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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相思夜 小说 [相思日月长]

    时间:2019-04-26 03:29:42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这个地方把得相思病称做发桃花癫。  石板村的水根就老发桃花癫。  桃花癫并不是只发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其含义似乎有两层:一是发作后,这人显得神采飞扬,脸上忽地浮出一片艳红,灼然像是桃花颜色;二是“桃花”关系着一个“春”字,男女间的缠绵缱绻,常被喻为“思春”、“怀春”、“春情”等等,这属于一种原意上的引申与生发。发桃花癫的有女人,也有男人。因爱的不可得到,积郁日久,又没有重新疏导的机会,就有了发桃花癫的权利与条件。
      桃花癫不同其它的疯症,应属于“美”的范畴,既不会狂奔乱跳,也不会做出杀人放火之类的勾当来,完全如—个常人的举动。只有脸色的生动与眼睛的痴媚,以及旁若无人的对爱情的表白,才知道这人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和另一个“人”在做多情的对话。一切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从身体到心灵全无世俗的负担,这境界并非随意可得,是一种极度痛苦后的解脱,不晓得痛苦的人是收获不到这份欢乐的。
      石板村是个小小的村子,不过四五十户人家,自村中蜿蜒而出的一条石板路,与五里外的一个小镇相连,所以虽地处偏僻,但并不是那样寂寞。镇上有打米厂、杂货店、木工坊、铁匠铺,聚集着不少的繁华与喧闹。隔上一段时日,也常有县里的戏班子来镇上的一座关帝庙唱花鼓戏,周围几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去看,不完全是看戏文,也看那些演相公和小姐的演员,实在是标致!石板村周围尽是桔子园,春天开桔子花的时候,香得你全身酥酥的;然后,圆硕的桔子驮弯了枝干,恰如横空飞腾的野火。桔子收益大,除按指令性任务卖一部分给政府外,其余的可以自行安排。
      这些年来,石板村基本不种粮食了,都栽上了桔子树,粮食由镇上的粮站供给。侍奉桔子树实在用不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只要老天肯帮忙,收成总是有的。年轻的男女,都到城里打工去了,各家各户留下的多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孩子,用不完的时间和精力,就丢在家里、抛在床上,又快活又寂寞。
      水根还没有成家。父母亲早死了,又没有兄弟姐妹,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讨生活,守着三间砖瓦屋和一圈院墙,以及分自留地里的几十棵桔子树。
      四十岁的男子,因还是一个单身,村里人背后称他是“寡公子”,而不称“鳏夫”——这字眼太文雅太难认。男的独居称为“寡”,是很可以作一些考证的,大概是这种男人因常苦苦思念和揣测女人的种种行为和心态,久而久之,阴阳倒错,身上“阴柔”的成分增添,便有了女人的某些特征,所以才有这种说法。
      水根发桃花癫不在忙碌的春上和秋后,春上要给桔子树施肥、打虫;秋后要架起梯子收桔子,把桔子运送到镇上的果品仓库去。做这些活路的时候,他总是把声音弄得很响很响,口里还不停地“嗨嗨”喊叫,好像是为了抵挡外界的一种无形的声音对他的压迫。待把一身力气消磨尽后,回到家里,手忙脚乱地做饭、洗衣,锅、盆、碗、盏与提桶、脚盆响成一片,然后便可以在床上找到一个属于他的梦。
