即如《孟子》的第一句话,“孟子见梁惠王”,和现代汉语的说法是一样的,谁都能读懂。所以,学习文言,可以通过精读、博览,逐步积累、磨炼,由浅而深,由少而多,最终做到大体通达。他反对文言教学中过多的语法分析,认为诸如词性的划分,“使动”“意动”的概括,不一定有用,有时反而会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这种观点,与时下流行的新课标的理念是一致的,只是比它早提出了很多年。
      张先生谈作文,强调“言为心声”,以手写口,反对“文”与“话”的剥离。这是继承了叶圣陶先生“写话”的观点,即“嘴怎么说,笔就怎么写”,“写成文章,念,要让隔壁的人听见,以为你是谈话,才算及了格。”张先生曾以两个“风姐”为例说明这一观点。一个是《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几乎是文盲,竟能给众姐妹的“即景联句”起头,道出“一夜北风紧”的首句,而且这个头开得颇为大气,余韵深长;一个是著名评剧演员新风霞,以记录口语的写作方法,写了多种回忆录,叶圣陶先生曾填《菩萨蛮》词赞曰:“家常言语真心意,读来深印心儿里。本色见才华,我钦新凤霞。”当然,张先生也指出,“话轻文重,话粗文精,话低文高”,“文所传的不只是话,而远远超过话。”张先生谈作文,从实际出发,谈问题不作“无非有多少多少点”的高论,引证的例子也往往妙趣横生。如在谈到作文要坚持“一己之见”时,也强调不能过于偏激。他引用了西方的一个讽刺故事:甲乙二人为地上一个黑点是什么展开争论,甲说是虫子,乙说是黑豆。正在相持不下,黑点爬了,甲说:“你看怎样?”乙说:“爬也是黑豆!”他用这样的小故事提醒学生写作文不要为了标新立异而固执己见,而成为“爬也是黑豆”派。是多么风趣生动啊!
      我因为编写中学语文教材,常碰到一些字词训释方面的疑难问题,经常向张先生求教。记得有一次是有关《论语》的几个句子的理解,因为几种版本的注释有分歧,如杨子之路,可以南可以北,如墨子之丝,可以黄可以黑,如何教给学生呢?只好借助于张先生的慧眼,“别黑白而定一尊”。一句是《论语》的第一句话,“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习,究竟是“复习”,还是“实习”?有一种说法理解为“实习”,还引申发挥说,孔子是很注重理论与实践结合的,他的教育观念很现代。我和张先生商讨的结果是:“习”当然是“复习”,即“温故而知新”之意;孔子根本不重视社会实践,他的学生去种地,他都很看不起。再一处,“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一句,这也是孔子说的话。“周公之才之美”,究竟如何属断呢?是“周公之才/之美”,还是“周公之/才之美”?张先生和我的意见是一致的,即认为当然是前一理解正确,这里赞美周公包括“才”(内在)和“美”(外在)两个方面,而不专指“才能”。另一句是:“譬如为山,未成一箦,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如何理解“平地”的构词结构?有的注本过于看重“平地”与“为山”的对举,理解为动宾关系,即“平整土地”,张先生则认为还应视作偏正关系,因为《论语》是语录体,口语化,局部不对偶正是其特点。我很佩服他的见解,我查了多种先秦典籍的引得,“平地”没有用作动宾的例子。后来张先生写文章批评台湾学者南怀瑾的《论语别裁》,指出他的许多观点还是打倒孔家店以前圣人至尊的陈腐思想,解说更是“信而好古”,甚至根本不通。他说得有理有据,令人叹服。这篇文章曾在一些学术网站广为流传,并附有两人的照片。最为可笑的是,前几天一个南方的朋友打来电话,说她所在的城市的晚报,发表张先生病逝的消息,用的居然是南怀瑾的照片。当然,晚报第二天就更正道歉了。如果死而有知,张先生不知对此会作何感想,一定会又发一通高妙的议论吧。
      送别张先生,我写了几副挽联。其中有一副是这样写的:“先生去矣,而今而后,谈文论语谁激赏;晚学在也,或否或然,读书寻理自犹疑。”这也可以看做是我心声的实录吧。
