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愁【淡淡若有轻愁】
时间：2019-02-23 03:23:15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1 记得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美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过了暑假，我就上高三了。这个想法就像撞进眼睛里的沙子，来得突然，却顽固地在眼皮底下，轻易不肯离去。虽然不至于要了人的性命，但就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美琴想起文理分班的日子，心里就越发不舒服。美琴的年龄还没老到矫揉造作地去玩深沉，本来美琴是想读政治的，倒不是因为特别擅长，也不是因为认为学政治的清闲，只不过自己想读文科，而对于地理、历史又不大精通，故想学政治。但爸妈一听美琴要学政治，马上开展了一场家庭批斗会外加洗脑会。
爸爸要美琴学物理，列举了学物理的种种好处。
美琴马上反驳，列举了学物理的种种坏处，为了表示自己生来便对“物理”是抵制的，就连小时候打“青霉素”前做皮肤实验总要起排斥反应这样的例子也举了出来。
爸爸听了啼笑皆非，但仍耐心地向美琴解释学物理的就业前景是如何一片光明。
美琴被逼急了，讲出一句：“物理有什么用，就算知道惯性还不一样把人给撞死!”当下把爸爸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美琴刚想松口气，转头见妈妈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只觉得背后寒毛根根竖起。
果然，妈妈先来了套选择化学的前景是如何如何的光明，最后软硬兼施地要美琴学化学，甚至说出了不学化学就别进这个家门之类的话。
美琴觉得伤心透了，倒不是因为最后还是选择学化学，而是因为妈妈为了把她的意愿强加到自己身上，竟然狠到不让她进家门。
美琴想到这儿，不由觉得眼睛发酸，一不小心，一滴晶莹的眼泪由眼角自由落体到美琴的手背上。
2
好在分到化学班的同班同学还真不少，即使是其他班的同学，因为高一高二同在一幢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缘故，大家多少有点交情，这让美琴心里稍许有些安慰。
美琴朝窗口望的时候，看到昔日的好友汪晨正往教学楼最南端走去――那是政治班的教室。美琴转过头，不再朝窗外看。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就以“高三”为话题发表了生动的演讲，可惜下面反应平平，许多同学似乎还带着点不胜烦躁!的确，这些所谓的“发奋”“拼搏”“冲刺”大家都已听了N遍了!耳朵都生老茧了。
美琴想起以前听到的一个故事：主人公是爸爸朋友的女儿，华东师大附中学历史的一个优等生。那年春节刚过，她便通过了提前录取的综合测试，成为一名准大学生。之后的那段日子，便没有人可以比她更清闲了。早上的数学课，她是最不喜欢上的，便乘地铁到城里逛一圈，再回来“读书”。读的全是她喜欢的安妮宝贝、村上春树……她胜似闲庭信步地从高三的一个班级走到另一个班级，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不过美琴是个清醒的人，从来没把这类传说当真，尽管它是真的!
美琴更清楚高三的本质其实只需要用一个字来描绘：苦!这显然更具有普遍意义。
想到这里，美琴苦笑了一声。
3
今天又是一个雨天，这让美琴颇为不舒服，可庆幸的是还有雾，算是个比较“私人”的天气。
美琴打算今天不骑车去学校，高三了，难得有这份闲情雅致。
就像在云中漫步一样闲散，看不见其他人，浓浓的水汽，包裹住美琴不想见到的东西，只能看到自己的心情，这很好!
到达学校的时候，美琴走进教室发现人已来了大半，月英遮在眼镜后的有着明显黑眼圈的眼睛望了美琴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背诵单词，嘴里淡然飘出两个字：“来啦!”
美琴“嗯”了一声，坐下，打开书包，拿出笔袋、课本、练习册、草稿纸，最后是一包餐巾纸，打开，擦去脸上、身上的雾气。
早自习下课的铃声终于敲响，月英放下英语单词本，摘下眼镜，转头问美琴：“你身上怎么会这么湿?”
“我走来的!走了一个多小时!”美琴继续擦头发上的水珠。
“你还真有空闲噢!”月英吐出这句话时似乎带着些许埋怨，埋怨美琴不该浪费时间。
“那有什么?”前面的同学转过头来，“我昨天还看球赛呢!很精彩哦!”