      水根是1972年出生的。他爹那年都三十五岁了,结婚迟,是因他爹的爹是富农,好容易碰到一个外省到这里来讨饭的女人,由人撮合成了个家。这样一种身份的爹,虽没有什么劣行,却依旧是阶级斗争的“活靶子”。水根很小的时候,只要听见梆声一响,就知道要开斗争会了,而他爹早已战战兢兢地站在院门边等候。他娘抱着他,说:“崽,莫哭,你爹马上会回来。”他自小就生活在一种担惊受怕中,就连跟他打邻居的马二叔,见面也只是“哼”一声,把手反背在后面,脸上的笑也是冷的。于是水根怕白天,怕人,怕那些尖利如刀的目光,喜欢独处,而独处对他又不亚是一种严惩。
      到了闲时,无什么活路可做,一天的光阴就分外的长。水根低垂下头,在村里和镇上不停地慌乱地走,碰见人就立刻避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逐他。天一落黑,孤独成了一种更大的恐惧,他无法入睡,就在灶屋的一角,点燃一盏小油灯,然后把舂米的木杵踏得飞上飞下。人影和杵影组成一幅可怕的图形,蹿跳在墙壁上,阴森森的。
      每每这时,他只穿一条裤衩,赤裸着上身,贪婪地看长而粗的舂杵击打在圆而深的石臼里,许多的联想和幻象就纷沓而至,火和力烧灼着每个骨节每块肌肉,好痛苦好欢乐。这舂米的家什只有他家还留着,如今不是有打米机吗?水根舂的不是米,是一把潮润的沙泥。他独自桀然地笑,笑得嘴歪歪的。
      咚。咚。咚。咚。咚……
      在舂声宏重的节奏里,拴在院里挨门的木柱上的那条母狗,也疯狂地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挣扎着往上蹿,铁链子铿锵地响,一如镣铐所奏出的音乐。
      这狗叫阿兰,居然是一个很女性的名字。
      阿兰的叫声,即刻引动村中大狗小狗的热情,或高亢,或嘶哑,或低沉,或尖锐,互相诉说着属于它们的语言,嘈嘈杂杂的一片,夜便有了生气和活力。
      在舂声和狗吠的极小极小的间隔里,自不可知的地方,依稀挤入沉闷咽哑的梆声,渐渐地如坚硬的石头,于声音的波流中突兀出来,狰狞如鬼怪。
      水根打一个冷噤,更快更猛地踏动木杵,让木杵击起的声音筑成一道无缝的墙,阻挡那梆声的侵入。
      直到他再无一点力气,瘫软如一匹受了重创的豹,倒在舂杵边,状若死去。
      这梆声就这样一直死死地追逐他、挤压他、胁迫他,躲不脱也挡不住,似乎已在他的血液里沉淀,成为他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
      二十年前,水根已是一个精壮的男子了。真正地发现自己是一个“男人”,是一次到镇上去看花鼓戏《刘海砍樵》,回来后躺在床上,那个美丽的狐狸精胡大姐竟款款地走到身边来,媚媚地笑出两个晕红的酒窝,他就猛地伸出了粗壮的胳膊,把她抱到怀里来……到第二天早晨,他发现床垫上有了一片腻腻的东西,于是他愣了好一阵。
      他和村里的姑娘阿兰“好”上了,是偷偷地“好”上的,只有月亮和星星知道此中的奥秘。村里的许多年轻人都进城打工去了,她爹不让她去。
      红桔流火的季节。云遮月掩的深夜。
      他和阿兰相约在桔林一个幽暗的地方。在一棵桔树下,搁着几大捆稻草,是准备白天桔子装箱时用来铺垫的。
      大地作床,树冠作盖。
      彼此听得见急促的心跳,心音顺着紧贴的唇流过来流过去,不需要说什么,但懂得需要做什么。水根用手忽而轻轻地忽而重重地抚摸那赤裸的肌体,光滑洁净,稍带一点撩人的凉意,那些平素躲藏得深深的美丽的部位,一时间有了质感。乳房圆而小,似倒扣的纯白瓷碗,他有了要吮吸它的欲望。小时候,他吮吸过母亲的乳汁,至今还有香醇的记忆。   身影缓缓地倒下去,叠合在一块,稻草哗哗地响得嫉妒。许多许多日子的苦恋,即刻要变成可以直接感受可以互相交融的痛楚与快意。
      不远处赫然跳出一点马灯的光亮,抛出一个巨大的昏黄的晕圈,衬着一个粗壮的身影,渐摇渐近。
