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文
  • 文章
  • 散文
  • 日记
  • 诗歌
  • 小说
  • 故事
  • 句子
  • 作文
  • 签名
  • 祝福语
  • 情书
  • 范文
  • 读后感
  • 文学百科
  • 当前位置: 柠檬阅读网 > 诗歌 > 正文

    【斗法】道教法师斗法真实事件

    时间:2019-01-05 03:22:21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一   用彭司的话来说,那天就应该下雨,十六号看似是一个不错的日子,但是那天天气不好,黑压压的云层让人压抑得快要窒息。彭司站在临时搭起的篷下,雨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数十条巷子来来往往交错在一起,彭司有些不知所措。若不是母亲在后面提醒:“快点去啊……”彭司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顿时想起前一秒母亲的吩咐,去巷子尽头的王婆婆那里买香烛,顺便多买点纸钱回来。
      彭司的父亲就是在那一天去世的,事情来得极其突然,用“飞来横祸”四个字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彭司的酱油还拎在手上,另一只手攥着找回的零钱,刚刚路过北街的拐角,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什么看热闹,彭司原本是不准备凑过去看的,好在有人看见了彭司,一声叫住了他:“你爸出车祸了!”过去往往在书上看见“晴天霹雳”这四个字,这下彭司是真的感受到了。
      彭司的父亲那天和母亲吵架,一气之下跑出去喝醉了酒,回家的时候骑着他那辆老式摩托车在马路上前行,他的视线其实早已经模糊了,昏昏欲睡,上眼皮和下眼皮总是不停打架,他正准备停下来,谁知道一抬头就和别人的轿车撞上了。
      彭司家里没有多少钱可以帮父亲办丧事,母亲单位早垮掉了,父亲的单位效益一直不好。葬礼的那天是十六号,天空下起了毛毛雨,临时搭起的篷子口堆着几个花圈,那还是几个交情比较好的邻居送过来的。这下子,他是一点没反应过来,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彭司甚至来不及去想今后的生活,单单靠母亲的女工生意能不能养活自己,一切都是未知数。
      母亲又叫了一声:“记得纸钱要先买三斤半,买完东西把张道长请过来。”
      小镇的路这些年被磨得凹凸不平了,彭司快步跑到巷子的尽头,昏暗的楼道边堆放着很多蜂窝煤,彭司在王婆婆的木门上敲了敲,一个年迈的老人缓缓地开了门,有些浑浊的眼珠几乎陷进了眼窝里:“小司?什么事啊……”彭司愣了一下,说:“呃,我爸死了,我妈叫我来买纸钱和香烛。”彭司刚说完,门外的野狗就叫起来,王婆婆拿着扫帚赶走了野狗,转身看着彭司,“哎,可怜的孩子,你妈以后怎么过哦。”彭司来不及回答,害怕回去晚了又要被母亲骂,赶紧说:“王婆婆,我妈说先要三斤半的纸钱,我还得去找张道长。”王婆婆伸手从柜子里拿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口袋:“这是落地钱,刚好那么多。”
      彭司当然不懂这些,死人之后的所有仪式,所需要忌讳的东西,他丝毫不知道。晚饭的时候,他从隔壁刘阿姨家夹了一块肉,正吃得香,母亲看见,走过来一耳光扇在他脸上:“你个不孝子,张道长说三天内忌荤……”
      那时候彭司开始恨张道长,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吃一块肉都要挨打。他斜眼看着那个人下巴留着一撮胡子,活似连环画里的庸医。张道长端着一碗水,在父亲的棺材前走来走去,另一只手捻着一根草。其实张道长很有名,每次镇里死了人,都缺不了他,他会告诉你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一定要做。在彭司看来毫无意义的仪式,却被所有人看作是神圣的。搞完了他手上那碗水,张道长走过来对彭司说:“现在你要去给你父亲磕头,我在一旁念经,我没叫你起来,你千万不能起来。”老妈子在一旁瞪着他,他就拼命地磕头,张道长在后面念着奇怪的字符,念得彭司耳朵发胀,他开始感觉到有点头晕,但是没有听到命令,他又不敢起来。张道长终于念完了他那个小本子上的东西,母亲在一边刚刚剥完花生壳。“可以起来了……”彭司感觉到自己双腿已经麻到没办法起来了。
      彭司父亲的葬礼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天,彭司和他妈妈都有些支持不住了,张道长说:“你们明天准备一只公鸡,我给杀了,这事儿就算成了。”
