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一个没有边界的天才（上）_维克多雨果晚年

时间：2018-12-25 03:29:33　来源：柠檬阅读网本文已影响人

　　1941年11月29日，安德列•纪德在《费加罗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其中有想象中的采访者问他：“曾几何时，你为什么说：‘唉，雨果呗！’”他答道：“以后我还要说。”原来36年前，即1905年，有记者问他，谁是法国迄今最伟大的诗人，他不想说是雨果，但是又回避不了，只好不情愿地回了一句：“唉，雨果呗！”不屑之意毕现，何也？
　　20世纪上半叶，雨果进入了炼狱，一本薄薄的《恶之花》几乎动摇了他在法国文学史上至高无上的地位，他的夸张、做作、简单的哲学和甜腻的说教倒了人们的胃口。但是，他的惊人的创造力，他的丰富的想象力，他对法语的控制力，他对韵律和节奏的适应力，他对事物的全面的感受力，总之，他的君临一切的天才以及他几乎横贯一个世纪的创作历程终于拯救了他，使他重登法语诗歌第一人的宝座，直到今天还坐得稳稳的。
　　雨果的创作历程将近70年，一生写有诗集19部、诗剧9部，身后有6部遗作出版，合计诗20万行；另有6部长篇小说和3部中篇小说，以及大量的政论、批评、游记、书信等。雨果还是一位独特的画家，留下了绘画作品3000余幅，多为神秘、悠远、大气磅礴的素描。雨果是一位全面的作家，可以说是集诗人、小说家、剧作家、散文家、批评家、政论家、画家于一身。
　　1802年2月26日，维克多•雨果出生在贝藏松。他的父亲是洛林人，一个军人，信奉共和思想，后来成了帝国的一位伯爵；他的母亲是旺代人，保王党人，虔诚的基督徒。他是他们的第三个儿子。他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但是好景不长，小维克多感到痛苦了，因为他的父亲和母亲由于政治和宗教的原因经常争吵，最后居然导致了事实上的分居。1815年至1818年，雨果在巴黎路易中学读书，并开始写诗。1816年，少年雨果写下了一句豪言壮语：“要么做夏多布里昂，要么什么也不做。”1817年，他受到法兰西学士院的褒奖，1819年，他又以一首关于重树亨利四世的塑像的颂歌摘取了图鲁兹百花诗赛的大奖。他被称为神童。为了开始他的文学生涯，他甚至放弃了业已开始的法学的学习。同年，他与他的兄长们创办了一本文学杂志《文学保守者》，这时的他是一个基督教徒和君主主义者。1820年，他写了一部中篇小说《布格-雅加尔》，描写多米尼加的黑人起义。1822年，雨果与阿黛儿•福歇成婚，他们育有三子一女。同年，他出版诗集《颂歌集》，1826年增订为《颂歌与谣曲集》，1828年定稿出版。1823年，他还发表了一部小说《冰岛的汉》。
　　19世纪20年代中期，雨果既非古典派，又非浪漫派，而是一个调和派。但很快，他的立场明确了。1827年，他发表了剧作《克伦威尔》，在序言中，他明确地阐述了反古典主义的立场，界定了浪漫派戏剧的原则。1829年，他出版了诗集《东方集》，随后发表了反对死刑的中篇小说《死囚末日记》，以及剧作《马丽容•德•罗尔默》。1830年，他的诗剧《艾那尼》撞开了古典主义的堡垒法兰西喜剧院的大门，取得了辉煌的成功。据说，当晚演出的时候，戈蒂耶身穿红马甲，与奈瓦尔一起，率众向头戴假发的古典派示威，剑拔弩张，整个剧场为之震动，很为《艾那尼》这出浪漫派的新戏出了一口气，从此奠定了浪漫主义的胜局，史称“艾那尼之役”。雨果在序言中说：“说来说去，浪漫主义不过是文学上的自由主义。”至此，雨果成了浪漫主义的毫无争议的首领，他的住宅也成了战斗的浪漫派的聚会地，文学史上称为“文社”，在其麾下聚集了维尼、大仲马、梅里美、巴尔扎克、圣伯夫等人。
　　“文社”存在的时间不长便开始了分裂，标志之一是它的大将圣伯夫与雨果的夫人阿黛儿发生了恋情，导致了两个朋友交恶。雨果不甘示弱，也爱上了女演员朱丽埃特•德鲁埃。在雨果最困难的岁月里，朱丽埃特始终陪伴着他，照顾着他，她以低调、温情和忠诚赢得了人们的尊敬。
　　30年代是雨果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充分发挥并取得辉煌成果的时期，继《艾那尼》之后不久，他就出版了《巴黎圣母院》，极大地满足了读者对中世纪的兴趣。他完成了四部抒情诗集：《秋叶集》（1830年）、《暮歌集》（1835年）、《心声集》（1837年）和《光影集》（1840年）。他的独特性显露无遗，他的诗歌观念也进一步明确了。同时，雨果继续为戏剧舞台增光添彩，除了《马丽容•德•罗尔默》获准上演外，他的《国王取乐》（1832年）、《吕克雷斯•波吉亚》（1833年）、《玛丽•都铎》（1833年）和《安杰罗》（1835年）等也陆续上演。1836年，雨果把小说《巴黎圣母院》改编为歌剧《爱斯梅拉达》。1838年，他写出了他的杰作《吕伊•布拉斯》，剧本的情节体现了“崇高”和“滑稽”融为一体的浪漫主义原则。
