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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天芭蕾”领舞者的那些事儿|领舞者

    时间:2019-04-03 03:21:28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长空列兵阵,大地藏蛟龙。在祖国的碧空里,有这样一支队伍,他们驾驶着我国自主研发的战机,舞“空中芭蕾”、行“国家大礼”,将飞机性能和人的生理负荷飞到极限,成长为与美国“雷鸟”、饿罗斯“勇士”等并肩的世界五大超音速飞行表演队。先后接待147个国家和地区的655个代表团参观,遂行迎宾表演任务400多次,成功率达100%。不久前,中央军委签署通令,为他们记集体一等功。
      它就是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
      五十载峥嵘岁月,八一飞行表演队历经6次换装,将最美的舞姿呈现给世人,在蓝天上留下一段段传奇。2012年,值八一飞行表演队50岁生日之际,我们走进这支队伍,从15任表演队长中,选取6名代表(每种机型1名),让我们随着这些“蓝天领舞者”娓娓叙述,去感受他们澎湃的激情,还有我国航空工业快速发展的脚步吧。
      八—飞行表演队第一任队长:邵彦魁
      ——难忘那段初创岁月
      【个人档案】
      邵彦魁,复杂气象飞行员,1929年出生,1948年入伍,1962年2月调入空军护航表演大队,1962年1月至1967年9月担任护航表演大队大队长,1983年离休。飞过歼5、歼-6、歼教-5三种表演机,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十余次,曾受到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
      我当了一辈子兵,如今虽然赋闲在家,可对空军始终很关注,每天都看电视军事节目。前段时间,我发现中央七套有表演队的连续报道,就一秒不落地看了下来。看着那些镜头,我又兴奋又感慨,仿佛又回到了在表演队的岁月。
      那时候,表演队叫护航表演大队,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亲自指示组建的。当时国家刚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吃的用的都很缺。我到表演大队报到时路过北京,发现公共汽车车顶上都有个大包。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缺汽油,只能用煤气包代替。部队也一样,很多单位缺飞机、缺油料、缺航材,困难一大把。虽然这么艰苦,可上级对表演大队很重视,从全空军挑选了最好的飞机,配备了充足的器材、设备。全大队90多号人,不光飞行员,各个岗位的人员都是从部队千挑万选来的,很多人都是高职低配。
      护航大队正式成立了,可飞行表演是啥?没人知道。加上发达国家对我们搞封锁,一点资料都没有。没办法,我们就像作战部队一样,飞战斗课目。练了一段时间,空军为我们弄到一盘“雷鸟”表演队的录像带,4机表演的,据说是全空军唯一的一份资料。大家一看才明白,哦——原来飞行表演是这样啊!这下好了,我们照葫芦画瓢,跟着练了起来。
      编队飞行,距离大了不行,动作不一致也不行。我们就先在地面体验,拿着飞机模型,掐着秒表,一个动作反复练习几百遍,练熟了,再上飞机,这也是为了节约油料、提高空中的训练效率。可到了空中,麻烦又来了,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避开涡流(飞机因极速飞行周围空气发生流动形成涡流)。飞机一旦闯入涡流,就可能被掀翻,甚至空中停车。你想,不到400米的高度,一旦停车,后果不堪设想啊。美国的“雷鸟”是老资格了吧,他们有次表演摔了4架飞机呢。为了寻找涡流,我们就慢慢把飞机贴近,那感觉像是在雷区探雷一样。可我们都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打过很多仗,最不怕的就是死。慢慢的,我们摸清了规律,从十几米缩小到了7~8米,各种队形也有模有样了。