      1998年初,张先生整理注释他的诗词集《说梦草》功成,一边拉我喝他最喜欢喝的竹叶青酒,一边说让我 给他写“跋尾”。他说我读研的专业是唐诗宋词,写一篇后记还不至于发愁吧。我生性懒惰,怕写不好。想到张先生以前的集子多有名人为之美言,就更迟迟不敢动笔。待我把《说梦草》通读一过,不禁深深为他的幽雅情怀所打动。他的诗宗唐人,词宗北宋婉约派,境界之淳厚,韵味之悠长,词句之清新,古人无以远过。如记62岁时“解职还乡”的诗,有句云:“榻前多鼠妇,天外一牛郎。默数晨鸡唱,方知夏日长。”以“鼠妇”(即“潮虫”)对“牛郎”,既有生活情趣,又新颖别致。又如自我调侃的《鹧鸪天》词曰:“掺水酒,打油诗,迷时自度不求师。也曾秋尽行春令,背倚斜阳赋梦思。”如行云流水,轻灵而又风趣。这样,我用一个晚上就写出了“读后记”。还好,送张先生检阅,他只建议我改动了个别字句,不超过三处。这篇“后记”为我在张先生的读者和朋友中赢得了小小的声誉,连启功先生都曾问过我是谁,这让我得意了好一阵子。
      读《说梦草》时,我发现有一首诗开头为“马路行油碧,鹃声促麦黄”,就和张先生说“油壁香车”应该用“壁”字,是“车壁”也,如北宋晏殊有名的《无题》诗曰:“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张先生当即改了过来,并在以后写的《诗有余力》一文中提及此事,这让我这个“一字之师”很是感动,也感受到了张先生的大家气度。
      张先生的古典文学修养,是我望尘不及的。他不但博览群书,而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对中国古代诗歌,最喜欢三家。你要问他谁是中国古代诗歌第一人,他必答是陶渊明;问他谁是唐朝最有才气的诗人,他必答是李商隐;除此之外,他还酷爱《古诗十九首》,曾集句并自书一联为:“立身苦不早,为乐当及时。”据说电影演员白杨的艺名就是张先生给起的,取自《古诗十九首》,即“白杨何萧萧”。《古诗十九首》是汉末五言诗,为文人作品,吟咏人生无常,伤感生离死别,表现及时行乐,确实别具一格。这组诗最早见于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编的《文选》。张先生常说萧统的眼光太苛刻,竟不肯把“古诗十九首”凑足“二十”之数。
      然而,称张中行先生为国学大师,是不确切的。一者,他以“杂家”著称,不像黄侃、陈寅恪、钱穆那样专治国学;再者,他本人一向以“思想家”自许,他认为,把他当做一个思想者,是对他的最高赞誉。
      张先生虽然生于帝制(1907年),接受的却是现代教育,学的是民国课本。他考北大时,也要考英语。从大学时代起,他就开始思考人生问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即“生而为人,生涯只此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有意义,意义何在,要怎样生活才算不辜负此生?’’(《顺生论》前言)他曾就此问过他学生物的同学牛满江,得到的回答是:生命的存在很难说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繁衍生息。他不甘心这样的结论,于是,乘着北大素有的追根问底之风,他又从故纸堆中跋涉出来,读西方的哲学,读东方的佛学,从中得到感悟和启示。
      西方哲学,对张先生影响最大的是怀疑主义。但他所接受的怀疑论,一开始就抛弃了古希腊皮浪(约前365-前275)式的认为感觉和知识都不可靠的“过分怀疑论”,大体上接受了休谟(1711-1776)的“温和怀疑论”,崇尚理性知识,承认建立在知识基础上的因果论。还接受了休谟、边沁(1748-1832)的功利主义伦理观,即承认个体的快乐和个人利益的积极意义。由此延展开来,还研读了小穆勒(即约翰・穆勒,1806-1873,今通译作“密尔”)的伦理学,其核心是“最大幸福主义”,即以大多数人的幸福来衡量社会行为。最后,他读罗素的书用力甚勤,特别推崇罗素的《怀疑论集》,也心悦诚服地接受了罗素的知识论。他写文章经常引用培根的一句话是“伟大的哲学起于怀疑,终于信仰。”1999年以后,张先生因病体衰,不能写文章了。他有时看报,辄发感慨,说如果心有余力,要像罗素一样写一本《权力论》,归纳一下权力与腐败的关系式。对于怀疑与信仰,他是否终其一生都在调适呢?实际上他终其一生,都在怀疑,没有归于什么信仰。
      张先生半个多世纪以前主编过佛学杂志,顾随、熊十力、废名、俞平伯、朱自清、吴晓铃、启功、任继愈等大家都曾是撰稿人。这使他得以浸润其间,从佛教的教义或佛理上观照宇宙人生,体悟情与欲、生与灭的人生境界,欣赏谈禅的机锋和理趣。
