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营利性大学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设置课程的肇因、特点及启示

○樊 冲 顾岩峰

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机构最早可追溯到殖民地时期，早在17世纪60年代，荷兰殖民者就开办了夜校，讲授数学、阅读和写作。随着市场需求的不断变化，后来又增加了职业培训类课程，传授雇主需要的技能。美国早期的大学几乎照搬牛津、剑桥等传统高校的模式设置课程，容易出现培养出的人才与市场急需领域不相匹配的问题。在此背景下，营利性大学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设置课程，市场需要具备何种技能的人才，营利性大学就着重培养哪些人才，较好地弥补了传统高校人才培养的不足。试图理解市场、适应市场、满足市场是美国营利性大学所采取的基本策略，兼顾学生与雇主的需要是其快速发展的主要原因。随着我国职业教育的发展，民营高等职业院校大量涌现，如何增强民营高等职业院校的市场适配力，防范“教育、就业两张皮”现象的出现，成为当前教育管理者必须考虑的问题。借鉴美国营利性大学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设置课程的经验，改革民营高等职院校的课程体系，不失为增强毕业生就业竞争力的可行之径。这对改革我国职业教育，培养适应全球化发展趋势的创新型、实用型人才具有借鉴价值。

（一）美国营利性大学的定义与类型

美国大学按照所有制结构可分为公立大学和私立大学，其中，按照办学宗旨、资金来源、管理模式等，私立大学可分为营利性大学（for-profit university）和非营利性大学（not-for profit university）两类（见图一）。理查德·鲁克在《高等教育公司：营利性大学的崛起》一书中，将营利性大学定义为“得到地方认证的有学位授予权的高等教育机构，这些机构开设授予准学士、学士、硕士以及博士学位课程”［1］。以学位层次为划分依据，美国营利性大学可分为学校（Institute）、学院（College）和大学（University）三种类型。以所有制形式为划分依据，美国营利性大学可分为上市公司型院校（Share holder Institution）、独资企业型院校（Enterprise Institution）、合资企业型院校（Venture Institution）三种类型。

（二）美国营利性大学产生的背景

乔治·凯勒将营利性大学的出现概括为四方面的原因：首先，时代背景。营利性大学的出现是传统经济向知识经济演化的必然结果。当今社会，越来越多的工作需要由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担任，营利性大学已成为当今时代发展的重要产业之一。其次，教育背景。随着时代的发展，成人教育及终身教育越来越受到重视，年龄超过25岁的学生、失业者、年轻父母迫于就业压力，选择重返大学接受教育，教育市场巨大。再次，教育技术的进步。新兴的电子技术使教育机构的授课方式、授课时间、授课地点有了更大的自由度。最后，社会关注度不断攀升。非营利性大学难以满足市场多样化需求的弊端引起了人们对营利性大学的研究与讨论。除此之外，营利性大学的迅速发展还与政府的政策和政治取向等因素密切相关［2］。

（三）美国营利性大学的特点

美国营利性大学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特点：在产权归属方面，营利性大学的资产归投资人所有；
在权力所属方面，营利性大学的权力属于创办者和学生；
在管理方式方面，营利性大学主要采用经理负责制；
在办学动机方面，获取利润是其主要办学动机；
在课程设置方面，以市场为导向，依据市场需求设置课程是其有别于传统高校的特点之一；
在价值观念方面，营利性大学更侧重于知识的应用及实际问题的解决［3］。美国营利性大学通常采用企业经营的理念来管理大学，以营利为目的，采用灵活、实用的教学方式，主要面向在职成人群体及社会边缘人员，通过为他们提供职业教育，帮助他们获得学士、硕士甚至博士学位。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营利性大学已成为美国高等教育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增加高等教育入学机会、满足经济发展需要、建立终身教育体制等方面发挥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图1 美国大学的基本分类

理查德·鲁克对美国营利性大学与非营利性大学在结构价值与组织价值等方面进行对比，列出了它们之间的十个差异（见表1）。在课程设置方面，鲁克认为营利性与非营利性大学的区别在于，前者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而后者以学科为导向。他认为“营利性大学主要倾听的是市场需求的呼声，而非营利性大学倾听的却是学科的呼声”。美国营利性大学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设置课程的肇因，与其经费来源及办学理念密切相关。