      是巡园的民兵队长马二叔。
      梆、梆、梆……
      梆声闷闷的,带些许哑涩,如狰狞的笑,令人毛发倒竖。
      小小的马灯的耳子,咬在马二叔的嘴里。火光似从嘴里喷出,那嘴变得无比的大,欲吞噬一切。他打一阵梆,歇一阵,再把马灯提到手上。
      宁静的甜蜜的夜一阵痉挛,桔子树被光逼得缩成一团,很萎顿很怯弱。
      水根和阿兰悚然地分了开来,如掰开的两片蚌壳。
      马灯和木梆愈来愈近,似乎就要逼到身边来,忽又绕一个弯,朝桔林更深更暗处去了。
      他们复又紧紧地挨在一起,但再没有兴奋再没有勇力。梆声盘绕在桔林的各个方位,夜被这梆声敲打得一蹶不振。水根木木地望着阿兰,身子颤如一片秋叶。
      阿兰等了一阵,什么也不能发生了,只好穿上衣服,猛又扑到水根身上,在他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发疯似的跑了。
      有稠稠的东西从肩头淌下,水根用手指粘了粘,是血,塞到嘴里去吮,腥腥的,咸咸的。
      阿兰忽然出嫁了,嫁到外村去了,嫁给了一个转业军人。
      水根整整在屋里发了三天的呆。
      从此,梆声再没有离开过他,总在他的脑子里响。
      只要听到水根屋里的舂声,村里就知道他又要发桃花癫了。
      早上,水根醒了过来,全身的各个关节似乎全都拆散,脑袋沉如一个铁鼎罐。他又听见了梆声,一下一下响得恐怖,梆棰仿佛击打在他的心上,心在开裂,淌出一股一股的血水来。水根蓦地跳起,眼露凶光,寻得一根木棍,窜到院子里,凌空抡几下,风呼呼地响。
      “阿兰,你当初说得几多好,你这婊子,说不嫌我穷,不嫌我又黑又瘦,要跟我做夫妻,你却一个人走了,嫁到外村去了……”
      棍子狠狠地落在肥壮的母狗阿兰身上,隐隐现出一道血印。阿兰哀哀地低吠,匍匐下来,泪汪汪地望着水根,仿佛在悔恨什么。
      “你走了、走了……我好恨那梆声,好恨!阿兰,以后,我也遇过这样的机会,可是一做那件事,就仿佛听见了梆声,就什么也不行了,难道梆声是个恶鬼吗?”
      棍子错错落落地打在阿兰身上,阿兰对这种痛苦,已完全麻木,一动也不动,渐渐地从眼中透出许多的温柔,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
      水根说一阵,哭一阵,又呆一阵,然后把棍子一丢,痴痴狂狂出门去,桃花癫真正地发作了。
      马二叔的院子紧挨着水根的院子。马家除老两口外,身边还留得一个满女桂芝,二十四岁。上面两个女儿早巳出嫁,也有了生育的良好记录。
      马二叔只要不面对水根,总是一副忠厚模样,黝黑的面皮上漂着一层笑意,顺凸凸凹凹的皱沟而荡动。他先是当民兵队长,后是当村长,极受人的爱戴。
      水根一发桃花癫,就整天在各处乱转,一块脸红得最为好看,眼中盈盈地含着春意。不晓得吃饭,也不晓得睡觉,口里不停地念着“阿兰、阿兰”,唧唧咕咕地说着许多痴话情语,或唱起些平素从不敢唱的情歌。
      于是,马二叔就可怜起水根来,叫老伴每顿多做一份饭菜,亲自送到水根家里,然后再去把他寻回来,让他吃个饱。也将一些残饭剩菜,倒入阿兰身边的那个狗食盆。到了晚上,给水根粗粗地洗罢脚和脸,安排他上床去睡了,才悄悄退出,将房门和院门带拢。一抬头,他朦朦胧胧看见墙边,站着两个人影,分明是水根的爹和娘,他们是在水根十六岁时,得癌症先后去世的。他即刻惊出一身冷汗,急急逃回来。
      发桃花癞的时候,水根最快活。人们忽对他亲切起来,人不避他,他亦不必避人,如同一家。他走到哪里都碰到“阿兰”——那些姑娘、大嫂毫无顾忌地让他追着看、追着喊,被看得心子热热的,也顺着水根的语言,真诚地、娇羞地回答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极温馨,极缠绵,竟生出许多惆怅,暗暗叹息:世上难得有这样的情种!