      我清楚记得,那是1963年10月份,我们第一次对外表演。当时大家很激动,上飞机之前,我对他们说,不要分心,就当是一次普通的训练。30多分钟的表演,我们拿出了平时训练的最高水平,4架飞机就像4把银梭,上下翻飞,赢得了外宾的阵阵喝彩。执行完任务,周总理亲自打来电话,高兴地说:“一次成功的表演,胜过打下一架飞机。”
      飞行表演是国家大礼,越惊险,越有价值,越能展现国家的形象。我们想,老跟人家一样飞4机不行啊,得提高。于是,我们继续前进,编排了双机、5机、6机、9机的动作,还摸索出了“低空复杂特技”的动作要领。随着表演任务越来越多,我们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走到哪儿,别人都会另眼相看。特别是疗养的时候,全空军的飞行员在一起,他们一听说我们是护航表演大队的,很羡慕,羡慕我们能接触到外宾,还能见到敬爱的毛主席、周总理。回来后,我就教育飞行员千万不能骄傲,更不能炫耀,我们和战斗部队一样,都是在打仗,只不过人家打的是敌人,我们打的是政治仗。
      其实,除了飞行表演,我们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护航。护航就是飞编队,应该说比较简单,可有时也会出现意外。一次,为某国总统专机护航,我们派出了8架飞机。可到了空中的会合点,我们盘旋了两圈,也没见到专机的影子。后来才知道,是他们故意调整了航路和高度,再加上有山挡着,地面雷达也没发现。正纳闷呢,飞机终干出现了,我们赶紧加大油门追了上去。正要靠拢时,他们的驾驶员又突然减速,企图把我们的队形搞乱。我很恼火,可很快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不能给国家丢脸啊。我们凭着过硬的技术,保持住了无可挑剔的护航队形。可麻烦还没断,快要降落时,他们的飞机竟然左右摆动尾部,在下滑曲线上扭起了秧歌,我们一架僚机也被甩出了编队。我实在压不住火了,向塔台报告:“他们飞机不老实,老整我们!”经过我方严正警告,他们的驾驶员才老实下来,我们最终以威武整齐的队形,维护了国家尊严。
      其实,护航的关键是要把握好与外宾专机的距离。距离太大,不容易编队,距离太小,不安全,一股保持在10~15米。每次护航前,我们都提前派人到首度机场找同类型的飞机,看关系位置,找参照物,然后大家就定好了按这个飞。有一回为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的专机护航,那天低空气流很大,可我们一直飞得很稳。在预定地点上空与专机会合后,周总理通过舷窗,不停地向我们招手,很多外宾也纷纷做出“V”的手势,向我们挥手致意。那时候,我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光荣和自豪。
      今年,表演队已经整整50岁了,不论是飞机性能,还是各种训练、生活条件,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飞行员最好的待遇也就是能吃顿饱饭。现在看着表演队一天天变得更好,我打心眼里感到骄傲,这都是国家不断发展、不断强大的结果啊。听说他们飞上了国产最先进的歼-10飞机,我虽然不能飞了,可等天暖和了,我一定要回去看一看,到驾驶舱里坐一坐,感受一下我们中国空军的强大。我已经快80岁了,很多事转身就忘。可要说起表演队的事儿,我是记得倍儿清楚。   记得我当队长之前的几年,由于受文革的影响,表演大队一度被缩编成了中队,飞行表演任务也很少。可大家并未因此有半点放松,心里都有这样的信念:我们是国家形象的代表,决不能给国家丢脸。
