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纪录片《紫禁城》的“破圈”传播示范
时间：2023-02-27 21:05:03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郭慧子
（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与文献馆,北京市 100012）
自1420年建成以来，紫禁城一直用它特有的方式目睹着封建王朝的兴衰交替，见证着中华民族抵御外敌的百年抗争，亲历着国家和人民的新生。600年后的今天，真实完整地保护并负责任地传承弘扬故宫所承载的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我们新的神圣使命。由北京广播电视台与故宫博物院联合出品的大型系列纪录片《紫禁城》从2021年10月22日正式推出起在业内外屡获出众的口碑，成功“出圈”。本文将分内容传播和形式传播两大方面具体阐明原因。
近些年，故宫并非电视纪录片领域的新鲜选题，《故宫》《当卢浮宫遇见紫禁城》《我在故宫修文物》《故宫新事》《我在故宫600年》等已把故宫的前世今生、建筑美学、典藏文物等做了全面透彻地剖解与展示。《紫禁城》如何跳出前作，讲出新意，可谓是难乎其难。电视纪录片创作主体非线型思维规律展示出创作主体是一定文化环境的总和。各种复杂的知识结构与特定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念，都决定了创造性的创作主体意向的实现程度。[1]为此，制作团队耗时三年，苦心孤诣，潜心打磨，从最基础的故宫常识开始，期间无数次踏入故宫培养感情，通过挖掘史料、探访古迹追寻历史的痕迹和共鸣。由明清史学家、故宫博物院古建部、书画部、文保科技部等各个部门乃至社会学者等三十余位专家组成的顾问团队更确保了节目素材的权威性与精准性。
在时间范畴上，一方面，《紫禁城》以编年体的方式用《王者》《基业》《远路》《狂澜》《际遇》《余晖》《交融》《盛世》《思危》《图存》《破晓》《新生》12个“变局”首次全景展现了大历史格局下紫禁城600年的世事沉浮。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郑和七下西洋、于谦之死、康乾盛世、慈禧垂帘听政、“丹宸永固 紫禁城建成六百年”展等，每个“变局”事件的切入点都颇为巧妙，看似遥远却无比生动地触碰到了华夏文明跳动的脉搏。以城看史，以史讲城，让世界透过紫禁城读懂中国，也是此类题材纪录片之前未曾涉及的，这就构成了《紫禁城》独一无二的叙事视角和精神内核。另一方面，围绕着每集的结构主线，古与今的观照都是贯穿始终的。第2集《基业》中，在讲述《永乐大典》的编纂过程时，前半部分简要陈说了明朝书法艺术从工致稳健、珠圆玉润到行云流水、奔放洒脱的风格衍变，后半部分则转场向国家典籍博物馆铜制的大门花纹和馆内将中华民族数千年的文化财富“备辑为一书”的《永乐大典》原本。第4集《狂澜》中，正是通过郕王朱祁钰监国后于谦成功击退瓦剌铁骑，主持打赢北京保卫战和现今我们在于谦祠里所见的他于12岁写下的传世名作《石灰吟》两个场景表现出于谦拯救了危难中的明朝，使其得以续命200年，却玩不过残酷的权力斗争，英雄的一生被皇权辜负，但历史永远记住了他的名字。如上古与今的即时呼应恰如其分地勾连起观众对过往和当下的双重思考。