      所以,基于以上两个方面,就有了张先生自己最看重的力作《顺生论》,和他写得最有趣的一本学术著作《禅外说禅》。前者从生命的存在出发,追索了从宏观的天道,到纷繁的社会,到复杂的个体成长等一系列人生问题,提出了顺生安时的思想;后者站在禅外观禅,从文化史的高度剖析禅作为一种宗教文化的来龙去脉,以及它对人生的理解和对生命的感悟。
      在我的记忆中,和张中行老人谈哲学是一件最快意的事。对于本土文化,无论是东鲁春风,还是南华秋水,他都喜欢。不过,相较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庄子。他认为儒家的仁政思想和经世济民的愿望固然好,但往往为统治阶级利用,成为奴役百姓的工具。自古圣贤都斗不过坏人,中国封建社会大率是小人掌权,贤者居于末流。他欣赏庄子的逍遥境界、养生思想、率真个性及荒唐无端之辞,认为庄子是中国知识分子怀才不遇时心灵的永久归依。我读大学时,也曾用力啃读过孔孟老庄,所以每与张先生聊起,多能暗合同归,“于我心有戚戚焉”。他很欣赏我能整段整篇地背诵出来,夸奖我的记性和悟性都很好。
      我对于禅道知之甚少,但总觉得六祖慧能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有些不近人情,不知何以在继承衣钵的竞赛中胜出。但我还是喜欢竞争失败了的神秀的偈语:“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认为这样的话更真切自然,更符合人性。有一次我以此问张先生,他说禅语就是这样,说得越极端,就越见本性,所以慧能赢了,发展出一套“顿悟法门”。我开玩笑说,所谓的参禅,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吧,菩提这种东西,花蕊是典型的“一雌多雄”,疯狂得很呢!他也笑了,并惊异于我有这样的常识。
      谈到西方文化,我和张先生也有很多默契。有一次他说起一位数学家在决斗的前夜把自己的心得写了出来,第二天就在决斗中死了,可是他的写下来的这些思想,却足够让后来的数学家研究一个世纪的了。我知道张先生说的是法国数学家伽罗瓦(1811-1832),他生命的最后一夜写出来的是关于群和域的概念,他用这种方法,彻底解决了根式求解代数方程存在的一些问题。还有一次说起罗素和怀特海(1861―1947)合作写《数学原理》的趣事。罗素比怀特海小11岁,偶有争论,他总是嘲笑怀特海“老糊涂了”,怀特海则每每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张先生管怀特海叫“白头翁”或“白头博士”,是幽默的称呼,是对他的姓氏的意译(Whithead)。另有一次,记得是1998年的夏天,张先生在报纸上看到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丁肇中向公众推荐4本科普书,即《宇宙最初三分钟》(温伯格),《时间简 史》(霍金),《上帝与新物理学》(保罗・戴维斯),《宇宙的起源》(约翰.巴罗)。我说这些书我都有,我还告诉他我已经把霍金的一篇科学讲演《宇宙的未来》选人了高中语文课本。于是,我们就谈起宇宙大爆炸的惊人假说和有力证据,从天体中氦元素的丰度,谈到哈勃红移,及宇宙微波背景辐射。那种与宇宙融合、与天地为一的忘情之乐,真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愉悦。张先生说他想翻翻这几本书,我就找出来给他送去。他认真地读了,并在上海《文汇读书周报》上发表了《尊师与尊礼》一文,从读这几本科普书的本事说起,主张年轻人要想获得真知,“就最好多读霍金《时间简史》一类的书,不读熊先生(指他的老师熊十力)《存斋随笔》一类书。”
      张先生思想敏锐,文笔犀利。晚年写的一些杂文,富于思辨色彩,有很强的批判精神。如,他反对封建社会文人的愚忠,指出不应该像明朝的方孝孺一样,为了忠于前一个皇帝而被诛灭十族。他有感于德国总理科尔的下台,写了《换马》一文,评析西方的民主制度。他还写文章,为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私生活辩护,说不应该以暴露个人生活的隐私作为政治斗争的手段。这些杂文,都表现出了他“思想者”的一面。