      那时候,战斗部队的编队距离通常是三、五十米,我们能飞到6米。达到这个水平可不容易,那得经过成千上万次的磨练。就拿地面练习来说,飞机在跑道上排好之后,我们把自己关在座舱里练注意力分配、练动作配合、练关系位置,一练就是一个多钟头。这种训练既乏味又疲惫,尤其是夏天,闷在座舱里跟蒸桑拿似的,下了飞机,皮靴里能倒出一碗水来。可再苦再累,大家都觉得很快乐,这种快乐只有真正飞行的人才能体会到。有时回到宿舍,大家还意犹未尽,拿着模型在床上滚着练。就是靠着这股子痴迷劲儿,我们的表演技能才一步步提于卜。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当队长之后,迎外表演任务渐渐多了起来,几年下来有40多场。除了单机特技、编队这些动作,我们还有个压轴的课目,叫编队打地靶,4架飞机不仅要做特技动作,还要一同开炮射击地面目标,很震撼的。
      记得又一次为外宾表演,天气条件一般,薄雾而且风很大。4架飞机做完其他动作,然后爬升、俯冲,长机一声令下,开火!顿时,4机连续发射,朝着地面那个70米长、50米宽的靶标上轰去。你想,一架飞机30发火箭弹,总共120发,2秒之内打完,多壮观!其实打击效果怎样,当时我心里也没谱,精力几乎全部放在保持队形上了。一着陆,我赶紧跑过去问,地面人员告诉我,打得很准,外宾很满意。
      我们正要庆祝胜利,麻烦来了。由于风过大,炮弹壳崩得有点远,顺风砸到了附近幼儿园的院子里,所幸没有伤到人。后来出于安全考虑,上级要求我们终止表演打地靶。听到这个消息,大家感到很惋惜。你想,这个课目我们练了很久,有一半的飞行员都能胜任,最重要的是,它能将飞行技艺和飞机的战斗性能完美地展示出来。听说最近表演队提出“既是表演队又是战斗队”的口号,其实那个年代,我们就这么做了。可惋惜归惋惜,当时大家都很理解,表演得再成功,一旦安全出了问题,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啊。
      那个年代,大家真是把飞行当事业干,一天到晚泡在队里。可以说,飞行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其他什么事也顾不上。记得有一次,我弟弟大老远从老家赶来看我,呆了好几天,我愣是没抽出时间和他见一面。他很不理解,埋怨说,“像你这么绝情的人,真没见过!”我就告诉他,我见过,而且就在我们队里,他叫谷信。大女儿出生时,他正在为柬埔寨元首西哈努克亲王护航表演。儿子出生时,他赶上改装歼一6飞机,3天后才知道自己有了儿子。妻子生小女儿时难产,当时他又忙着迎接也门总统的表演任务。为了纪念和表示对孩子的歉意,他分别给三个孩子取名迎甫、霆宇、迎宾。听完我的话,弟弟一声也不吭了。
      不光飞行员这样,机务保障人员也是没日没夜地干。一次我驾机着陆时,发现飞机的刹车不够灵活,有时刹不住,便赶紧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了机械师。第二天飞行时,机械师面容憔悴地跑来告诉我,是飞机刹车片的问题,他们已经连夜排除了,让我放心去飞。
      有这样的机务兄弟,我能不放心吗?可还真有让我不放心的事儿。那是1976年,表演队改装歼一6没多久,看到这种高大威猛、速度快、抗破坏性负荷能力强的新飞机,我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可偏偏体检时,我的心电图出现了异常,医生建议让我停飞。停飞?我哪能接受,当即向领导提出申请:我不怕死,还要飞!领导反问我,你天天教育别人“国家大礼必须绝对安全”,你的身体能保证安全吗?我虽然想通了,可离开蓝天的日子真难熬。于是,我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其他飞行员研究理论。能和他们呆在一起,我就感觉是幸福的。