在空间范畴上，《紫禁城》已经跳脱出紫禁城的物理局限，以大历史观来扩容每个“变局”的延伸幅度。一方面，第1集《王者》从紫禁城走出去，在岁月更迭中逐渐失去远见与雄心，封建王朝最终崩溃瓦解，至第12集《新生》又回到新时期的紫禁城。该片不仅把紫禁城和600年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相连接，还找到了朱红高墙内散播的历史氤氲与广袤的华夏大地之间的互动关系，这种历史和现实的紧密贴合，促使观众展开一场突破桎梏的对话。另一方面，本片实现了“主线逻辑”与“分支逻辑”的汇合，除了述说紫禁城内的风云变幻，也包括和之相关的传奇往事。政权的夺取、皇帝族谱的关系、百姓安危等“分支逻辑”，起到了对“主线逻辑”的补充作用。第8集《盛世》中，今日的京杭大运河杭州段依然是一条繁忙的水道，这里的北新关遗址曾是商旅货船往来于此的重要收税关口，那时乾隆皇帝颁下谕旨，免去浙江三十万两应征银，当作对其如期缴纳赋税的褒奖，刻着这道谕旨的御碑被保留在杭州郊外的塘栖古镇；
修书是最能体现统治者能力的工程，乾隆皇帝希冀编著一部涵盖古代中国所有学术领域与学术成就的《四库全书》。公元1792年，为《四库全书》加抄的6个备份全部抄完，承德避暑山庄的文津阁奉命收藏，目前保存完好；
我们在厦门的故宫鼓浪屿外国文物馆能看到紫禁城的帝王们接纳世界的决心和勇气，欧洲的钟表、瓷器，日本的漆器，西方的药品等，可见清朝宫廷生活受到西方文明的影响程度超乎想象。在经济一体化速度明显加快的今天，中国与西方的文化交往越来越频繁，《紫禁城》的脚步遍及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有效增进了叙事结构的厚重感与丰富度，使得它的文化意涵更富层次性。
在大历史坐标下，如何引导观众广泛立体地认识历史，尊重历史，形成对历史的自觉，带动当代人对历史的思辨，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探讨议题。众所皆知的几乎整个历史叙述体系都包含着影像的参与过程，影像的缺席可能会造成历史写作难以弥补的遗憾，诸多文字层面的合理性被毫无保留地推翻，而影像最一目了然的直观性是再鲜活的文字都望尘莫及的。[2]《紫禁城》采取专家采访、搬演复刻、CG特效、库存史料等视听表达方式的多维度创新让历史“活”了起来。录制环节中，《紫禁城》因此搭建了一支近150人的队伍，故宫拍摄组、历史纪实组、情景再现组三个部分齐头并进，用镜头记录着紫禁城的宫殿楼宇、稀世之宝、四季轮替，还先后去往南京、苏州、湖州、凤阳、威海、青海、澳门等80余个地区取景，成就了本片宏观着眼、微观入手的整体思路。为了真实还原“历史名场面”，制作团队在横店故宫仿景复现了诸多情节，同时辅以原创插画，动静结合，营造出浓郁细腻的电影质感。《紫禁城》通过画面语言的多元化给脚本铺陈和情绪叙事提供了有力保障。雪后初晴的故宫角楼、精妙绝伦的家具摆件、刀光剑影的战争场面、含苞欲放的花蕊枝丫等，对称和谐的角度比例、承前启后的叠化留白，尽显东方美学的特别蕴含。空镜头的表意功能同样耐人寻味，第6集《余晖》中，电闪雷鸣、阴沉昏暗的清晨似乎是“梃击案”疑雾密布的引子；
第7集《交融》中，午门上空群鸽齐飞的景象寓意着紫禁城内外又将迎来新的时代。此外，《紫禁城》依托当前电视荧幕的8K超高清技术，力求挑战人眼的视觉极限，拓展人眼所能看到的想象时空，带领观众“走进”历史现场，与历史的某个瞬间零距离同频互动，亲身触摸历史，感知历史，产生身临其境的体验。
主题曲专辑的打造无疑是极具实验性的。《紫禁城》内含《城》《潜龙勿用》《在惊涛骇浪里》《千里江山》《字里行间》《光亮》《四海》《荣耀天成》《敢》《白鹭思一骋》《破晓》《天地龙麟》等12首主题曲，每首主题曲都是依据“变局”的时代特质和历史态度量身定制的，彼此关联又独立。整张专辑的演唱阵容囊括了当代歌坛中兼含正能量与高水准的实力派歌手，从流行、说唱、摇滚到京剧、歌剧，音乐元素的差异化显而易见。制作团队还特地邀请了好莱坞华裔作曲家、曾获艾美奖最佳音乐大奖的顶级大师担纲作曲配乐，在原汁原味的中国风基础上加入了国际化的因子。这里传统和现代两种文化的趣味碰撞是一次全新的尝试，既有助于观众对历史事件与脚本架构的理解，也能凭借被年轻人普遍认可的艺术形态和知名歌手的影响力打破融媒生态市场下电视纪录片的传播壁垒，让这部匠心之作更接地气。一部优秀的电视纪录片除了力求突破受众限制的瓶颈之外，还要尽量确保整体的制作水准。在利益至上的社会氛围下，收视率似乎已经成为衡量电视节目好坏的唯一标准，《紫禁城》深耕经典文化的制作宗旨给生产者们树立了典范。