      那两天的夜里打雷闪电,好像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彭司听着狂风在咆哮。他不清楚是不是像张道长说的那样,父亲还没有走,还在身边徘徊,但是那时候他太小,小到大人说什么,他就觉得是什么。
      对于张道长最深的记忆,莫过于十一岁那年。即使很多年过去了,每次看见小镇上有人去世,临时搭棚,好像都能看见他。他似乎按照他以往的规矩,轻车熟路地指导着那些人,出殡的前一天,张道长都叼着那句话:“准备一只公鸡,杀了,就算成了……”
      
      二
      张道长有个孙女,叫张菁菁,彭司上初中的时候,张菁菁才念小学,在彭司的印象里,张菁菁是一个特殊的女孩。彭司的父亲死后,母亲开始到处接事情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管他。彭司差不多到了叛逆期,就变得有些狂妄了,那个时候,他常常在镇上和其他孩子打架,放学的时候就去拦截小学生,他不抢他们的钱,也不恐吓他们,他就想拿着刀子吓吓他们。张菁菁就是以一个教育者的身份出现的,她背着一个大书包,背后甩个小辫子,她指着彭司说:“你再欺负我们小学生,我就叫警察来把你带走。”彭司很诧异张菁菁的行为,他的刀子在手上甩着甩着停了下来,他看着张菁菁水灵灵的眼睛,那时候彭司还不知道张菁菁是张道长的孙女,他笑着将刀子收起来:“你叫啥?”张菁菁歪着嘴:“关你什么事,你还想报复我?”这个女孩子口中的话着实让彭司吓了一跳,彭司摇摇头。“你走吧……”最后那句话是张菁菁说的,她就像是电视剧里胜者与败者说的一样,“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这句充满了江湖气息又坦然的话让彭司记住了她。
      近些年,政府管得严,张道长变得有些收敛,如果丧家价钱给得不高,张道长也不愿意出面了。早些年赚钱也赚够了,小镇的公鸡差不多被张道长杀了一半。张菁菁家住在张道长附近,和彭司一样住在筒子楼里。彭司当然认识张道长,但当张菁菁叫他爷爷的时候,彭司还真没想到。张菁菁和张道长一点也不像,不知道她爸爸和张道长像不像,张菁菁身上那份侠气多半是从张道长那里遗传下来的。毕竟他爷爷是老江湖了。
      彭司开始关注起张菁菁来,当张菁菁六年级的时候,已经活脱成了一个小美人。好多男生每天追着张菁菁跑,彭司开始用他的小刀子警告那些家伙,他不准别的男生来看张菁菁,自己却希望每天都看到她。终于有一天,张菁菁跑到彭司面前,就和小时候一样,她带着几分愤怒:“喂,我说你还是适可而止啊。”彭司的跟踪泄露了,他没有逃跑,而是选择了面对。张菁菁看出彭司的眼神中有几分与往常不同的神色:“喂,你别一天混日子啊,小时候打劫我同学,现在又恐吓他们,你找点正经事情来做好不好?”彭司不喜欢学习,他的学业都荒废了,现在学校对于他而言,去不去都无所谓。镇上混多了,他也厌了,唯独每天跟着张菁菁转成了他唯一的乐趣,现在叫他去找点正经事情来做,他还真不知道做点什么。彭司把包里的小刀交给张菁菁:“我不恐吓他们了。”张菁菁奇怪地看着彭司:“我还以为你要变个魔术呢。”彭司动了动眉毛:“我是想你把刀子留着做纪念,还有,我认识你爷爷。”张菁菁吐了一口气:“我爷爷是个神棍,镇上的人都认识,你认识他没什么奇怪的。不过现在都是21世纪了,我爷爷的话我从来没信过。”彭司“啧啧”地笑了笑:“他可是老江湖嘞。”
      虽然彭司很讨厌张道长,但是张道长说的什么,他还是信几分的。张菁菁和他爷爷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永远没有那份神秘兮兮的阴暗,而是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
      彭司没有考上高中,就离开小镇了。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下场是注定的,彭司的妈妈也没有觉得难过,对于他们这样小镇上的人,母亲觉得文凭没什么用,彭司是时候出去闯闯了,在外面赚了大钱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彭司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临走之前他想见见张菁菁,虽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但是彭司就想见见她。彼时,张菁菁已经升入初中了,而且是以最好的成绩考进去的。想着这些,彭司觉得有些落寞,他爬到学校的围墙上,那时候已经立秋了,梧桐树上时不时飘落下来的叶子徒增伤感。张菁菁抱着书正准备走进教室去自习,彭司一下从墙头跳下,一个黑影落在张菁菁面前。