      退休后,我和老伴儿搬回山东老家住了,也算是落叶归根吧。可没多久,我就呆不住了。为啥?那里看不到飞机的影子啊。后来我死活要搬回来,她拧不过我,依了我,而且就住在表演队附近,离机场只有几百米。我称心了,可她开始埋怨了,因为飞机轰鸣声实在太吵啊。她很不理解地说:“你开了那么多年飞机,还没听够啊?!”说实话,我真听不够,我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声音。时间久了,她也听习惯了,还和我坐在窗前一起听。我们老两口就打算这么—直听下去,听到耳朵聋了为止……
      我从航校一毕业,就进入了表演队。说实话,我这人喜欢挑战。当学员时,我是一心想去战斗部队,有机会到前线作战,最好能打下几架敌机。一听说去表演队,那是真不情愿。可后来搁不住教员极力推荐,说我的技术好,有培养前途,经过一番考察,我还是进了表演队。
      到了队里,我才发现这里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很多表演课目飞起来很惊险、很刺激,很有挑战性。那时,大家总想把飞机飞得更低,编队飞得更密。当然,必须保证安全。可飞行表演就是和风险相伴,很难保证不发生意外。记得有一次,一架僚机高度差没保持好,吃了尾流,飞机顿时被打得翻了个,肚皮朝上。飞行员急得大喊:“怎么搞的?!我吃尾流了!”他反应快,很快控制住了状态,可却跟丢了长机。
      像这样的情况,我们在训练中时常碰到。但大家心里都有底,只要准备充分、冷静处理,就能化险为夷。我清楚地记得,1970年夏天,我就遭遇了一次重大空中特情。那天太阳很毒,晒得人头晕脑胀的,为了不让座舱太烫,机务人员都用草帽和身体挡住火辣辣的光线。我正在进行打坦克训练,完成两个波次的射击后,一个俯冲上升转弯。突然,飞机不住抖动,发动机一阵怪叫,滑油压力表和喷气温度指针摆幅很大。不好!有故障!我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一面收油门,一面减小坡度,利用余速上升争取高度。
      “12发动机震动厉害。”我冷静地向指挥员报告,指挥员命令我立即降落。可当时高度只有800米,而正常迫降需要2200米,况且发动机还喘得厉害。怎么办?我的脑子飞快运转。幸好飞机还没停车,我看准机场方位,一边转弯,一边利用放起落架、放襟翼的时机,调整和保持下滑速度。等离跑道还有300米时,我感觉飞机的高度有点高,又果断放下减速板,成功实施了迫降。
      下了飞机,我一看喷管,全是银色铝痕。事后调查,原来是飞机离心式压缩器上一块碎片脱落,打坏了发动机的涡轮叶片。客观来说,这种情况确实够危险,可我却觉得很平常。为啥?飞行表演就是要险中求胜,怕死干不了,也干不好。   我当队长时,表演队已经度过了艰难的起步期,飞机也换成了性能更好的歼教-5。大家越飞越有信心,都认为,不能老是跟在那些世界强队后面跑,要创新,超过他们。于是,我们就瞄准了9机编队。虽然这是国际公认的“魔鬼编队”,一些强队在尝试之后都放弃了,可我们偏不信邪。真练起来,我发现确实不容易。你想啊,这么大的队形,传递误差很难控制。记得第一次练习9机箭队,我在排头飞长机,自我感觉挺好。可一下来,其他人就抱怨起来,说我的飞机动作量大,不好跟。飞在最后的那名同志哭笑不得地说,你下令加油门,我正好要收油门。虽然困难不少,可我们的办法更多,全都一个个解决了。不到半年,我们就摸索出上下分组开花、箭队通场等多套高难度9机动作。