      水根顶喜欢到桔园去,他认得那棵老桔树——尽管它早就不结实了,因属于他,也就舍不得掘去重植一棵。他痴痴地围着老桔树转,看到树干上一个鼓起的圆圆的疤结,就用手去轻轻抚摸,仿佛具有微妙的弹性;看到一个被虫蛀出的眼,那虫眼的边缘有细细的褶,目光里即刻有了电火,烈烈地烧起埋藏了许久的渴望。然后紧紧地抱着老桔树,用脸去摩擦树皮,痒痒的,酥酥的,好有味。
      “阿兰,你为哪样要喜欢我?我以为世界上的女人都瞎了眼,都看不上我,谁知遇到了你这个好人!”
      顿了一阵,又娓娓说道:
      “我以为你不敢来,哪晓得你来了,你爹娘入了梦觉,你是从后门溜出来的,我快活死了,快活得要死了……”
      正说着,身边有人喊,亮若银铃。
      “水根,吃饭去?”
      是桂芝。
      “阿兰,吃饭了么?是你帮我做的饭么?”
      “嗯。”
      于是,水根兴致勃勃地跟定桂芝走,一直走进马家的院子。
      “阿兰,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你家不是在村西头么?”
      “搬了好些天了,就你不知道。”
      桂芝回头羞赧地一笑。
      马二叔虎着一张脸,对于桂芝把水根引到家里来,很不高兴,但又不好说,满女的犟脾性他是晓得的。
      二婶把饭菜摆上了桌,四个人各坐一边,开始吃饭。
      水根端起碗,眼睛直直地盯着桂芝,好半天才说一句:“我们什么时候成的亲,我一点也记不清了,想不到我水根也可以讨到女人!”
      马二叔把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搁,气呼呼走到灶屋里去。
      按村里人的说法,桃花癫发到第十天,就要让其“醒”过来。因身心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中,到此时是个极限,要不人会打熬不住的。方法有许多种,比如往口里灌大粪,让其呕吐出淤积在心头的痰;或者吊起来,用鞭子抽一顿,让其“痛”醒;或者用冷水浸,使其寒彻心骨……这些对水根都不灵,也没人敢去犯这个法。
      马二叔听水根讲癫话时,提到怕木梆,因此就把这家什好生地收着,到时候,就“梆梆”地敲一阵,让水根的魂回到这个世界上来。众人都夸马二叔心眼好,难得难得。   灶屋里响起一阵—阵的梆声,沉宏滞闷,如一个怪物在呼吼,且节奏十分均匀,渗出岁月悠长的韵味。
      水根全身一阵抽搐,脸色遂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双手一抖,碗跌出一声凄楚,碎成好些片。呆滞的眼珠慢慢地动,动得黑白的比例不断变化,“哇哇”地喊叫了数声,便“醒”了。
      这不是他的家,阿兰也不见,只有满脸凄惶的桂芝站在身边。水根即刻低垂下头,如一只受惊的兔,怯怯地奔蹿出去。
      梆声和笑声在灶屋里陡地收住,马二叔一声慨叹:“好灵验!”