      “喂,我要走了。”彭司说得有点不情愿,似乎想张菁菁挽留。张菁菁看了看彭司的脸问:“去哪里?”彭司摸摸脑袋,“我也不知道,我妈叫我出去闯闯,赚了大钱再回来。”张菁菁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那你出去了,不要老欺负人。”彭司眼睛有些红,但是他没让张菁菁看到,“我在你心中就是个恶霸啊,你咋不想想我被别人欺负呢?”张菁菁抿了抿嘴:“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张菁菁就抱着书进了教学楼。彭司看着张菁菁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彭司离开小镇的那天,张菁菁悄悄到火车站去看了他一眼,她没有告诉彭司,因为在她心中,彭司仅仅是陪伴她童年岁月的一个少年,一个张狂、任性、嚣张的少年。在列车从张菁菁身边开过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心中有些东西被掏空了,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三
      彭司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到底有什么长处。在这漫长的十八年里,他没有做过任何值得回忆或者有意义的事情。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将小刀送给张菁菁的时候,张菁菁说的一句话。她以为他在变魔术,虽然他不知道魔术怎么变,但是他倒为自己找了一个目标。这个听起来奇特,却完全不知所措。列车匆匆刷新身边的景物,彭司看得有些出神。这个时候,列车的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魔术师变鸽子,所有的观众都在鼓掌,这样的画面似乎震动了彭司的心,如果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多好啊,这样就可以讨张菁菁开心了。彭司的嘴微微上翘,他的心很甜,好像吃了蜜糖。
      那班列车停靠在一个大城市的边缘,彭司刚下火车便被远处绚烂流光的灯景迷住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如此庞大的盛世,彭司心中顿然出现了落差,在小镇生活了近二十年,却不知外面的世界竟是这样繁华。彭司背着厚重的包缓缓地走在马路上,夜深了,郊区的虫子都在叫,几辆摩托车在彭司身边徘徊,操着彭司完全听不懂的外地口音,大致上应该是问彭司要不要搭车,彭司摸着口袋里剩余不多的钱,想想还是忍住了,继续走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像星星都在打瞌睡了,远处华彩的灯光终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城郊相接的地方,就如同一个断层,彭司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彭司有些恐慌,他们说着他们各自的语言。彭司站在路边,这个时候一个乞丐伸出一只手来,他看见他衣衫褴褛,腿上磨出了水泡,他考虑了很久,终于将口袋里的钱给了那个乞丐,乞丐连连磕头,他无奈一笑。在这样的城市里,好像各自都过着各自的生活,他们不会去关心身边的任何东西,好的,坏的,只要事不关己,就不会过问。彭司坐在一家咖啡店门前,思考着自己下一步应该去哪里,恍然看见了前面大戏院的海报,县城里有名的杂技团正在演出,他眯着眼睛,悄悄走到戏院的墙边,他想翻进去看看,可是这里的围墙太高,和小镇那里的红砖土墙完全不一样,他考虑了很久,还是灰心地走了。
      夜晚天凉,他抱着自己的大背包不知道何去何从,墙角蹲着刚才那个乞丐,正在盘算着自己盘子里的钱,天桥上有一对情侣在吵架,路上的人渐渐少了,可是整个城市的灯光好像不休眠一样。他有点想念他的母亲,有点想念张菁菁,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们在做什么。
      “兄弟,没去处?”彭司抬头的时候,正是刚才那个乞丐。彭司瞅了瞅,没有回答。乞丐准备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彭司又唤住了他:“我不知道去哪里。”乞丐咧着嘴笑了笑,黄黄的牙齿在灯光下暴露无遗。“要不,跟我走吧……”彭司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因为他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乞丐带着彭司走到了戏院的墙角,掀开丛丛的万年青,一个约莫可以钻进一个人的洞口在他眼前出现。乞丐说:“从这里进去,我们可以去睡杂技团的帐篷。”彭司小时候也钻过狗洞,原本是不在乎的,不知道是当时太小,还是因为环境不同,但是此刻在这些城里人来来往往的步伐和目光下,他变得有些担心,他不是太愿意屈身进去,甚至害怕别人以为他和乞丐是一伙儿的。乞丐已经拉着他的东西进去了,而彭司却迟迟站在洞外。强大的羞耻感让他想尽快远离此处。“兄弟,进来吧,呆会儿可能要下雨了。”彭司咬着牙,左右环视了下身边的人,趁着人少,他一下钻了进去。