      上级看了我们的训练后,很满意,就打算让我们在一次大规模陆空协同演习中正式亮相,军委领导也要来观摩。记得正式表演前,我们首先进行了预演,很成功。时任北空司令员刘玉堤就问我,还有三天的休整期,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说原地休息。他两眼一瞪:“你们部队有运输机,就不能把你们带回家,和家人聚聚?这样回来不是更有劲吗?”首长虽然批评了我,可我心里暖烘烘的。当天晚上,几名飞行员就回到了几百公里外的家里。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81年9月9日,我们首次公开表演9机编队的日子。可偏偏天公不作美,能见度很差。上飞机前,几名中队长跟我说,天气这么差,飞低一点效果才好。我当时就训他们,不行!安全最重要。你想,我们就在主席台上空飞过,安全问题必须考虑啊。话虽这么说,可我对我们的技术很有底,还是请求指挥所能飞低一些,他们同意了,让我们自己把握。那天,我们把高度压到了180米,感觉伸手就能摸到主席台。指挥员一看,急了,在话筒里大喊:“往南飞!往南飞!”那天表演结束,军委首长给了我们很高的评价,说很威武,很壮观。
      其实,飞行是门科学,只要把技术练精了,没什么好怕的。1984年国庆阅兵,我负责驾驶空中拍摄的飞机。一开始,摄影师在后舱。可试了几次,他感觉视线不好,就问我,能不能换到前舱拍。前舱没人驾驶?这种情况我是第一次碰到。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感觉技术上没问题,就向上级做了请示。正式阅兵那天,我就在后舱驾驶着飞机,陪摄影师记录了空中梯队受阅的全过程。
      熟悉我的人,都说我飞行的时候有股子霸气,再难飞都能轻松面对。我觉得,这是飞行表演必备的素质。越怕越紧张,越紧张越飞不好,也就越容易出问题。只有保持良好的心态,充分相信自己的技术,才能化风险于无形,创造出壮美的飞行艺术。
      我在表演队呆了20多年,历经三次改装,获得的荣誉无数,可记忆最深的却是受到的一次处分。
      那是1998年9月份的事儿。当时,表演队形势一片大好,整整20年保持了飞行安全,北空党委还做出了向表演队学习的决定。2个月后就是珠海航展,大家心气很高。可谁知,灾难猝然降临。15日那天,飞行员杨建华正在做单机特技训练,突然,飞机在200米高度失速了。我飞在空中,听到指挥员大喊“拉起来!拉起来!”。回头一看,只见他的飞机一头栽了下去,一下子就冒火起烟了,扎进地里,只剩尾巴在烧。他跳出飞机,可高度太低啊,伞没开就接地了。我赶紧降落,在草丛中找到他,可他已经停止了呼吸…一我把他从座椅上解开,抱到担架上,心里刀割一样疼。
      事故调查分析,主要原因是杨建华把高度压得太低,没能控制住飞机。我理解他的心理,即将第一次和俄罗斯“勇士”表演队同台竞技,他太想飞好了。让我懊悔的是,之前带飞时,我就发现这小子有这样的苗头,还批评他要留一点余地。可悲剧已经发生,我是队长,主动申请了处分。
      这次事故对每个人的震动都是巨大的。当时我提出,要擦干眼泪,挺直腰杆,吸取教训,飞向珠海。可谁来接替杨建华飞单机?我说我来,就第一个跳进了座舱。每次倒飞,正好要经过失事地点,离地只有100米,我能清晰地看到草丛中那一片焦土。你想,当时视觉、心理上的冲击有多大。怎么办?我只能“视而不见”,稳住心神。事故发生后第9天,我们就为80多名外国武官进行了飞行表演,后来的珠海航展也飞得很成功。结束那天,所有飞行员都哭了。
      血的教训,让我更加明白,飞行表演必须讲究科学,要惊险不要危险。2004年珠海航展的开幕式上,6架飞机正要起飞,我发现海雾马上就要漫过来,能见度越来越差。情况不妙,我当即下令改成单机表演。果然,海风裹着海雾很快刮过来,飞机刚做两个动作,连跑道都看不到了,赶紧落地。当时要是按计划起飞6架飞机,麻烦就大了。
      可有时执行特殊任务,明知有危险也要冲上去。1999年国庆阅兵那天,气象条件特别差,刚下过雨,黑压压的云层,云底只有几十米高。能不能飞?北空首长问我的想法。我是长机,当即表态:10架飞机按预定方案全部起飞,保证完成任务。可一起飞,麻烦就来了。云层太厚,即使飞机之间距离只有6米,也无法看到对方。这么飞队伍就散了!我一看不好,马上下令:缩小队形,保证互相能够看到。就这样,我们几乎是机翼挨着机翼,在云中飞了3分钟左右。穿出云层,我们重新恢复队形,以零秒误差到达了天安门上空。
