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江鹤游坪,回望世界上最大的山寨式城堡] 垫江鹤游
时间：2019-05-30 03:27:24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巴黎古城（29.5公里）时，在我国国内，始建于公元1366年的南京古城（35.267公里）以其更大的规模，不仅成为了我国现存的第一大城，而且还荣登宝座，成为了世界第一大城。然而，在重庆市垫江县境内，与长寿、丰都、涪陵几个区县相交接处，有一座始建于南宋时期的古城（105公里）却默默地隐藏在荒草丛生的偏僻山村里。
这座当之无愧的“世界上最大的山寨式城堡”，便是位于垫江县以南鹤游镇境内的——鹤游坪分州古城堡。为揭开这座超级城堡的神秘面纱，本刊记者专程走访了垫江县鹤游镇分州村，并在当地居民的指引下实地寻找了一番古城堡遗迹。
东西南北四座城门
当记者一行从垫江县县城到达鹤游镇之后，又转乘“摩的”前往几十公里外的分州村村政府。下车后，当地的老年人告诉我们，分州城的古遗址已经所剩无几，眼下只零星剩下了一点断城墙和东、南两座城门。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我们在村政府不远处找到了被藤蔓缠绕的南门。
南门依山势而建，紧邻一条曲折小路，门上字迹已无从辨认。与城门相连的城墙也仅剩下一半，它们全都依山势而建，有的地方距离地面几米，有的地方则距离地面几十米。在南门的城墙内，与村政府遥遥相对的是一所小学。学校守门的大姐带我们参观了据说是古城墙遗址的学校“围墙”，由于草木遮蔽，一开始，记者还误以为学校四面建有围墙，然而走进后才发现，学校只有进门的一面建有围墙，其它三面皆是与地面有巨大落差的山岩。
出了小学，沿着从镇上进村的路往北走，当地人指着一个斜坡告诉我们，这里原本有座城门，即四门中的北门，由于前些年修路，城门和城墙皆已损毁。无奈之下，记者只好又去寻找西门，希望能有所发现。
从村公路上一条岔路向西，经过一栋民宅和许多田土，一直往前，终于在一个斜坡上见到一小段残存的城墙。出了城墙继续往西，便是悬崖绝壁。记者四下打量——这是一个三面环山，中间是盆地的U字形山体，属于典型的方山地形。在四川盆地内，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地质形态，多形成于山丘顶部，那些山顶平阔、四周峭壁的方山，看上去状若城廓。而岩石的厚度一般可以达到二三十米，厚者甚至可达五六十米，因此，方山周围这种数十米高的垂直峭壁往往为历代人民用来作为天然屏障。
就在我们对接下来的寻找已经不抱太大希望时，穿过一大片田坎和更大的一片庄稼地后，突然一个拱形城门出现在记者面前。更让我们惊喜的是，这不仅是四个城门中保留最为完好的一个，而且也是唯一保持当年模样的一个，甚至还有一条小路直接贯通到城门。城门内，记者发现位于城门上方和中间的位置，都凿有左右对称的石孔。根据石孔的形状及大小，可以推测这些石洞应该是在关闭城门时插门闩的闩孔。
出了东门往外，是一条陡直小路直通山下，山下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小河与城门直线相连的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方石垒成的石柱。本来记者以为那就是城墙，然而，当我们返回时，在离镇上不远的一条小河旁见到类似形状的石柱和石柱上的石凿管道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不是城墙，而是取水水渠的柱子。
“城中有城”的罕见布局
虽然找到了四座城门的所在地，而且也走访了不少村上的老人，然而，无论是从记者亲眼见到的，还是从老人们的描述中，都很难在头脑中还原出鹤游坪分州古城堡的完整格局。因此，记者又试图从文献资料中去还原分州古城堡当年的面貌。
从史料上来看，鹤游坪是一个长70华里，宽30华里的孤高台地，坪的四周都是悬崖绝壁。而分州古城堡的城墙正是一条沿着岩轮（即坪的四周边缘）依山势而建的，高5——10米，宽3——4米，周长达105公里（有些地方是利用悬岩峭壁）的城墙。在这段城墙里，有一个大城堡，大城堡内又有几十个小城堡，形成了“城中有城”的格局。