      果然就如乞丐所说的,很快天就下起了雨,彭司和乞丐窝在一个闲置的帐篷里面,这个是用来放杂物的地方。彭司望着窗外的雨发呆,好像回到多年前,父亲去世的那天。他开始幻想,今天的奇遇是不是父亲在上天的安排,记得张道长说,死去的人都没有离开,他们都在安静地看着我们。想到这里,彭司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父亲了,在过去的日子里,自己荒废了青春,无所事事,父亲一定都看在心里,但是好像父亲没有怪自己,至少他没让自己遇到什么祸害。乞丐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点压扁的蛋糕:“兄弟,要不要吃点?”彭司接了过来,一口吃了下去,他确实太饿了。帐篷外面传来了热烈的鼓掌声,彭司掀开帐篷,探出脑袋:“那边在做什么?”乞丐咽下一个快要坏掉的馒头:“杂技表演吧。”彭司站起身来:“我想去看看。”
      他快步跑到大厅那边,隔着人山人海,看着会场中央的杂技团。这个时候,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将帽子拿出来,一下从里面拿出一只兔子,然后剪碎白纸,扔向空中,变成一只只翱翔的鸽子。彭司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这样的表演赞不绝口。彭司又出神了,表演结束的时候,他跟着工作人员混到后台,他拦住那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师父,教我魔术吧!”年轻人皱眉看了看彭司,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怎么到后台来的,年轻人没有准备理会眼前这个少年,而是继续收拾着自己的器材。彭司眼看年轻人就要离开,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立马跪到了他面前,这下年轻人有些动容了:“喂,你快起来,你干什么……”彭司是想到了在废品站捡到的那本武侠小说,里面那些拜师都是这样的,他知道接下来有戏,拉住魔术师的手:“师父,我是真的想学魔术,我求求你了!”魔术师看着彭司坚定的眼神,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沉思了片刻,终于点点头。
      
      四
      彭司在那个雨夜与乞丐告别,他仅仅在这座城市停留了片刻,便要和魔术师及其团队离开。在颠簸的长途汽车上,彭司困倦不已,魔术师继续整理着他行囊里的东西。彭司开始做梦,梦里面,他成为了一个可以随便将手上的玩意变成其他东西的魔术师,接受着所有人的掌声,聚光灯下,万人瞩目。当彭司醒来的时候,魔术师将一袋饼干丢了过来,“要不要吃一点?”彭司双手捧着饼干,突然觉得很窝心,他慢吞吞地拿起一片,放进嘴里。长途汽车还在摇曳,他甚至不知道前方的路到底是什么样子,就轻率地走了下去。彭司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自己生病了,他的头时不时地犯晕,这个城市的天空灰蒙蒙的,好像阳光完全透不进来,那种困怠而又压抑的气氛让他难以忍受,彭司终于沉睡了下去。
      如果不是臭水沟的味道将他熏醒,他还不清楚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彭司感觉到双手又略微疼痛,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身边倒着很多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几乎所有人都被绑起来了。彭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黑乎乎的帐篷里面充满了各种难闻的气味,门口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彭司完全听不清楚。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赶快逃离这里。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了,虽然光线不足,可是从那个人走路的姿态看来,他就是那个魔术师。他好像在寻找一个目标,最后锁定在了彭司旁边的那个少年身上,他将那个少年拉了出去,彭司大概猜到了其中黑暗不堪的勾当。彭司需要立刻想一个办法,可偏偏在这急迫的时候,他脑子一片混乱。
      “这个小子不错……”
      “我得要健康的,肺和肝都行。”
      彭司紧张地咽着口水,恰在此刻,他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个人,“谁?”