      说实话,正常情况下在云中不准飞这么密集的编队。当时我敢这么下令,主要是对我们的训练水平很有底。你看,公开表演时,我们6机的队形是5×5米,其实平时训练已经压缩到了3×3米,甚至1×1米。单机横滚表演都是滚3圈,平时我们滚到了4圈。艺高人胆大,所以才不怕。
      但练就这些精湛的技术,必须要有大勇敢、大智慧。我飞了30年,一直飞最难的科目,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严重操作失误,也没有一次事故症候,这就相当于开了100万公里的车,没有一次刮蹭。靠的是什么?靠的是科学的态度、求实的精神和过硬的作风,不能逞匹夫之勇,更不能有半点马虎。
      在这方面我毫不含糊,也一直严格要求队员们。一次,一名老教员连续起飞,落地的位置越来越偏,离跑道边线很近了,我就提醒他注意方向,可他没当回事。我又把他叫到塔台,再次提醒他,他脸上挂不住,跟我犟,硬说没事。我这人很少发火,当时真急了,就命令他别飞了,查查到底有没有问题。后来一量,好家伙,他的飞机差   半米就冲出跑道了。你说,这次我看到了,我看不到的问题有多少呢?这种不良的作风是要命的。
      我当队长那几年,正赶上改装歼-7EB飞机,从亚音速到超音速,没有资料,没有合适的长机、指挥员,甚至没有同型教练机,基本者B是从零开始。可大家伙还是挺了过来,经过10年的发展,飞行表演能力全面提升,成为世界上少数超音速表演队之一。我觉得,无愧于那个时代了。现在,虽然我离开表演队了,可我的心还拴在那儿,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成长,时不时回去给队员们讲讲课,尽我所能向更多的人传播飞行表演文化。飞行表演,是我一生都要做的课题。
      我进表演队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飞先进的战斗机。从航校毕业那会儿,他们极力挽留我留校,可我觉得,老飞教练机没意思。当时,正好表演队来挑人,一打听,他们飞的是歼教-5,我就泄气了,还是教练机啊。再一问,他们属于航空兵部队管。我就动了小心思:说不定能从表演队再调到作战部队呢?这样不也能飞上战斗机吗?这么想着,我就进了表演队。
      没成想,在这里我—下子飞了十几年的歼教-5。刚开始,我还闹过一段情绪,央求领导把我调到作战部队去。可后来,看着辉煌的队史,听着外宾们的夸赞,我渐渐体会到了飞行表演的价值所在。更重要的是,我发现这里的飞行员,个个身怀绝技,让你不得不佩服。后来,我当了队长,就常给新飞行员讲:别看表演队的飞机不是最先进的,但飞行技术绝对是一流的。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有一次,我们转场到一个航空兵部队,那天能见度也就2公里,刚刚符合大纲规定的最低起降条件。我们飞过来,一落地,那个部队的领导就惊讶地问我,你们以前在这儿飞过吗?我说第一次来。他一听,更惊讶了:“你们太厉害了!说实话,这种天气,我们驻场的部队一般都不飞。”
      我不以为然,其实,比这更差的天气,我们都飞过。一次飞行训练,天气突变,狂风裹着浮尘,像一堵墙一样朝机场方向刮过来。一观测,好家伙!能见度只有1公里!当时塔台的所有人都急坏了,全站了起来,领航参谋赶紧把备降场的资料拿给我。我说,都坐下,我来指挥。后来,大家通力配合,那名飞行员很争气,平稳降落。飞机刚一着陆,狂风就刮过来了,整个机场—下子啥都看不见了。
      惊险归惊险,可我心里很踏实,因为我了解我们的训练水平。有一回,北空机关来考核,能见度只有4公里左右,机关的同志怕天气不好,影响成绩,就建议我申请延迟考核。我说不,这天气在我看来是好天。那天,我们照常起飞,考核成绩没得说,必须优秀。