而在通往坪上交通要道处所修建的城门，被称为“卡子”，其中，重要的地方叫“大卡”，为拱型石料建筑城门设施；一般的地方叫“小卡”，为平型石料建筑城门设施。还有少数特别重要的地方，同时在相隔不远处建有大卡和小卡。这样，鹤游坪共建有36个大城门和72个小城门。在卡子与卡子之间，是用大型条石垒成的石墙相互连接起来的。这就形成了“有路必有卡，每卡必有坚固的石门封锁”的完整的防御体系。
那么，围墙内究竟又有些什么，它们是什么样子呢？
有民谚这样描述道：“垫江的城墙，丰都的街，分州的衙门，朝廷的官”。可见，鹤游坪分州古城堡的修建不仅充分利用了多省交界的边缘地理优势，而且还充分吸收了各临近区县的物产资源。
有资料显示，位于鹤游坪中心的一个台地上曾建有一个分州城，它海拔447米，城内总面积约为30万平方米，是鹤游坪大城堡中的“城中城”。分州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为府衙等办公居所；外城为平民、商贾等居住。城的四周，是用石头夹泥土建筑的墙，建在四周自然形成的悬岩绝壁之上。城墙高4——8米，宽2——3米，长约2500米。
到清代时，城内已形成了较为完善的军事、政治部署，不仅设有分州衙门、城隍庙，还设有书院，以及作为集市的保和场等设施。其中，保和场的场期为“百日场”（即每天赶场），每天有成百上千人进出。据说，当时分州城已是一座拥有近万人口、工农商学兵皆全的小城，是一个极其繁华的地方。
出于安全考虑，在鹤游坪古城堡的108个大小城门之外，人们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还分别建了4座城门，也即记者所找到的四处城门。这四个城门中，东门又称“迎恩门”，是现存最好的城门，它依山势岩石而立，城门高3米，宽3.3米，厚3.1米，为拱型石料建筑。门枋及门外石壁上有题刻多幅。城门外，有一石径曲折下行，直连涪（陵）垫（江）古大道。相传，每逢新官上任，当地士绅都要在东门排宴，为其接风。
南门又名“安寿门”，也是依山势岩石而建，气势极其雄伟壮观，为拱型石料建筑。门拱高4.3米，宽2.3米，厚3米。门柱、门楣皆整石制成，门额正中镌有太极图，图下横刻“重修保和寨”。城门外有石板大路下行，直通涪州。门外东侧的高大岩石上，有两幅石刻：东面为州同张望龄题写的“饿死莫做贼，气死莫告状。”西为张望龄复修道路的“碑祀”。
此外，西门又原名“镇西门”，为平型石料建筑，是分州刑场，是宣判杀人斩首的地方，其城门已毁，现仅存有小段城墙。石岩上有修路“碑祀”石刻，文曰：“查此路自嘉庆迄今百余年，烂甚，署分州湘阴张望龄重修。场民刘鸿章、游朗斋监工。宣统三年辛亥三月吉日竣工。”而北门则又名“福德门”，依然为平型石料建筑，其城门及城墙皆已毁坏，现仅余城墙遗址。
在这四个城门上面，无一例外都建有垛口，供哨望、放箭、打枪之用。而城门下面，均须攀登百余步独径石梯，才能经门入城，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每个城门，当时还安装有用铁皮包的厚重大门，早开晚关，白天派有兵丁把守; 晚上则将城门关闭，只需派人值班。
而位于分州城中心地的，则是始建于清嘉庆七年（1802）的州同署，即分州衙门。按文献记载，分州衙门的建筑布局风格，完全是按照中国传统的来府衙安排的。署衙的整个建筑群气势宏伟，富丽堂皇，坐北向南，大堂至三堂，三堂三进，南北长60米，东西宽45.8米，建筑总面积为2748平方米。大堂和二堂地面处于一个平面上，三堂地面比二堂高一尺左右。其中，三堂的北面为官府的内院。
据推测，整个州同署的占地面积至少应在6000平方米以上。州同署建筑群东邻城隍庙和昭宗祠，西邻监狱，南面的照壁外则是一块坝子，人称“狮子坝”。狮子坝外，便是分州城的街道。
此外，城内还有城隍庙一座。城隍庙共有十二殿，殿内均贴有脍炙人口的对联。第一殿的对联是：“界分阴阳，堆金积玉原无用；望乡台里，娇妻美妾总归空”。第五殿的是：“生前刮尽地皮，计出千回百转；平时爱钻磨眼，请来再试一回”。第六殿的则是：“在阳间作威作福由你自作；到阴间或炸或推听我安排。”这些对联，村中的老人里至今还有人能随口背出。
古城堡里的血雨腥风
如今，无论是从鹤游坪分州城到镇上的距离，还是从当地的偏僻程度来看，人们都很难理解为什么几百年前，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地方会大兴土木，修建一座规模如此巨大的山寨式城堡？那么，围绕鹤游坪古城堡究竟曾发生过些什么？
