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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化为深秋露水的紫葡萄]

    时间:2019-03-27 03:25:49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1      一模试卷的下放宣告了5月的开始。   那一场白色的沙尘暴将教室里的气氛调节到了一个微妙的程度。偶尔也有四处打听分数预言排名的人,但更多的人则是心照不宣地默不作声。一个男生压抑地伏在桌子上哭了。而我在他身后,保持着没有表情的表情。
      学习委员在后面黑板上更改了中考的倒计时。被擦得模糊的黑板上只剩下一个5,后面的数字正在等待填写。红色的爆炸符号也因为修改久了的缘故,边缘略显得有些钝重,可是丝毫不减它耸人的震慑力。如同我千万遍想要藐视掉的数学成绩一样,即使在几层卷子的叠加之下,还是能看到那样刺眼的分数――96。
      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设想关于排名的任何后果。纵然有英语老师高声宣读我年级第一的单科成绩时全班歆羡的目光,这一切也都丝毫不可挽回了。我隐隐地感觉到了血脉中的一场地震,因为距离一中,又远了几分。
      原来我以为,自己可以像从前一样不在乎,自负地活在自己所筑建的谎言之城中。我可以对自己说,没关系,你曾经是年级第一,然后面带微笑地渡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可是现在不了。我每每想到未来,就会静静地走神,被吸引或者茫然。想到中考,我心里一阵压过一阵的恐慌突然扼紧了喉咙。
      “林晓!”数学老师的一段粉笔头突然砸了过来,“你上课怎么总是在走神呢?”
      我定了定神,自己好像真的走神了,原本还空白一片的黑板上浮现出长篇大论的函数图像及分析步骤。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卷子,赶快把题目的解答过程抄在了试卷上。
      果然,下课以后,我就被请到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冷冷清清的,大多数老师已经撤退了。我望着面前的数学老师,她看我的眼神仿佛还是面对那个第一名的孩子:“林晓,你上课怎么总是走神呢?这样可不行啊。你看看你的卷子,错那么多。”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
      “想想你入校的成绩,可不是这样啊。数学一定要学好。你自己分析一下,哪些题不会,哪些题不该错。不会的都拿来问我。”
      我在喉咙里含混地挤出一声“嗯”,突然瞥见窗外的霞光已经烧红了半边天。夏天来了。是的,夏天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还亮得澄澈。饭在桌子上微微地冷了下去。这些天来,我一直保持着一个人生活的状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收拾碗碟,一个人静静地写作业,直到很晚的时候妈妈才会回来。而第二天早上,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桌子上的早餐。
      再也没有人陪伴我吃晚饭了。
      门口的拖鞋再也不会变成那双总是会绊倒我的皮鞋。
      无论写作业到12点还是1点都不会再有人提醒我早点睡。
      我一个人走在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偶尔看看屋子里的景致,突然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感觉。我走在自己生活了7年的家里,第一次觉得这么陌生。
      爸爸。一切都是因为你。
      
      还记得3天前,你从医院取化验单的情形。那天下午,你和妈妈两个人都回来得特别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两座呆滞的雕像。我什么都不敢说。想起你早上去医院的事情,也隐隐料想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一个人呆呆地回到屋子里写作业,却什么都写不下去,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猫,安静地蜷缩起来。这时候,我听到客厅里秒针轮回的声音,嘀嗒,嘀嗒。
      我第一次听得那么清楚。仿佛站在宇宙这样空旷辽阔的房间里,听到自己惶恐不安的心跳。嘀嗒――嘀嗒――我突然想起来,这似乎也是定时炸弹倒计时的声音。
      你的面容却异乎常人地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压顶。妈妈坐在饭桌边。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去了阳台上,眼睛红红的像只撕心裂肺的兔子。你说:“晓晓,你去收拾一下桌子。”
      我静静地刷着碗。冷水在我的指尖聚集,然后滴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害怕,于是总是想象到最坏的结果。空洞的害怕将未知的事物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我在里面,可是看不见外面。于是,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到了锅里。
      你说:“晓晓,我明天要去住院,你在家里要乖乖的,多帮一下妈妈。”
      我不知道你要去多久,但是你一直都没有回来。妈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我拿着屋里的分机,偷听了你的电话。电话里医生的声音毫无感情,像是按照程序行走的机器人。那两个字就从听筒里以扭曲的姿态钻出来,弥散在空气中,又被打落成尘埃。
      
