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日子】 木心的《从前慢》全文
时间：2018-12-28 03:38:21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我出生在江苏省连云港市赣榆县朱桥村(现在是沙河镇朱桥村),十六岁半就考上了大学,开始了吃皇粮的日子。儿时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已很久远了,总有些朦胧的美。
乡村童话
我生长的小村庄不大不小,模糊记得村里三个小队的总人口加起来也不过900多人;村离镇上不远,离县城也只有十几里路,但那时的交通很不发达。繁华热闹的小县城,在一个乡下少年的想象里,可是一个遥远而未知的童话世界。赣榆县地处苏北,黄海边上,是一个鱼米富饶的地方。据老父亲讲,我的祖辈以前并不在这里定居,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徽。在当地虽然属于移民,但几代人奋斗下来,家族也曾出现过两个秀才。儿时每逢过年过节,父亲总要拉着我去给在当地也曾小有名气的秀才曾祖父们添土烧纸钱,以求曾祖父们保佑我有一天也能出人头地。
家乡所在的海滨平原上,自西往东流淌着一条宽广的大河,波涛粼粼的河水日夜奔流从西边的大水库流经我们村庄的北部,最终汇入博大浑浊的黄海之中。想来应该是在大跃进的时代,为了引水灌溉、大力发展农业和农村经济的需要,大河被拦腰切断,在我们村北部建起了一座防洪闸,于是村东头与村西头又多了两条不知名的小溪,从北到南,穿村越户流向下游。这两条小溪于是就成了我儿时的水上乐园。小溪边往往长着半腰深、茂密的水草,把河堤遮得严严实实。河水在夏季多雨的季节就变得清澈透明,波光粼粼,摇曳着我们童年的酣梦。水湾深处的地方,往往藏着黑头的游鱼与土鳖;而水浅的地方便成了我们小孩子戏水的好去处。
那时的地头田间野草很多,乡亲全靠双手进行劳作,杀虫剂与除草剂、收割机与拖拉机则是90年代初期的事情了。那时村外的野地里总有行人走出来的小路,或曲曲弯弯地引向村子里,或通向村里的两条小溪边。偶尔在深冬季节,还能带着我家的大黄狗在田里抓到野鸡野兔,那滋味如今回味起来都还令人神往。
懵懂求学
1978年9月,尚不够入学年龄的我在懵懂之中开始了我的求学生涯;那时谁也不会料到这一来竟然把我绑进了学校的“炼狱”之中,从小学算起到我2007年1月博士后出站,我把一生中应该是最美好的29年时光都留在了校园之中,现在看来余生也基本上还要在校园内度过,献给祖国的教育事业。而这一切竟然是始于所谓的“走后门”:据老父亲讲,如果没有当时我们村小学刘校长的帮忙和点头,还差一年半才够年龄入学的我很可能就不是今天这番光景了。
刚上小学时文革刚刚结束,那时农村多半还没有幼儿园,我便直接入了小学。因为贫困,小学里连板凳都是从村里百姓家中借来的。老师用粉笔写黑板时都是轻轻地写,生怕写重了浪费了粉笔。一截粉笔往往要用好几节课。但艰苦并不妨碍知识的学习。在这简陋的小学堂里,琅琅的书声经常回荡在村子上空,仿佛来自天籁的回声。
20世纪80年代初,苏北地区比较落后,人们的生活很清苦,我家也不例外。上小学时,一个学期只要5毛钱学费。但就是这5毛钱,父母有时还要到邻居家借上一点,或迟缓到学期末再交。即使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受宠的我也要不时地帮着家里干干农活,虽然父母从不强迫我下地劳作。
“笑傲江湖”
我们乡里那时有两所中学,一所是乡重点中学,一所是乡辖的普通中学。在村里读完小学后,我考上了殷庄中学即重点的那所。到了乡里上学,无论是老师的素质还是硬件条件都比村里好了许多,见识自然也跟着上长不少。
初中的记忆里,有我吃过的大片烙饼,还有我那钟情的《笑傲江湖》。金庸的武侠恰在那个时候开始在我们那流行,我的武侠情缘就是从大的十六开本的《笑傲江湖》开始的。上课不让看就偷偷地看,尤其是利用晚自习偷窥,总是趁着老师离开教室的时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把令狐冲的故事读完了,而我对爱情的理解也竟然是从这本武侠小说开始得到启蒙的。于是爱读武侠小说也就成为我以后的一大爱好,从金庸到梁羽生再到古龙,几乎已成为我迄今为止课余生活的最大爱好。