月英没有抬头，继续做数学模拟题。美琴朝她笑了笑，待那同学转过头，月英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虚伪。”
美琴倒觉得没什么!高三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得虚伪。作为高三的学生，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做可以把别人刺得最痛!有人可以把对手的分数计算得丝毫不差，可以为了比别人多做一道题而熬夜苦战。似乎以为战胜了身边的同学就通向了罗马，然而事实却是全国皆知的，高手潜伏在不可知的远方!
中午吃饭的时候，美琴碰到了汪晨，汪晨问美琴这两个月过得怎么样。美琴说感觉自己在理科班一点点地被灰尘盖掉，每天呼吸着刺鼻而又稀少的空气，研究两个球怎么相撞，看金属丢到酸里冒出的美丽气泡，一道高难度的化学题目写满了整个黑板，简直是触目惊心让人有种昏过去的冲动!
汪晨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美琴，或多或少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拍着胸脯说：“还好还好!”又眉飞色舞地告诉美琴，文科班是如何轰轰烈烈光芒万丈，听得美琴心生妒忌。
吃完饭回到教室，美琴跟月英说了文科班的事。月英很淡然的样子：“那又怎么样?你已到了理科班了!”
美琴想想也是，于是从一大叠考卷中翻出数学模拟卷，开始消耗中午刚补充的能量。
4
时间像指间的流沙，流得飞快，转眼寒假到了。高三第一学期的期终考试美琴还算争气，捧了个班级第三的成绩回来。这让爸妈有点点欣慰，但悬着的心仍放不下来，给美琴报了华东师大的假期补课班。作为交换，美琴可以把豆豆抱回来。
豆豆是美琴过生日时Jack送给她的礼物。
高三生活的第七天，Jack发消息给美琴，说让她放学后去吴山广场送她生日礼物。
说实话，那一刻美琴真的很欣喜。放了学就一路奔跑着去吴山广场。看着Jack的时候，Jack正在逗一只可爱的小狗。Jack见到美琴说：“送给你的，它叫豆豆，专门逗你快乐的。喜欢吗?”
美琴点点头，然后把小狗放在自己的臂弯里。美琴开心地想灰色的高三终于不再孤独，最后的几个月里终于有了真诚的眼神陪伴了。
可当美琴兴高采烈地踏进家门时，妈妈的表情彻底打碎了这种美好：“谁让你带这种东西回来的!”
美琴边逗着小狗边说：“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要自己来养!”
妈妈“哼”了一声：“我不管它从哪里来，反正你给我还回去!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居然还想照顾好别人?真是痴人说梦话!”
美琴没有搭理她，把小狗放进一个纸箱，给了它一个鸡腿，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美琴没有再和妈妈说话，或许这样的冷战对彼此的打击 才会减到最低程度。
爸爸回来了!他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妈妈说：“这小丫头居然带狗回来，还说要好好养它，这不是白白伤害小生命吗?”
美琴看了妈妈一眼说：“谁说我不能照顾它了?”
说这话的时候美琴听到小狗微弱的叫声，美琴放下筷子把它抱起来，跑进房间把门关起来打电话给Jack。
听到电话那端的问候声，美琴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说：“他们不要它!”
说这些话的时候，美琴第一次体会到沉重的责任感在心里蔓延开来，而趴在美琴身上的小狗也静静望着美琴，不再叫唤。
Jack说美琴你不要哭，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它，无论它最终在哪里!美琴“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爸爸推门进来时，美琴正盯着豆豆发呆。
爸爸说：“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读书十二年，关键就在这几个月了!爸爸妈妈是不希望你分散精力!先送到外婆家让外婆帮你养着，等高考完后再接它回来好吗?”
今天要去接豆豆回来住几天，美琴觉得很开心。见到豆豆的时候，美琴觉得豆豆明显长大了很多，但却不认识美琴了，朝着美琴直叫，把美琴吓得后退了几步。外婆告诉美琴，豆豆刚来的时候开始生病，接连几天都不肯吃东西，怕换个新环境又要生病了，说还是让它留在这里吧!