      透析。
      
      我慌乱地放下了电话。
      还记得前两天在《今日说法》的节目里看见了这种病的病人,他们痛苦地延续着生命,不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他们的脸上是对生命的茫然,在生与死之间麻木地抓住唯一的浮球。我看着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别过头去。可是我忘了,回头的一瞬间可以不看到别人,但是无法避开现实。爸爸,我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我怕你爱得太炽烈,于是选择退却。
      爸爸。
      爸爸。
      
      每每想到这里,我的思维就会变得异常混沌。在蛛网一样繁密的辅助线之间,我缓缓地抬起头,看见窗外的树影轻微地晃动,像是夜的手语。一道一道的数学题做下来,那些艰难与险阻在我的唇齿之间已经被咀嚼得失去了汁水。我甩了甩因为写字过多而微疼的胳膊,样子像是爸爸在我发烧的病榻前焦急地甩着体温计。
      写完最后一道题,我静静地合上了书本。尽管每天都在做着最大限度的努力,可是我依然觉得卑微而且寸步难行。对于未来,我总是不敢设想太多,怕是迷乱了自己的眼睛。爸爸说,只要正常发挥就好,大不了自费上一中。可是,在如此的时刻,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抢了他的医药费去上所谓的最好的高中?我知道,即使我无法考上一中,他们也会因为疏于照顾而原谅我。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
      我摘下眼镜,远处的霓虹在我500多度的近视下散成一个又一个巨大斑斓的光环,像是我拍照时喜欢的虚焦。柔和的光线里未来被模糊成一片灿烂的光影。我看不清它们,亦无法触及。希望不是海市蜃楼。
      