      这成绩可不掺一点水分,是平时实打实练出来的。我最看重的有三项基本功,低气象飞行、低空特技,还有密集编队。拿下了这三项,到哪个部队都能顶上去。就拿特技训练来说吧,我们一天至少拉36个斤斗,听说有的部队飞行员一年也达不到这个量。正是这么玩命练,当时队里涌现出了一大批飞行尖子,6机编队都能排出两套班子来,最难的3号机,飞单机特技,我们有6个人能顶上去。可以说,队里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顶呱呱的。
      那几年,我领着这批人参加珠海航展,在国内巡回表演,一次比一次表现得精彩,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人们对飞行表演也有了更深的认识。记得2003年11月份,我们到北京某机场表演结束后,晚上到超市买日用品。一位大姐得知我们是表演队飞行员,情不自禁地说,你们飞得太好了,当时我都激动地掉泪了。几天后的庆功宴上,一名飞行部队的领导拍着我的肩膀赞叹,你们的飞行表演太提气了,让我又找回了久违的飞行激情。听着这些赞美,我越发体会到飞行表演的荣耀与责任。
      不止是国内的民众,连国外也对我们刮目相看。2005年,印度国防部长费尔南德斯看过我们的飞行表演后,非要上我们的歼7EB飞机看一看。当时我们很纳闷,他这是要干啥?后来我才弄明白,原来印度的米格21飞机在训练中一摔再摔,他是想搞清楚,飞机都差不多,为什么我们驾驭地这么好,而且还能飞出高难度的特技。
      还有一次,我随互访团到日本的一个飞行旅访问交流。看到有一架模拟机,我就想体验一把。一坐上去,我先做盘旋,然后拉斤斗、横滚、半扣,自如地操纵起来。日方部队的教练员一下子看傻了,赶紧跑去向他们旅长报告。那位旅长搞不清我的来历,就问我是谁。翻译告诉他,这位是中国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的队长。他先是一惊,然后跟我又是握手又是合影的,佩服得不得了。我告诉他,我们表演队,是优秀飞行员的摇篮,有机会到中国来见识见识。
      我这不是夸大其辞。那时,我们队里选进了6名新飞行员,最后全都飞了出来,没有—人被淘汰。这在表演队历史是没有过的。以前,有了飞行表演任务,都是提前半个月做准备。我当队长时,就提出,要保证人家可以随时来随时看。怎么做到的?一句话,训练就是表演,表演就是打仗。高难度、高强度的训练,对我们来说是常态。
      你说,不这么严格要求能行吗?我们代表着国家的形象,为公众所关注,不敢懈怠,也没有理由懈怠啊。我明显感觉到,这些年社会民众对飞行表演的鉴赏水平越来越高,看热闹的少了,看门道的多了、一次,一名20多岁的飞行发烧友竟把我难倒了,航空杂志他是每期必看,提出的问题相当专业,我真是没想到。
      我当队长期间,表演队改装了歼-7GB飞机,飞行员手不离操纵杆,就能完成所有动作,座舱里的仪表盘也换成了更加直观的屏显设备。飞机先进了,表演能力也上去了,那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出国门表演一回,上级也曾计划安排我们到新加坡、巴基斯坦等去表演,有回都整装待发了,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都取消了。现在,表演队跨入了三代机行列,飞上了更加先进的歼-10飞机,表演能力也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希望他们能够走出国门,向世界展示我们大国空军的实力,展示我们中国空军飞行员的风采。
      曾有部队的同志开玩笑说,你们表演队是“练为看”。这话没错。但我们敢拍胸脯说,人们能看到真东西。什么是真东西?那就是极限飞行,飞机性能飞到了极限,身体状态达到了极限,从而创造出震撼的美。这些是一般的飞行员所没有的。