美琴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酸楚在美琴的心里一点点蔓延开来。
5
进入高三下半学期后就基本被剥夺了体育课，所以现在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看书、上WC之外，活动时间少得可怜。记得刚开学的时候，因为要进行一场面向全市领导的“声势浩大”的“广播操阅兵”，大家还有十五分钟的“运动时间”。
本来这种静若处子的生活持续到高三结束倒也就罢了，偏偏班会课上班主任宣布了一个“重量级”的通知：“同学们，3月11日要进行体检。”
体检?本来鸦雀无声的班级顿时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抱怨。
首先是为了视力问题黯然神伤的。具体分两类，一类是曾经在“CS、传奇、魔兽”上倾注大量心血的同学，以男同胞为多；还有一类就是平日苦读挑灯夜战熬坏了眼睛的。他们现在急得一个个都翻箱倒柜找眼药水，祈祷在这最后一个礼拜里能把视力恢复到4.8。
还有为了体重诉苦的，该群体无一例外全是女同胞。没办法，不要说男生，现在的女生自己都带着放大镜看自己。进入高三后老师都强力制止女生减肥，害怕缺乏某些营养元素导致记忆力下降啊免疫力衰退啊之类的毛病――这么一来，女生的体重就和沪深大盘指数一样不知不觉呈现稳步攀升的趋势了。
月英叫了起来：“哎呀，怎么办啦?美琴，现在减肥来得及吗?”
美琴觉得月英的表情有些夸张，“没事啦，姐姐!我的小腿比你的腰还粗呢!”
月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下决心似的，“不行!我这个星期不吃饭了!天天中午吃苹果!”
剩下的一些有的在抱怨听力不好，有的害怕辨色……尽管老班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说：“谁有特殊疾病的快点吃药治疗!”
美琴心里觉得好笑：哪有维持了几年的问题在几天内就能顺利解决的?
美琴捏了捏自己的小腿，嗯，这个星期中午就吃苹果吧!想着，拍了拍月英的肩膀，“这个星期我就陪你吃苹果!够姐妹吧?”
6
上周结束了首次模拟考试，分数在两天后公布。美琴看着很多人在各个课代表面前不停询问分数，随后在成绩单面前转眼变成各种不同的脸色――美琴叹息：几家欢乐几家忧。
当然美琴也知道自己的成绩在年级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直颇让美琴感到头疼的应试作文，获得了还算对得起语文老师的分数，化学成绩却依然有些让人黯然神伤。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化学无论难易程度，美琴的成绩一直在稳步前进。美琴笑着安慰自己：不错不错!我的发挥一直很稳定，不受外界因素影响。
月英是个很认真的人，每次看到成绩后她都会很懊悔地说：“心痛啊!心痛啊!又是好几火车的人从我身上碾过去了。”美琴心想，如果真的按照“一分一火车”的比例计算录取人数的话，那自己的化学成绩足可以让泰坦尼克号来装排在自己前面的人了。
美琴是个从来不隐瞒自己成绩的孩子，所以基本上学校公布的成绩和各种消息当天晚上就会存储到妈妈的大脑里。妈妈每次听的时候都很平静，不管美琴的成绩是好是坏。
其实什么事情只要喜欢就好。
美琴说：“妈妈，我有几道化学题是由于粗心做错的。”
妈妈抬起头，微笑，“你这个丫头……但是妈妈相信，你的水平和智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那一刻，美琴觉得就算有挤满航空母舰的人排在自己面前，也阻挡不住自己前进的脚步和希望。
7
考最后一门化学的时候，虽然题目很难，但美琴感到很轻松，似乎很快就能感受到黎明前的曙光了。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收完考卷。美琴感觉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总算是考完了。
考试完后，美琴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练习册、课本统统卖掉，然后买西瓜吃。听说以前也有人这样干过：踏出考场，边走边撕，到最后发泄完时，竟哭了。原以为，这有什么好哭的，既然读的时候恨那些似乎在故意刁难的试题恨得要死，最终也该让它们偿命，但自己还是哭了。
美琴把铺满一地的卷子和书杂乱地捆成一堆又一堆。捆好后，想想又不舍得。于是，又重新打开。卷子。的质地不好，毛毛糙糙的，上面有灰尘，还有很小很小的虫子，搅浑了鼻间的空气。美琴看着上面驻留着刺眼的勾勾叉叉，时至今日，依稀还记得这些勾叉背后的故事。
美琴鼻子酸酸的，狠下心又捆了起来。美琴问自己：自己以前日夜盼望的高考终究过去了!但为什么现在又那么舍不得?
淡淡若有轻愁。
高考终于过去了，分数还在企盼中。美琴知道，自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煎熬和期待。
但是无论如何，美琴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