1984年,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农村也终于开始有了第一代黑白电视机;那时谁家要是有了电视机,那就是富裕的象征。我们整个村一开始只有两台,仅仅过了两年就剧增到20台,这完全应归功于村里的新媳妇,因为一台十四或十五英寸的黑白电视是她们一定要向男方力争的陪嫁的嫁妆。记得84或85年的夏天,我们那最热播的电视剧就是《霍元甲》。有时为了能看上霍元甲,在我们乡停电时,我们不惜摸黑跑三里多路到离我们最近的另外一个乡朱堵去一睹民族大侠的风采。而香港电影在大陆的迅速风靡那时还没有波及到我们那农村及乡镇,只有县城才有电影院与录像厅,看香港的发哥(周润发)着迷则是我大学时候的事了。
小城故事
1986年6月,一半是运气,一半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初中县里预考成绩不理想的我由于是当年的县级三好学生且数学很好而得到了“外卡”去参加赣榆县高级中学的单独命题选拔考试,我们殷庄中学一行13人,居然最终被录取的5人中就有唯一持“外卡”参加选拔的我。要知道,赣榆县高级中学当时位列江苏省18所重点中学之一,能考上这样的中学是每位初中学生的梦想,因为考上它,就意味着一只脚已跨入了当时很难考上的“大学”。
在赣榆小县城学习又与乡里不同:不仅各种设施由于学校的地位不同而不同,而且诱惑也多了起来――既有娱乐方面的,如从没见过的电影院、录像厅还有舞厅等,也有吃喝方面的,如可以下馆子,吃上好吃的肉,甚至海鲜。当然,花销也比乡下明显地高了好几倍。虽然我还是比较控制自己的花销,但一月下来也要20元钱左右,这可相当于父母在农村一个月的全部收入,于是煎饼卷大葱再放点虾皮就成为我日常最常吃的东西。
县城虽小,但花花世界自然有她自己的故事。作为全县的经济、政治及文化中心,每天都有不同的有趣故事在吸引着我,让我眼界第一次真的大开了许多。当然,我高中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但出于县城对于初出农村的孩子的诱惑,我先是贪图省事而选择了文科(我们那时文理在高一后就分开了,且高考也是文科6门、理科7门,与现在很不一样),接着在高二学习的关键时刻,又习上了围棋,闲暇时光跟镇上的有几个相同爱好的同学挤到一块,天天疯玩。于是一年下来,成绩自然就从原来班级的十来名而变成了四十多名,这意味着原本有希望考上大学,完成“跳龙门”任务的我随时都有被淘汰出局的危险。
幸运的是,高三开学时我遇到了一位好老师:我们新任班主任莫立刚老师。治学严谨、也很有带班经验的他在开学时就研究了全班的情况,并把我列为重点帮扶的对象。于是我们之间的谈话开始了:“你高一时成绩还是很不错的,怎么一年下来掉得这么快啊?”“可能是玩耍太多,不够认真吧……”,我羞愧着答道;“你平常跟谁玩啊?怎么玩啊?”“我跟城里××同学和××同学经常一起玩,主要是下围棋吧。”我低头不敢望着他。“是吗?怪不得呢。你知道吗,你是农村来的呀,跟我一样;如果不努力考不上大学,那一年后你就回家种田吧。可人家城里孩子不一样啊,他们即使考不上,也有工作安排,最次也可以接父母的班到厂里工作(那时工人都是铁饭碗)。”“我知道……”,我头都快低到地上了。“知道了还这么玩?这样吧,你不是会下围棋吗,要是你能今天把我赢了,你就继续下;如果你输了,那就一辈子别下围棋了。行吗?”当然,棋是万万不敢与莫老师下的了;但他的这一席话就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把我从过去两年的梦游中惊醒:“是啊,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步入这所人所向往的省重点中学,难道就是为了吃喝玩乐?为了围棋?然后考不上就回我那个小村庄种田、结婚、生子一辈子?”痛定思痛之下,我很快下定了决心,从高三入学开始就抛弃了一切爱好,全身心真正扑入到了紧张的高考备考的学习中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成绩直线上升,到第一学期期末时成绩就由之前的四十几名一下跃到了前十五名;而到了高考前的全市预选考试时,我的成绩已进入班级前十名。就这样,在莫老师的鼓励与开导下,幸运之神再次光顾了我这个农村孩子,让我以全年级文科并列第三高的成绩而考入令人羡慕的重点大学,从此开始了我人生的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征程。
许德金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英语学院副院长,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副会长。
(整理张家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