      “嘘……”原来是那个乞丐兄弟,他从袋子里拿出刀子,一下割断了麻绳,“有什么,等逃出去再说。”魔术师终于感受到了帐篷内的动静,掀开了帐篷的布,他双眼犀利地看着彭司和乞丐:“你们俩……”乞丐还没等彭司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从后面钻了出去,那是乞丐进来时候用刀子划破帐篷开的小门。魔术师愤怒地叫着马戏团的其他人,彭司开始了奋力的逃亡。这座城市开始下雨了,雨水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脸上,彭司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一种力量,渐渐地,魔术师的声音越来越远,两个人终于离开了危险之地。
      “哎,累死了,我说你怎么那么傻啊……”乞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点过一半的烟,点燃之后,吞云吐雾起来。
      “我只是想学魔术。”彭司的愿望好像变得软弱无力,站不住脚。
      “魔术有什么意思?都是虚假的东西。”
      “但是,我就是想学。”彭司又稍稍坚定了自己的语气,这一刻,他应该是想到张菁菁了。
      乞丐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在彭司眼前晃了晃,然后塞进口袋里:“你摸摸我口袋。”
      “有什么?”彭司狐疑地伸手进去摸着,但是似乎什么东西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就对了。”
      “刚才明明有一个硬币的啊,你放哪里去了?”
      “那你再摸摸。”
      “咦,又有了,咋回事儿?”
      乞丐摇摇头,转手又变出一朵玫瑰:“神奇?”
      “天啊,你会变魔术!”
      “小把戏,我常常溜进那些马戏团的后台,看他们将那些虚假的东西变得看起来神奇,其实特无聊。”
      “那你教我好不好?”
      “真想学?”
      彭司坚定地点点头。
      彭司有时候在想,乞丐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照常在城市的角落里乞讨,用他廉价的道谢致意每一个可怜过他的人,但是他从不在其他人面前表演魔术。唯独彭司知道,他所掌握的东西已经可以在一些小场合演出。有一次彭司问及此事,乞丐只问了一句话:“你觉得我有像样的衣服吗?谁会来看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表演魔术?”一年之后,彭司掌握了乞丐偷学的所有魔术,他突然想在行人面前表现一下,乞丐对于这个想法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兄弟,我希望你记住,不管是魔术还是算卦,都是虚假的东西,那些看似神奇的,虚幻的东西,都是不可信的。”彭司点点头,很快,他离开了乞丐,离开的那天他带着不舍和歉意去找乞丐,可是他发现乞丐已经先走一步,他消失在那个街角,后来的日子,也再没有看见过他。彭司到达了另一个城市,开始试着表演一些简单的魔术,行人们渐渐被彭司所吸引,第十街32号成了彭司固定表演的地方,观看者越来越多,他的魔术越来越受欢迎,夜里彭司开始学着自己创新,于是他变成了一个擅长魔术的人。城市的剧院前来邀请彭司上台演出,彭司欣然答应。那一夜,他一炮走红,成为了K城的明星。剧院定时为他安排演出,他成了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彭司自己也没有想到,但他渐渐发现,这样的演出变得空虚乏味,所有人像白痴一样在下面惊讶,而自己知道这些把戏是多么的虚假无聊,他日复一日地将那些东西表演给其他人看,获得满堂喝彩的他却再也感受不到最初的荣耀感。他时常想起张菁菁,偶尔也会想起张菁菁的爷爷张道长,他开始质疑张道长口中的那些话,那些为死人所做的过场。彭司的心跳得很快,他深知,总有一天,会有人厌恶他的魔术,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他想要回家去。他已经厌倦了虚假的生活,只有家乡的真实才可以填充他的人生。
      