《紫禁城》叙事语汇上的亮点在于“讲述人”角色的贯穿始终。他作为北京广播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自身具备丰富的知识储备与较强的场面调度能力，可以运用镜头很好地掌握节目内容。第1集《王者》中，《皇都积胜图》描绘了明朝都城南起卢沟桥北达居庸关之间北京百姓悠然惬意的市井生活，但在紫禁城后门向尽头望去，马背武士们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前方。朱元璋欲迁都凤阳终不能，朱棣后将北平改名北京，《北京八景图卷》的出现似乎对天下人宣告了北京是一座独一无二的王者之城。“讲述人”沉稳大气、节奏多变的讲述代入观众“穿越”到历史实景，与观众共同聚焦和回望这段历史，属于时空转换、串联叙事的重要手段，传递出历史的假设与考量。
积极部署新媒体平台传播矩阵是《紫禁城》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显现文化之眼，艺术之美，民族之魂的经验所在。该片已于每周五、周六晚10时的北京卫视和腾讯视频、咪咕视频以及哔哩哔哩视频同步上线。其中，各集北京地区收视率均居同时期各类节目第1；
哔哩哔哩视频上线后播放总量2347.1万次，点赞总量47.2万次，转发总量3.5万次；
腾讯视频和咪咕视频上线后也引发了网友“来长知识了”“每一帧都是壁纸”“全国最美打卡地”“协和万邦，自强不息”“复兴之路有你有我”“真的是全片高能”“我要开始二刷了”等留言。此外，新浪微博关于#大型纪录片紫禁城#的话题阅读总量1亿次，讨论总量23.6万次。媒介多样化引起的审美通俗化和表面化现象势必将带给审美观念全新的变革趋向。[3]《紫禁城》抢占了新媒体时代年轻群体活跃的舆论阵地，拉近了传统题材与新媒体观众之间的距离，是其汲取历史知识、增强民族认同感的精神文化补给品，这种传播策略值得肯定。人们不但可以随时随地点开指定APP收看喜欢的部分，有效摆脱了时空的限制，而且能够发射弹幕和网友们线上互动，现场参与感明显增强。随着媒介融合的多次发酵，弹幕这个最初来自亚文化的舶来品对于主流文化的辐射越来越强烈，这里的原因主要有三点：第一，每当我们遇到感兴趣的话题都愿意评头论足，并且希望自己的言论被更多的人认可，弹幕的出现正好为此提供了非常好的平台，受众的表现欲和控制欲获得了恰当释放。第二，人类的社会性决定了从众心理的产生。弹幕创建的虚拟空间让无数个单独的个体不约而同地聚集起来，由意见领袖带领大家各抒己见，寻求共鸣。第三，在满足自我需求的同时，观众也渴望了解未知领域的信息。弹幕的内容覆盖面十分广泛，大多时候早已超出节目本身的范畴，它的传播过程实际上就是文化传承的跟进转化，从而真正实现了节目的内在指向。
一座紫禁城，半部中国史。永乐大帝定都北京的做法深深地改变着中国历史的政治格局，瞭望中国的视角选取则另《紫禁城》这部电视纪录片的立意更高。它并非现成资料的简单罗列、既往创作思路的复制粘贴，而是独树一帜地把紫禁城看作一个标志性的符号来重现历史。《紫禁城》通过深外延广的内涵、不偏不倚的浸入方式、紧跟时代脉搏的视听表达，为历经沧桑和深厚文化积淀的紫禁城注入新的生命力。紫禁城不再是静默如迷的建筑，反之却用纵横春秋的蓬勃姿态，彰显着绵延不绝的文化魅力。一个民族的复兴，总是以文化的兴盛为强大支撑；
一个时代的进步，总是以文化的繁荣为鲜明标识。[4]《紫禁城》的全集虽已收官，但故宫的传奇仍会续写，它的生命广度远远不止600年的时空，未来还将与我们一同见证屹立东方的中国力量，见证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