      张先生在书画古砚的鉴赏方面也是专家。有一次办公室的同事做一本书法作品的编辑工作,看不懂“五乖五合”是什么意思,就让我代为请教张先生。他一看便知是唐代孙过庭《书谱》中的话,即指写字时五种不顺的(乖)和五种好的(合)情境或条件。他钻研过书法史,曾临摹过16遍《书谱》。可他却每每感叹“学书不成”,归罪于自己是“左撇子”,右手乏力,这实在是一个不能成立的借口。张先生对于古砚的鉴赏,是顶尖高手。有一次他很有兴致地讲起来,还拿出来他的收藏品给我看,说因为用的墨不一样,唐朝的砚是凸出来的,宋朝的砚是凹进去的。
      我对张中行先生的记忆,也许很难用“难忘的瞬间”来表述。因为同他游处多年,难忘的瞬间太多了。借用数学的术语来说,是很多“离散”的点,构成了“连续”的线和面。
      其实,单从学术文化上来理解张中行先生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这个世界不缺作家,也不乏哲人,但张先生的故去,却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可以坐而论道、闲话桑麻的老人。正如长我一辈的同事张厚感先生说的那样:行公不在了,我们忽然觉得少了很多情趣和乐趣――我们也称张中行先生为“行公”,因为这样称呼好像是更亲切一些。
      张中行先生非常热爱生活,90岁时还半夜爬起来看世界杯足球赛,对贝肯鲍尔(德)、普拉蒂尼(法)、马拉多纳(阿)那一代的球星很熟。说世界杯足球比赛,真是拼了命地踢,真见性情。说马拉多纳传球好,普拉蒂尼定位球好,他们都是比手扔的还准。他热爱北京这座文化古城,说北京没有了胡同,也就没有了韵味。他大半生的时间没离开过北京旧城沙滩一带,在那里读大学,在那里居住,在那里工作。每次路过从前和杨沫一起隹过的银闸胡同,依稀辨认当年大丰公寓的遗迹,他都不免喟然长叹,诵一声晋朝大司马桓温的名言:“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从1951年2月起,他就告别了在贝满女中的教书生涯,投到叶圣陶麾下,到人民教育出版社编中学语文课本。有一次我和他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外面那条喧闹的小街(沙滩后街),问他这条街变化大不大。他沉吟一下说,要说变化当然是有的,要说没变化,恐怕乾隆时就是这个格局了。这些话,虽然平常,但每每想起来,总不免会在心里涌现出岁月不居、人生易老之类的伤感。
      罗素在他的自传前言中对为什么而活着给出的理由是:“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张中行先生也百分百地具有这三种“纯洁而无比强烈的激情”,他是我们身边可以攀谈可以嬉游的一位哲人。
      庄子提出了一个永远不能诠释的哲学命题,即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不知为梦。那如何知道活着不是在做梦,而死后才是大梦初醒呢?庄子又说:“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就是说,“不梦”是修行的一种高超境界。张先生名书斋为“留梦斋”,名诗集为“说梦草”,其大寝而去,也许正是梦醒时分吧!
      与张厚感先生、刘德水君共同给张中行先生写完悼文,我突然想起一句阿拉伯谚语:“死去一个老人,等于烧毁一座图书馆。”我不知道这句谚语流传的年代有多么久远,但约略可以感受到它的深刻意蕴。西方文明,在黑暗的中世纪,几乎中断了古希腊传统。若不是阿拉伯人对文化典籍的收藏,也就没有后来伟大的文艺复兴。作为一个跨世纪的文化老人,张先生留给我们的人生智慧、著作文章,实在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值得我们珍赏。
      人民表育出版社中学语文室 10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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