      五
      那是2007年的年末,彭司离开家乡的第三年。彭司在火车上看见了家乡的烟火,所有人在欢庆着新年的到来,彭司想起家乡人在十二点要吃元宵,自己得赶在之前回到家里。这三年中,彭司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母亲,他盘算着包里的钱,已经可以带着母亲到城里去住了。下了火车,彭司却没有先回家,他跑到了张菁菁家的楼下,他知道这个时候张菁菁一定会经过那个路口,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张菁菁果然出现在了路口另一头,彭司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张菁菁从彭司的身边路过,却没有做半分停留,她看来有些神情恍惚,彭司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菁菁……”
      张菁菁停了下来,打量着彭司:“你是……”
      “我是彭司啊!”
      “彭司?”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彭司?”
      “对啊!我回来了……”
      张菁菁捂住嘴巴,眼前这个已经愈见成熟的少年就是曾经的那个小混混彭司。张菁菁顿了顿,好像故意压制住了自己的兴奋:“你回来了啊,真好。”
      “你好像不太开心,有谁欺负你吗?告诉我,我去揍他!”
      “揍什么啊,你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我。”
      “你越是这么说,我越觉得不对劲。”
      “好了,我要回去了,已经很晚了。”
      彭司真的很想知道张菁菁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可是她闭口不提,彭司也没办法。回家的时候,母亲看着彭司居然有些眼眶红润,她还没开口,彭司就先问了句:“张菁菁家里怎么了?”
      母亲顿了顿,摇摇头,“哎,真是悲剧。你还记得张道长不?”彭司点点头,“张道长说菁菁命中注定有个大劫,要她退学回家,二十岁就成亲。你看菁菁那么好的成绩,老师都觉得她是上名校的料,菁菁她是不想退学,但是人人都知道张道长说得准,要是菁菁不听,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办?”
      “菁菁愿意干嘛就干啊,干什么要听那个老头儿的话!”彭司激动得拍响了桌子。
      “前段时间,张道长给李家叔叔说,他七月要遭血光之灾,结果七月的时候,李家叔叔就摔断了一条腿。你说,谁敢不信张道长的话……”
      “我就不信!我去找张道长评理去。”
      “你别去,要是你中了什么招,我怎么办啊?”
      “妈,人生是靠自己把握的,那些算命的,都是假的!”
      
      六
      张菁菁趴在桌上哭着哭着睡着了,她是被门口的吵闹声吵醒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她知道是来自彭司的。
      “我要找菁菁!”
      张道长拦住了彭司:“你要干什么?”
      彭司眼看不能进去,就冲着里面吼:“菁菁,不要相信你爷爷的话,你该去上大学,你的前途是要你自己把握的!”
      张道长恼羞成怒:“胡说八道!滚!”
      “张道长,我要和你斗法!如果你输给我了,那我就要向所有人证明你的法术是假的!”
      “我不想理你!你给我滚!”
      “你是害怕了,我知道你是怕我的,有本事,你就接受我的挑战。”
      彭司信心十足,张道长斜眼看了看他:“彭司,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或许是吧。”
      “好,如果你输了,就马上离开这里,永远不要让我看见你!”
      张菁菁从屋里走了出来:“彭司,你比不过我爷爷,你走吧。”
      “我一定会胜过他的!”
