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客厅和窗外的小院】2018年客厅装修效果图

时间：2019-05-08 03:15:35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它跟“太太的客厅”不一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它消失10年了，那地方现在是一排排的居民楼，它的历史就埋在楼底下。它微不足道，其实不配有历史的。　　那是间十几平米的西厢房，打了一截隔断，外间就算客厅了。小学三年级，我家从大方家胡同搬到了这里，一住50年。
　　
　　每晚，我趴在一张旧方桌上写作业，头顶吊着只15瓦的灯泡。父母说我要是学习好了，可以一直读下去，读大学。写毕，我洗脸洗脚，收拾好书包，到南边不远的姥姥家去睡觉。在这里，我写完了小学和中学的全部作业，没有无故拖下过。母亲没工作，当会计的父亲几十块钱要养活6张嘴。不用他们督促，我知道该好好学。这间小屋一天天教给我，要做个好学生。
　　1960年，父亲托人做了杆秤，我们每顿按定量称米下锅。有天晚上，父亲在灯下用粗铁丝做了个小粪叉，又用旧麻袋做成“褡裢”搭在自行车后架上。从此，他上下班沿路拾马粪，再去换成小白菜；母亲把菜烫熟、晾干，过冬时用。我们一家人捋树叶、挖野菜，熬过了那两年。这间小屋告诉我，有些难事总会过去的，要学会熬。
　　要上大学了!我在小屋里收拾着行囊。母亲给我炒了一大瓶辣辣的雪里蕻咸菜，父亲用废旧的会计报表，给我钉了许多笔记本。开学好多天，我都是买窝头就着雪里蕻吃，把菜钱省下来(当时一个烧茄子6分钱)。大学前3年，我所有的课堂笔记都是写在旧账簿的背面，认真、工整，曾被老师展示给同学看。我不好意思，觉得把穷酸气带进了高等学府；那也没办法，我就是从那间低矮的小屋走出来的。
　　“文革”了，红卫兵在院里开会呼口号，批判我妹妹不下乡，临走把《勒令》贴到了街门口，我们躲在小屋里不出声。人走后，妹妹跑出去把大字报扯下来。二弟去北大荒时，我已去了酒泉农村种地。弟弟来信说，苏修的探照灯就打到他们场院上；妹妹来信说，弟弟走后母亲十几天不说话，整天直瞪瞪望着街门拐角处，幻想弟弟突然出现，又回了家。那个辛酸的年代，那间小屋就是温暖，就是希望；它告诉了我，什么叫亲情，什么叫家。
　　小屋小院跟着我们一块长。那年填平了厕所，屋子又扩大了两平方。窗外原先是个土台，房东老南家种着菜，我认识蜗牛、土鳖和蛐蛐，就是在那儿。靠南墙立着个破木车，几场雨过后，长出了许多黑木耳，我才知道原来它就是木头的“耳朵”。在郊区上班的南屋二叔一身病，天气一凉就使劲喘，老母一瘸一拐洗衣做饭给儿子熬药喝。东院膀大腰圆的车夫“二蘑菇”，白天拉平板儿、夜里当和尚念经给人办丧事；四十岁娶了个寡妇，日子正红火，未料突然中风卧床，女人也走了。北角屋住的不良青年永生进过局子，谁都不敢惹；后来娶妻生女，人才变踏实。我在二叔母子身上知道了什么叫相依为命；在“二蘑菇”身上看到了乐极生悲；从永生身上明白了，家和孩子才是治愈人生的良药。人有命，小屋小院也有命。10年前拆迁离开那一天，屋里院里一片狼藉，匆忙中竞未及多看它一眼。
　　这间小屋和它窗外的小院，就是我的非物质遗产。它曾那么丑陋而杂乱，街坊除了拉车的、剃头的、摆摊的、刻章的，就是在工厂里挣薪水——谈笑无鸿儒，往来皆草根。它没有一丁点儿文物价值，但我从小在这里泡大，这儿是我的根。人们天天说的那些神圣的遗产都是人类的、国家的，但终究跟我隔一层；这份遗产只属于我自己，所以比它们都珍贵。而且，它就长在我心里，无须为了保护而费老大的劲。

【另一个客厅和窗外的小院】2018年客厅装修效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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