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未央【满地未央】
时间：2019-03-26 03:28:05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我时常想,未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男人。 前段时间这个很有意思的男人打电话来声音愉悦地告诉远隔千里的我,最近他在自家三楼的房顶种了很多四季金银花和牵牛花,金银花有白黄两种,长得都很茂盛,牵牛花是自己采集的种子,也分两种,白色的是在龙洞走路时采的种子,紫红色的是在朋友的花圃里采的,加起来共有二十多株。自己故意放纵那几十株青翠枝藤从边缘处悬下来,凉风习习时就在下层窗口自在地荡来晃去,美其名曰“花帘”。这样来年春天就可以吸引燕子前来小憩了,言语间还笑得颇有点得意。
我拿着手机眯起眼来看天,觉得天气真是好极。
以往只听人种牡丹,种栀子,种文竹蔷薇白茉莉,很少有人想起这般寻常的美丽植物,独他喜爱这一种别开生面的情趣,悉心照料,装点生活,阳光像金色的麦子晃啊晃,怡然自在的样子。
这男子对所有美丽都有温暖平静的爱意,仰头看到风止阳起,日光肆虐,也可以笑意悠长地感慨天空晴朗。
厚重的云层在雍容之下默诉着优雅的暖意。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其实未央刚开始还不叫这个名字。
去年夏天他突然在QQ上敲我说要改名让我帮忙想想,虽然很莫名但我还是毫不客气地弄了几个带有浓重文艺气息的字敲过去,没想到他真的选了。
不仅选了,且至今如常。
满地未央。这本是我文章的题目,如今成了他的另一个倒影。就如同我叫人总是喜欢叫名字的谐音,把音节字迹做些婉转诡异的变化后使之成为心底的一种静止,很少有人知道它们在我心里是如何变成精灵古怪的模样,那些都是瞬间幻象的冻结,源远流长。
未央比我大二十四岁,年龄的缘故让我们成为朋友的过程显得戏剧化,就仿佛现实生生地延展出黑夜笼罩下的曲径,恍然失真。
其实我本无意闯入他的故事,因为自己早就知晓,人至中年,难免沧海桑田日月砥砺,所幸莫叹韶光。
然则,因了这过去与我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终究还是无可避免。
只见日日尘光去,他是生平第一个与我摆一壶酒,长夜倾谈的男子。言辞之间,那些近在咫尺的海市蜃楼,缓缓幻化作轻暖多刃的蔷薇,让人不禁心下戚然。
这是多么奇妙的际遇。原本只是旧章妩媚,陈词妖娆,谁的青苔生在幽哑潮下,陌桥上有生女素妆,击节唱,焉知玲珑老。于是我轻易就被卷入一场光怪陆离的喧嚣幻觉,忘了前来与离开,即使陡然醒转,仓皇逃离,也躲不开锥刺的余痛,是为自知。
年华方肯到几时,谢了伤痕。
他也曾感叹我应该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为何却懂得如此的世间冷暖,我默然不答。
有许多事,何必说透。我所经历的许多,你无从知晓,我也不知从何提起,于是只有静默。
我清楚自己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般的少年,与早年的经历及家庭的种种不无关系,也并非没有怨言,只是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疑惑和压抑后,我逐渐知道它在我身上注入的力量会使我有别于他者,哪怕要领略这种赐予的恩惠,需要漫长的时间,并付出大量焦躁与冲突作为代价,直至偿还了这巨大的所得。尽己所能把受过的伤织成殷红锦缎披在身上,以一个少年应有的姿态,重新相信爱和梦想,清楚它们能使我成长,并终会成为尘封的秘密,成为没有唱过的歌,没有看过的风景,如是而已。
世间万物,都如此因果,一切交换,也都有深远的等价。
我很荣幸能成为生平第一个让他倾吐心扉的女子,曾经共同遭遇时间的森林。
就如同如今我已经习惯在夜半拿着手机听他闲话家常,波澜不惊。此人有把生活琐事诗意化的神奇能力,岁月沉浮,也依旧保有最初的感慨与坚持,这非常好。我懂得这种态度的赏心悦目,乐于在各种时间抱着软塌塌的被子半闭双眼懒洋洋地和他讲话,信马由缰,不及思虑,就像最闲散轻逸惊梦游园。偶尔他也催我去博客掸掸灰,我于是也就满口答应下来,不过一觉醒来多半忘得干净,更新这种事就继续浮云了。他也不恼,因为相信一切都有圆满的余地,所以气定神闲。
因为这种疏离带来的余地和亲昵,安然淡定,适于平常。而对于不再需要的,彼此都能拥有断然的态度,明白既然时光珍贵,无暇感伤,便不如直接舍却。
能够自省和自醒也就足矣。
有朋何必登高望,纵无茱萸也重阳。
我一直认为他适合去当一个诗人,过像纳兰性德那样家境殷实的生活,得闲了可以填词赏景,对月弹琴,管它繁华三千浮生沦陷,大概都是可以忘的。虽然生活通常都不会遂人愿,真正的疼痛无从判断和调节,可是等待时间慢慢过去,流年光转,回首灯火阑珊处便逐渐积累了独立淡然的心境与一力承担的勇气。
他一直感慨我是他的忘年之交,我虽不言,心中却有动容,只觉得生活的神奇之处便在于此,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愿意对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四岁的女孩袒露心扉,最为清澈直接,不曾矫揉造作,何其难得。
我也曾在电话里为他念过简桢笔下的文字,那些词句光华黯然,清醒自知。
我知道他会喜欢那段话:
“时光,重叠在一棵树上。枝叶团团如盖,新条从其上引伸。时光在树上写史,上古的颜色才读毕,忽然看到当代,旧与新,往昔与现在,并不是敌对状态,它们在时光行程中互相辨认,以美为最后依归。”
他说,这便是了。
于是我微笑着沉默,轻轻闭上眼睛。
只因明白这是彼此所追逐的幻象,而共同遭遇了,那片于冰天雪地之中陨落成美的,桃花林。■
(责任编辑_草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