      水根发桃花癫才五天。欢乐总成短暂,“梆声”又与他日夜厮守,痛苦便永恒地存在于清醒中。
      县剧团忽地到了镇上,贴的“戏单”上写着剧目,又是花鼓戏《刘海砍樵》,从许多年前一直“砍”到现在,就是不厌烦。
      在黄昏柔美的夕照里,石板村的男女老少,穿戴得清楚,沿弯弯曲曲的石板路,到镇上的关帝庙去看戏。
      关帝庙作为“剧院”确实不够资格,舞台是关帝老爷的神台,菩萨是那年被红卫兵小将烧掉的,腾出的场面倒也还宽阔。没有座位,站着看可以练腿力,幸而地面经过修整,用三合土筑出一个大斜面,保证每一个脑壳前面没有遮拦。
      开台锣鼓响起时,人已是满匝匝的了。
      身穿黑色缀白边服装的刘海,戴着草帽,扛着打柴的纤担,终于且歌且舞地走到台上来:
      小刘海出茅棚别了娘亲,
      肩纤担往山林去走一程,
      家不幸老爹爹早年丧命,
      留下了母子俩苦度光阴……
      满场子一片“啧啧”声,这演员长得好,做得好,唱得好!
      谁低低说一句:“水根来了。”
      许多的头便往那边转,一头乱发,脸黑瘦如愁,果然是水根。
      他在人丛里挤过来,挤过去,眼睛往那些姑娘、大嫂脸上瞄,嘴角微微抽动,焦急地问:“阿兰来了没有?阿兰来了没有?”
      男人在此时此刻,心眼变得细如丝缕,也就敏感,敏感而催生出莫名的愤懑,生怕水根侵犯到女人的什么地方,便恶狠狠地说:“乱拱什么!阿兰?阿兰生孩子死了,死了几年了,你不是不知道,想讨打是不是?!”
      水根畏缩地退到一边,嗫嚅道:“怎么会呢,好好地一个人,怎么会死,我不信,我不信!”
      众人一齐邪毒地笑。笑声里,水根慢慢地挤到场子后面去,顷刻即不见。
      戏热热闹闹往下演。
      当演到刘海与胡大姐订了终身,快快活活地唱着回家转去,锣鼓更欢,弦乐更急。突然在场子后面有人唱道:“胡大姐,你是我的妻嗬——;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嗬——”
      前一句是男声,后—句则变成了女音,辣辣地溢出不可按捺的激情。
      无数的头回过去:又是水根!
      他一边唱,一边舞,目光灼然如电。
      谁吼了一声:“把这个寡公子叉出去!”
      众口相和,关帝庙似要被震塌。
      不等人来“叉”,水根径直唱着舞着出门而去。
      马二叔突然发现一直站在身边的桂芝不见了,问老伴亦不知,想到这女子定是找女伴“疯”去了,也就释然,依旧津津有味地看戏。但心里并不平和,水根在剧院出丑,实在是很伤石板村的脸面。这木梆非得早早地敲不可,不等水根真正发桃花癫,就让他“醒”了过来才好。
      散戏后,马二叔顾不得老伴,独自风快地赶到家里,蹿到灶屋去寻那木梆,却不可见;灶膛留着一堆红红的灰烬,亮得惨然。
      正发愣,桂芝从卧房里走出来,一撇嘴:“烧了。”
      烧了?这木梆可是个古物,祠堂里打过更、巡过夜,斗地主、富农用它集拢过人,在桔园巡逻防过贼……如今竟毁了!
      “没有它,水根如何得‘醒’?”马二叔跺着脚叫苦。
      “不‘醒’好,不‘醒’好,不‘醒’他快活!”
      桂芝一脸狞厉,平日的柔媚不见一丝,马二叔吓得脸缩成一小块。
      水根真正快活了,痛苦再与他无缘,他可以尽情地笑和哭,直率地说他心里的话,永远、永远和阿兰在一起。
      桂芝悄悄地把那条母狗放了,将解下的铁链子,丢到院外墙角的一个粪凼里去。母狗阿兰最后一眼深情地望了一望这个家,才带着遍体的伤痕,朝村外缓缓走去,一路叫得哀哀的。
      水根会这样一直快活到哪一天,然后真正地倒下去,尽管时间不会很长。
      马二叔重做了一个木梆,款式与先前酷肖,只是声音太清亮、太脆嫩,已不是往日格局。不管他如何敲,水根却不畏惧,他不认为这就是“梆声”,那曾经响在他记忆里的不是这种声音。
      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再使水根回到痛苦里去。
      发桃花癫的人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人。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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