表1 美国非营利性大学与营利性大学的差异

（一）经费来源渠道使然

与非营利性大学不同，美国营利性大学几乎无法得到各种基金、联邦政府及州政府的捐赠款，其收入的90%来自学生所缴纳的学费，经费来源渠道单一，招生的数量决定了营利性大学本年度办学经费的下限。对营利性大学而言，学生不只是受教育者，更像顾客，营利性大学所采取的各项举措力求满足顾客（学生）的需要。为了招揽到更多的生源，增强与非营利性大学在生源争夺中的竞争力，营利性大学将办学重点放在了培养学生就业能力上，开设非营利性大学很少或不开设，却有极大市场需求的课程，对那些市场需求较少的课程则不予开设。因为许多传统非营利大学是以学科为导向而非以市场需求为导向，所以较难适应市场日新月异的变化，课程难以持续更新；
而营利性大学更关注与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的领域，设置符合人才市场需求的专业，受到了众多学生及家长的青睐。

（二）办学理念影响深远

美国营利性大学的办学理念可简单地概括为：以学生为中心，以市场为导向，以营利为宗旨，以职业教育和技术培训为主要方式。以学生为中心，指的是营利性大学采用市场化思维办学，将学生视为潜在的顾客，将学生接受高等教育看作学生支付学费购买高等教育产品的过程。以学生为中心，强调关注学生的利益与需求，课程设置取决于学生的需要，并将学生的就业情况作为评价课程好坏的重要指标。以市场为导向指的是营利性大学能够对就业市场保持较高的敏感度，能够根据市场需求调整专业，主动适应就业市场的变化并转化到课程设置上，通过甄别市场需求，快速调整教学活动，与市场步调保持一致。以营利为宗旨是指，营利性大学的主要目的是获取利润，以保证学校的正常运转。由于学生学费是其主要经费来源，因此课程设置的好坏将直接影响到学生的入学率。以职业教育和技术培训为主要方式指的是营利性大学更偏向就业技能的传授而非学术研究，更侧重传授学生一技之长而非学术能力。这也是营利性大学与以学术研究为重点的传统非营利大学的本质区别。在此办学理念的影响下，美国营利性大学重视市场的需求与变化，逐渐将市场视为课程设置的风向标。

据联邦教育部统计数据显示，2009至2010年，美国营利性大学授予学士学位人数共97793人，其中人数最多的专业依次为：商学45462人，计算机及信息科学11057人，健康及相关专业9645人，视觉及艺术表演8369人。同期，非营利性大学共授予1049057名学士学位，人数较多的专业依次为：生物及生物医学196954名，社会科学和历史116370名，健康及相关专业77444名，教育71874名。通过数据对比不难发现，营利性大学开设的课程主要集中在经济及社会服务领域，更加关注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4］。美国营利性大学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设置课程有以下六个特点（见图 2）。

图2 美国营利性大学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设置课程的六个特点

（一）尊重学生的需求

营利性大学往往将学生视为顾客并提供高质量的服务。对营利性大学而言，学生的认同与否直接关系到学校未来的发展前景，因此开设令学生满意的课程，调动学生的入学积极性，是营利性大学经常采用的办学理念。与传统非营利性大学相比，在教学质量与文化积淀上，营利性大学并不占优势，因此它们将关注点放在了学生的就业率上。对营利性大学而言，学生的成功被诠释为两个方面：一是能否如期完成所学课程；
二是学生毕业时能否找到与所学课程相关的工作。通过市场调查，掌握学生的兴趣与需要，投其所好开设相应的课程。这种视学生为顾客，根据学生需求设置课程的做法，有力地保证了课程的新颖性与生源的竞争力。

（二）注重就业率

毕业生的就业率是评价营利性大学办学质量的重要标准，同时也是营利性大学办学宗旨的主要指示器。营利性大学认为，毕业生的就业情况是学生毕业后对他们教育投资回报的一种测量手段，因此十分重视毕业生的就业问题，毕业生的就业率对营利性大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影响。营利性大学将人力资本理论作为课程设置的理论基础，将学生视为消费者，严格根据学生的需求设置课程，确定开设课程的时间、方式等。为了提高毕业生的就业率，在选择课程时首先对市场进行定位，设置的课程紧跟市场动态，有什么样的市场需求，营利性大学就开设相应的办学方向。营利性大学十分重视市场调研，如果某行业的市场需求已经饱和，就会减少甚至取消该领域的课程数量。通过提供高需求课程，营利性大学确保了自己在就业市场中的地位，保证了毕业生较高的就业率。