带着这些疑问，记者找到了垫江县县内的文史专家，专家告诉我们，鹤游坪分州古城堡确实曾发生过两次足以载入史册的重大起义活动。一次是刘文澧起义，还有一次便是周绍涌攻占鹤游坪。
查阅《垫江县志》后记者找到这样的文字记载：“1857（清咸丰7年）年农历二月八日，鹤游坪白莲教支派灯花教首刘文澧率众造反，攻占保和寨（鹤游坪分州古城堡），至十三日失败被杀”。
刘文澧是白莲教支派灯花教首。据说，他是鹤游坪马家塆（今包家乡三元村）人，本是个有几百石租谷的大地主，因不满清王朝的统治，才加入了白莲教的一个分支——灯花教。当时，由刘义顺发动的川东白莲教起义运动正如火如荼。不料，在1857（清咸丰7年）年端午节，本打算同时在湖北西部及四川石柱、长寿等地举行起义的刘义顺被叛徒出卖，被迫提前举义。而刘文澧正是刘义顺的忠实追随者。为了响应刘义顺的起义号召，刘文澧事先就进行了许多准备：咸丰初年，他以办团练为名，暗中打造兵器，组织几百教徒，加以训练;又把家中的金银财宝，除送一部分给教徒和当地贫苦百姓外，全部埋藏在院坝地仓之中。
1857年3月3日（清嘉庆7年农历二月初八日）的午夜，刘文澧率领三百多人，在家乡马家塆宣誓祭旗起义。义军头包青布，身穿青褂，手执黑旗，称为“青号军”，悄悄向保和寨进发。州同（即县长）的家丁将州同杀死，并打开分州城北门，接引刘文澧及义军入城。与此同时，石柱等地的教徒也纷纷响应，起义部队浩浩汤汤开往鹤游坪设大本营，以进一步扩大势力范围。
然而，对于地方势力的兴起，朝廷又岂会袖手旁观呢？很快，刘文澧的起义就引起了清王朝极大的重视。时任重庆镇总兵的皂升在接到朝廷指示后，立即命令涪州把总带领各地民团地主武装围攻会剿。果然，五天后，各路民团就将鹤游坪团团围困。
14日，黎虎臣带领民团兵300多人，在白家场腰磨岭，与刘文澧部队激战，刘文澧寡不敌众，损失十分严重。但凭借分州城古城堡的天险，尽管清军组织人马，数次攻打，仍然没能一举消灭义军。
然而，到了15日，清军民团团首汤大鹏率团丁向刘文澧假装投降，刘文澧不知有诈，开城门迎纳，反遭恶攻。当时，蜂拥而入的民团对义军乱砍乱杀，又放火烧了刘的大营，义军不敌，四散乱逃。而刘文澧也最终在瓜坪卡被捕，起义失败。数日后，刘文澧及其亲属被押送至涪州城正法。 就在刘文澧起义失败4年后，另一个不安分的人物又为鹤游坪分州古城堡的历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据《垫江县志》记载，1861年（清咸丰十一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云南义军周绍涌率部数万进据鹤游坪，次年8月撤离。”这个周绍涌，便是太平天国军所属的农民义军的领袖之一。入川后，周绍涌率领部下于1861年冬月二十五日攻占了鹤游坪，并发布顺天军讨清檄文——《为伐暴救民以彰天讨而快人心事》，并在分州城内开展了“除暴安良，开仓济贫”活动。
因此，附近农民纷纷参加义军，势力越来越大。不久，义军的另外一支部队，也赶到了鹤游坪与周绍涌会师，清廷极为惊恐，多次出兵镇压。然而，义军士气高昂，战斗力强，屡次打败了清军的袭击，使清军到后来甚至不敢与义军正面作战。
与四年前的“佯降”不同，这一次，清廷所采用的是对义军进行粮食封锁。尽管周绍涌领导的义军在城内积极开展生产自救，但最终他们也只坚持了8个月零23天。后来，周绍涌主动放弃鹤游坪，率所部2万余人退入大竹。但是到了1862年10月29日，周绍涌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他在吉安场战败被俘，后被押解至成都遇害。
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无论是鹤游坪分州古城堡当年的恢弘巨制，还是发生在城内腥风血雨的动荡岁月，它们的影子都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指缝和漫山遍野的野草丛中了。然而，抚今追昔，我们不由感叹，在这个本易让人产生偏安自保心态的偏僻之地，竟曾有人冒着生命的危险去追求生命中至少一次的轰轰烈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