　　1841年，他被选入法兰西学士院，但是，1843年，他的剧作《城堡卫戍官》却遭到了失败。这是时代的风气使然，浪漫主义运动经过了十年蓬勃甚至狂热的发展，终于迎来了低潮，而朋萨尔的一出新古典主义的悲剧《吕克莱丝》在同一年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1843年成为雨果生命中的转折，还因为他失去了女儿和女婿，他们双双溺死在塞纳河中。他悲痛欲绝，然而他只是在16年后才能够在《静观集》中表现他的痛苦。40年代中期，雨果弃文从政，把主要的精力投入政治活动，这是他所设想的诗人的使命的一个合乎逻辑的结果。1845年，他被选为法国贵族院议员。作为制宪议会和立法议会的议员，他首先是支持路易-拿破仑亲王的，但是他对新上台的总统失去信心，两人的关系逐渐疏远。1850年12月2日，路易-拿破仑发动政变，雨果曾试图鼓动巴黎人民反抗，终因无效而面临被捕的危险。1851年11月，在朱丽埃特的掩护下，雨果越过边境线，到了比利时，开始了长达19年的流亡。
　　丧女之痛和流亡生涯使雨果的天才得以成熟，并使他开始了创作的新阶段。他首先写下了谴责政变的《一个罪行的始末》（1877年发表）和抨击路易-拿破仑的小册子：《小拿破仑》（1852年）。一年之后，他迁往英国的泽西岛，出版了《惩罚集》，偷运至法国，引起极大的轰动。他的雄辩、嘲讽、火一样的激情、对自由的追求和对未来的希望，使他成为共和派的精神领袖。他的活动惊动了英国政府，他于是不得不迁往偏于一隅的根西岛。相伴的只有海涛和风暴，孤独和寂静中，雨果时时远眺海那边的法兰西，万千形象和思想奔来眼底，在笔端化成一部部杰作，如1856年出版的《静观集》，逝世之后出版的《撒旦末日集》和《上帝集》。他说《静观集》是他“最完整的诗作”，是他的“大金字塔”。此后10年间，他陆续出版了《世纪传说集》（1859年）、小说《悲惨世界》（1862年）、论文《威廉•莎士比亚论》（1864年）、《海上劳工》（1866年）和《笑面人》（1869年）。这期间，1861年11月25日，雨果做了一件令世人瞠目的事，他写了一封《就英法联军远征中国致巴特勒上尉的信》，往劫掠、焚毁圆明园的强盗头上狠狠地浇了一盆冷水：“现在，我证实，发生了一次偷窃，有两名窃贼。”他堂堂正正地宣布：“岁月创造的一切都是属于人类的。”然后义正词严地告诫法国政府：“我希望有朝一日，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战利品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一封短短的信，在雨果的作品中犹如沧海之一粟，引不起法国人的重视，大概是可以想象的，我们中国人理应表而出之，对这个伟大的法国人的正义感表示尊敬。
　　1870年9月4日，第三共和国宣告成立的第二天，雨果回到了巴黎。在巴黎公社期间，雨果为救助公社社员而奔走呼号。1872年，他出版了《凶年集》，表现了一位老诗人的忧国忧民的情怀。1874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九三年》是一部历史小说，展现出一幅波澜壮阔的革命图画。《做祖父的艺术》（1877年）、《驴子集》（1880年）、《精神四面风》（1881年）等等，在他逝世之前连续出版。1885年5月22日，83岁的老人停止了呼吸。共和国政府为雨果举行了隆重的国葬，从凯旋门到先贤祠，全国200万人拥上街道，灵柩经过的时候，“雨果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
　　维克多•雨果是一个独特的、全面的诗人，一个与他完全不同、对他形成持续威胁的诗人夏尔•波德莱尔这样评价他：“他属于那种罕见的人物，这种人在文学界比在其他领域尤为罕见，他们从岁月中汲取新的力量，他们由于一种不断重复的奇迹而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强壮，直至坟墓。”可惜，波德莱尔只活了4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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