（三）开设高需求课程

营利性大学往往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开设市场需求量大又没有市场供应的课程，所开设的课程与市场紧缺的人才相关。营利性大学首先对市场进行分析，找到市场上最紧缺的领域，然后根据市场需求开设相应的课程。由于营利性大学将办学重点定位于学生就业，因此所开设的课程是市场需求度极高的本科生、研究生课程，而对就业影响相对较小的通识教育课程则较少关注。以美国凤凰城大学为例，凤凰城大学注重打造以职业为中心的课程体系，根据学生的职业发展规划开设相应的课程。其课程设置在经过全方位考察以及广泛的市场调研后，报请决策部门并做出决定［5］。凤凰城大学有专门的课程设置小组，能随时按市场的最新要求设置课程，当前已开设数字营销、教育、医疗、人力资源、信息技术等领域的课程。仅数字营销领域就下设数字营销、社交媒体营销、网络和搜索引擎营销、谷歌广告、谷歌分析等课程，这些课程无一例外都是市场需求量较高的课程。

（四）重视课程市场适应力

营利性大学注重课程的市场适应力，能够根据市场的最新动态快速做出相应的反应。为了及时响应来自学生、雇主以及认证机构的要求，营利性大学几乎每学期都会在课程方面做出一些调整和改变，通过增删课程、修改课程内容、调节课程比重等措施，依据市场的变化有侧重性地开设、调整相应的课程，减少市场需求量较低的课程数量。营利性大学快速适应市场变化的能力较强，能够根据市场最新动态调整课程计划，新课程从开发到启动只需数月时间。得益于高效的市场适应能力，营利性大学所开设的课程能够实现与市场发展同步。

（五）注重教学效率

营利性大学十分注重经营效率和规模经济，最大限度地利用各种教育设施降低教学成本。在课程安排上，尽量减少小班授课，提高教学效率。营利性大学一般设有能容纳35到50人的教室，以及几间容纳70到80人的大教室，通过控制课堂上学生的人数，提高教师的教学效率。这样做能有效减少教师的工作量，提高资源的利用率，有利于降低教育成本，提高自身的市场竞争力。

（六）控制学费收取标准

营利性大学往往将收费标准定位在能营利的水平上，同时在市场上又具有一定的竞争力，并且能够被学生和家长接受。在制定学费标准时，既考虑了市场的承受能力，又考虑了价位的竞争力。营利性大学往往根据课程计划安排教学设施，提供较为经济的教育服务，把教育资源配置到与学生课程直接相关的开销上，如教室设施、教学实验室、教育技术设备等，尽量降低课程成本，控制学费的数量。

美国营利性大学的经验已证明，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学生发展为中心，发挥好政府、市场与高校三方合力，推动高等职业教育与市场经济发展相协调，培养适应社会发展趋势的高素质人才，是未来民营高等职业院校课程改革的一条可行路径。“教育与就业相脱离”是当前我国高等职业教育在人才培养的过程中遇到的一个显著问题，直接后果是高等职业院校培养的学生与市场需求不匹配，不仅浪费了大量的教育资源，还造成巨大的就业压力，容易诱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中规定“实施高等教育和中等职业技术学历教育的民办学校，可以按照办学宗旨和培养目标，自行设置专业、开设课程，自主选用教材”［6］，从国家政策层面对民营高等职业院校自主开设课程给予了支持。借鉴美国营利性大学课程设置的经验，我国民营高等职业教育可从以下几方面进行课程改革。

（一）课程设置要以市场需求为导向

当前，民营高等职业院校在专业设置上存在“千篇一律”“缺乏特色”等问题，老套的课程难以培养出适应市场新需求的人才，急待寻找改革路径，破除职业教育发展的困境。我国民营高等职业院校可参考美国营利性大学课程设置的经验，通过深入调研市场动态、及时关注人才市场需求等措施，更新课程体系，改革传统课程，增强课程的市场适应力。首先，在课程设置上，要转变盲目追求课程“大而全”的综合性发展理念，结合市场需求与变化，注重课程的“专与精”，构建一套有别于公立高等职业院校的课程体系，形成自身的发展特色，增强毕业生的就业竞争力。其次，在师资培训上，要以市场需求为杠杆，打造健全的高质量师资培训模式，通过加强与企业的合作，聘请企业专家来校任教等措施，及时了解市场的最新动态。探索产教融合师资培养新模式，将企业需求融入人才培训环节，培养出一支理论知识雄厚、实践经验丰富、对市场发展有敏锐嗅觉与洞察力的师资队伍。最后，在教学理念上，课程改革要以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为目标。我国高等职业院校应效仿美国营利性大学的做法，将学生作为课程设置的中心，根据学生需求设置课程，以提高学生的就业率为目的，所开设的课程不仅要能传授给学生最基本的知识与技能，还要培养学生的综合发展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与人沟通交往的能力等，帮助学生充分做好就业准备。