      “你走啊!”菁菁有些激动,她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些,“你别犯傻了,你走吧。”
      “不,菁菁,我要你明白我刚才说的话。”
      彭司要和张道长斗法的事情很快在镇上传开了,所有人都私下搞着赌注,起初是张道长明显占了优势,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彭司可以有张道长那样高深的法术。但是彭司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张菁菁很担心彭司,她不知道彭司到底有没有胜算。彭司向她投去肯定的眼神,他要让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输。时间和地点都由张道长定好,至于内容,需要彭司来决定。张道长也不担心彭司会玩什么小把戏,很快就答应了。
      镇上所有人都过来了,在镇上的那棵大榕树下,有两张木桌子,桌上放着两个水缸,有两枚鸡蛋分别放在水缸里。彭司对着所有人说:“等下我和张道长同时施法,看谁能不碰到水缸就将鸡蛋拿出来!”张道长猛地愣住了,虽然他不相信彭司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他深知自己完全办不到。
      “这个……”张道长的迟疑让彭司很满意地笑了。
      “怎么张道长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
      “那我们开始吧……”
      张道长拿着他以往做法事用的道具,围着鸡蛋念起经来,彭司却丝毫不动,他好像在盘算着什么。张道长左转转,右转转,水缸里的鸡蛋纹丝不动。彭司闭上眼睛,朝着天空一吼,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再一回神,水缸里的鸡蛋就不见了。
      “啊!鸡蛋去哪里了?”几乎每一个人都惊叹着。
      彭司挥了挥手上的鸡蛋:“在这里……”
      “天啊――”张道长咬着嘴唇,怒发冲冠,他深知自己的把戏再也不能混下去了,他想要上前抓住彭司,好好揍他一顿,但是,此刻,好像头脑发热,眼前一片浑浊,他摇摇晃晃,还没有走到彭司面前,就倒了下去。张菁菁推开所有人:“我爷爷脑溢血犯了!我爷爷脑溢血犯了!”
      彭司还在为自己的魔术得意,转头的时候,张菁菁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七
      张道长死于脑溢血。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抢救无效了,张菁菁窝在医院的走廊上哭了一晚上。彭司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菁菁,你别哭了……”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菁菁,我只是想帮你,你知道的。”
      “谁要你帮了!我爷爷身体本来就不好了,我只希望能够在他离开我之前好好待他,虽然他从事的行业我一点也不喜欢,可是他是最疼我的。我知道你是听了那些流言,我爷爷是不要我念书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这个时候,他能安心,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每天所担心的并不是我能不能继续上学,而是我担心有一天爷爷会离开我,彭司,你提前了这件事的发生!”
      彭司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斗法是胜了,但是却忘记了亲人之间存在的那一丝情感。彭司摇摇头:“菁菁,我知道了。”
      “彭司,你走吧。”
      彭司离开医院的时候,菁菁埋着头在沉思,彭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回到镇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对彭司崇敬起来,好像当初看张道长一样。彭司苦笑着,没有理会任何人。他知道其他人都将他当作了什么。
      母亲拿着锅铲站在门口:“彭司,你什么时候去学的那些巫术?”
      “妈,我没有……”
      “我不想你和张道长一样!”
      “我知道!我那个叫魔术,并不是你所说的巫术!”
      “不管什么,都不是正经的东西。”
      彭司好像陷入了一场无法争辩的乱战之中。
      
      张道长的葬礼在第二日举行,彭司路过那些临时搭起的灵篷,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父亲去世的那天。菁菁在门口坐着,她望着天空发呆。
      彭司将背包里所有的魔术道具都埋在了那棵树下,他决定带着母亲离开这里。菁菁好像看见了他,他匆匆地跑开了。
      天空中下着蒙蒙的雨,但是这次的葬礼很安静,因为里面已经没有人可以做法事了。■

    相关热词搜索: 斗法

    • 文学百科
    • 故事大全
    • 优美句子
    • 范文
    • 美文
    • 散文
    • 小说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