      飞极限有多难?从简单的4机编队就能看出来。应该说,我们挑选的年轻飞行员,都是作战部队的佼佼者。刚开始练习时,飞机间距比较大,他们还能接受。可随着距离越来越小,有人就发虚了。为啥?以前从没体验过这种状态,心里没底。怎么办?那就先飞双机,严锋师长和我带头示范,两架飞机的间距甚至到了负值,感觉一抬胳膊,就能碰到对方。等他们试飞时,我就坐在后舱,一边演示操作,一边给他们打气。你想,飞机速度那么快,距离又那么近,每靠近几厘米,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一旦闯过心理关,飞行员们就有了自信,开始跃跃欲试。队长,要不再飞低点?再靠近点?我理解他们的心情,我心里也痒痒,谁不想带给观众更大的视觉冲击呢?可飞行是门科学,不能冒险、蛮干。每当这时,我就开始给他们泼冷水,虽然平时不多说话,可那时候我的话特别多,不停地提醒他们队形太小、间隔太小。当时,我们设计了“三机叠罗汉”的动作,试飞也很成功,表演起来非常刺激。可后来出于安全考虑,只好忍痛放弃。
      能不能飞好,飞行员的心理状态很关键。尤其是重大表演任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紧张是难免的。可弦绷得太紧,就会影响飞行质量。记得2010年的珠海航展,有的同志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活动,精神高度紧张。这时,严锋师长灵机一动,让每个人用自己的家乡话报—下天气。于是,河南话、唐山话、四川话、东北话,全都冒了出来。大家一边念一边笑,情绪舒缓了很多。那天,我们发挥出了最好水平,军委领导高兴地伸出大拇指说:“表演队的飞行员人人都是勇士。”
      除了心理,飞行表演对身体极限的挑战也很大。我们有个动作叫“半斤斗下翻转”,过载可以达到8.5G到8.9G,飞行员要迅速使全身肌肉紧张起来,绷着呼吸,憋着肚子。可以说,没经过专业训练,一般的飞行员很难承受。有段时间,我们打算冲击号称“魔鬼编队”的6机密集三角队,这种动作,不仅队形特别紧凑,同时还要做很多斤斗。当时我们先挑了2名飞行员试飞。3个起落,做了20个斤斗,下来后他们全身都湿透了,吃饭时连筷子都拿不住,折腾半天才把饭送到嘴里。你想啊,他们承受的过载量达到了110G。这是什么概念呢?相当于20分钟搬了7吨的重物。
      可越困难,我们越要往前冲。国家把这么好的飞机交给我们,我们必须最大限度地把飞机性能展示出来。“俯冲双机间对头”这个动作,人们形象地叫它“情人失恋”,一直是飞行表演界的经典科目。国外飞双机,我们就增加到4机。这个难度可不小,既要注意对面的飞机,又要和同行的飞机保持同步。我们反复论证,由难到易,一点点缩小飞机距离。仅2个月,我们就拿下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表演动作。
      大家都知道,飞行看天,可有时天气不好,你也得飞。去年到潍坊巡演时,有大雾,天气非常复杂。于是,我和严师长先到空中看看,谁知飞机滑出刚一转弯,地面指挥员就喊:“你们注意点,我看不到你们了!”挑战摆在面前,我们别无选择,不仅要飞,还要飞好。那天,我们出色完成了全套表演动作。—下飞机,空军邓政委就拉过我们说:“这样的气象条件下,飞得这么精彩,不容易。来,小伙子们,拥抱一下”
      对我们来说,追求卓越没有止境,挑战极限没有尽头。前些日子,我们庆祝建队50周年,很多表演队的老前辈都回来了,他们表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看到表演队走出国门。听着他们的嘱托,我心里的责任感更重了。未来任重而道远,我们得加倍努力了。下一步,飞出国门,飞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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