（二）课程设置要以学生发展为中心

高等职业院校在人才培养的过程中，容易忽视学生的诉求，突出表现为课程与教学对学生的关怀度不够，或只注重提升学生的能力而忽视其他方面。教育的对象是具有独立思维的个体，个体的发展不仅体现在知识与经验的增加，还包括正确价值观的树立、良好个性的养成等，这些同样是个体发展的重要体现。高等职业院校要转型，首先要转变不科学、不合理的教育方式与教育理念，给予学生更多的关注，要树立“以学生发展中心”的理念，关注学生的需求，改革人才培养的模式，创新课程与教学的体系，塑造“以学生为中心”的学校文化［7］。首先，创新人才培养模式，高等职业院校不仅要传授给学生必需的知识与技能，开设的课程还要具备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功能，帮助学生储备综合发展的能力，以满足未来职业不断变化的需要。通过创新人才培养模式等手段，将学生培养成为全面发展的个体。其次，改变教学方法，高等职业院校要改变传统的“灌输式”教学方法，创造以学生为中心、促进学生自由发展的良好氛围，推动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开设的课程要能调动起学生的学习兴趣，是学生真正需要的，同时注意改变课程的授课方式，引用最新的教学技术与手段，帮助学生更好地将知识融会贯通。最后，改革课程评价标准。当前，高等职业院校的课程评价较为单一、片面，评价一门课程的好与坏，往往与传授给学生知识与技能的多少挂钩，忽视了对学生个性、学习动机及人生态度等品质的考察。因此，要通过课程改革，改变单一的课程评价标准，注重开发学生的学习动机与个性，帮助每一位学生确立正确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在道德与品质层面上为学生的全面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三）发挥政府、市场与高校三方合力

美国营利性大学的经验表明，大学的发展离不开政府与市场的支持，我国民营高等职业院校应借鉴其经验，正确处理好与政府和市场之间的关系，发挥出各自的力量，形成合力，共同推动课程改革。具体来讲，在政府方面，首先，政府要发挥好行政作用，借助政策文件，界定高等职业院校与企业在校企合作中的权利与义务，为双方的合作牵线搭桥，取长补短，共同发展；
其次，借助税收政策和减免措施，推进校企合作，调动企业参与高等职业院校课程开发的积极性；
最后，扮演好监督者的角色，防范校企合作中出现问题与纠纷，构建高等职业教育课程开发的良好体系［8］。在高等职业院校方面，一要提高市场意识，满足企业的用人要求，积极探索特色人才培养模式，结合市场需求，打造校企共赢的课程开发机制。二要调动自身活力，探索开发特色课程的路径。可适度争取更多的办学自主权，在课程设置、招生对象等方面探索新模式，逐步改革课程体系，形成本校竞争优势。三要更新课程标准，设置既能满足自身发展需要，又符合国家发展大势和劳动力市场需求的课程。在市场方面，要加大高等职业院校与企业的联系，企业要积极参与高等职业院校的课程开发、技术研发、人才培养等环节，打造完善的校企合作平台，鼓励企业专家来校任教，为课程开发提供长效保障机制。

作为国民教育体系和人力资源开发的重要组成部分，职业教育在培养多样化人才、传授技术技能、促进就业创业等方面发挥着不容忽视的作用。职业教育课程改革作为当前高等职业院校的一项重要改革任务，在保证学生获得当今社会所需的知识与技能、培养满足市场需求的高素质人才、发挥人才资源优势，增强综合国力等方面意义重大。我国民营高等职业院校设置课程时，要秉持以学生为主体、市场为导向的理念，借助政府、企业与高校三方力量，探索产学研融合新路径，为课程改革注入新鲜血液，从而保证课程体系的活力与先进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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