      2
      
      二模的数学成绩比一模还要糟糕。
      我强势的文科在数学的打压之下抱头鼠窜。我看了看数学卷子,被认为是送分的计算题也错,填空选择无法保持全对,后面的大题又溃败得一塌糊涂。心里风声鹤唳的恐慌见风就长。我开始怀疑起最近的状态。虽然年级排名向前微挪了两名,勉强挤进了年级前50的行列。可是一想到数学,我就心如刀绞。
      有点开始想放弃了。计算如果在所有可能的科目上都拿接近满分的成绩,数学最低考多少才有希望。我现在课余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砸在了数学上。但是……
      评讲完试卷的时候离下课还有几分钟。我们照着黑板上老师的解题过程整理着自己的试卷,老师则在班里四处巡视解答同学们的疑惑。我扭过头看着后面同学的答案,不小心看见她的眼睛。躲闪之余微微瞥见一丝失望。
      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吗?真的就只能放弃了吗?一丝喑哑在喉咙里振颤着,却没有发出声音。我每天都要对爸爸说你要加油,要相信未来,要保持希望,然后自己就先放弃了吗?
      桌子上的铭言在此时以一种顽强的姿态挤进了我的眼角。早已捻熟于心的话语有种悲痛后的执著。刚毅的笔锋凸现在纸张上,像是一道一道的霹雳。可是,纵使它们有千般的力量,在我的泪水迷蒙之下,也都晕散成一片江南的水墨。
      我闭上眼睛,默不作声,看了看自己没有听懂的最后一道大题,想了想还是把老师叫了过来。
      “听懂了么?”她讲完以后,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然后开始从头到尾翻阅我的卷子。我羞赧地低下了头,然后用轻得似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询问:“老师,我现在这个成绩,中考考到120分,有希望么?”
      “如果你认真学,上课认真听,下课多做题,还是可以的。你基础不差,做题认真一点,应该能拿到高分。”
      我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在心里哽咽了一下,然后,在眼睛表面微微凝结成一层雨雾。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于是匆忙地掩饰自己的矫情或者说是懦弱。
      明明知道,老师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学生说不可能,她总是会怀着认真的态度,对每一个学生说你只要努力,都可以。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要去问,尽管知道答案已死。
      记得在每一个夜晚,望着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色一样的天际,我的心里总是有无限的恐慌。因为无法预知未来,所以无法安慰自己,于是给那个遥远的,未来的自己写信,企图得到一点点的首肯。即便是虚伪的谎言也好,终究能够找到理由给自己受伤的心灵一点慰藉。
      心里的巨浪在一瞬间冲垮了我所有关于放弃的念头。课间的时候,我坐在座位上,对着一道难度较大的数学题颦蹙然后安然。“其实我可以的!”我在心的中央对着自己强烈地呼喊。先前的很多次,总是给自己上了“最后一道题你基本做不出来”的枷锁,于是带着消极的态度去应对,看着有些难度就直接放弃。然而终于有一天,我可以抬起头看见那些红色的错号从试卷上走下来,足迹蜿蜒成了一个对勾。我看见窗外的的云轻轻泛着橙色,如同一道温柔的霞光。
      晚上按照老师的指引去买了一本书,破天荒地做到了一点。在那些题目之中,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我开始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它按照我指引的方向,住进了未来的房子。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空在静静地飘雨丝。妈妈拎着保温桶,正准备出家门。
      “妈?”我揉了揉惺松的睡眼。
      “嗯?什么事?”她扭过来。
      “哦,没什么。只是看你走没走。”我没有说,我想问爸爸他还好不好。
      妈妈执拗地对我实施“闭关锁国”的政策,让我沉浸在一个不明所以的黑色峡谷之中。我听见两侧的风从我耳边滑过,却不解其意。我总是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那些从薄薄的缝隙中影印出来的真相,并且反复告诫自己那些不可能。可是每每看见妈妈对我的话语迟钝的反应,我总是觉得有一根疯长的冰雪藤蔓从我的脚底盘桓穿刺而上,爆出细碎的冰刺,把疼痛的刺狠狠勒进我的皮肉里。
      早上的太阳朦朦胧胧,把世界刷上一层金黄。我学着以前的样子,打开电视,收看电视里的英语新闻。世界上总是有一些地区在不停地暴乱,战争,每一秒都有人死去。这些哭天抢地的事情,到了别人口中,却只剩下怜惜的凉薄。
      事情终究没有变,变化的只有心境。
      出门的时候看见向我招手的朋友小桃。她在朝阳下奔跑的样子像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天使。我看见这些似曾相识的画面,也从过往的日子里复制粘贴出来一个微笑:“嗯,早上好。”
      
      3
      
      二模过后,一中组织了一次小小的旅行。准确地说,是给每个学校分配名额,让成绩不错的学生参观一中的校园,给学生们留下好的印象以后选择他们的学校。
      新校区阔大干净,有崭新的教学楼,先进的教学器材,优美的教学环境,还有名目繁多的社团活动。走在网球场的边缘,我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小桃一直在我的旁边,帮着我提书包以便我从各个微妙的角度摄影。而我在一张一张叠加的照片之间,也看到了未来的雏形。
      三模的时候终于突破了瓶颈,拿到了年级23名的成绩。看见桌子上的铭言时,心里也有了些许的安慰。我在电话里对爸爸说着各门科目的分数,听见他微微兴奋的声音像是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爸,最近还好不好?”我踟蹰了很久,终于把这句话吐了出来。
      “还不错。你要加油。不过不要学到太晚,身体总是第一位的。”他似乎在顺理成章地拐话题。
      虽然知道自己一定会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回答,可是为什么,还是要去问一问呢?
      
      扭过头去,教室后面的中考倒计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20天。我看见我的时间像沙漏中的沙一样缓慢流走。而成果,像是渐渐隆起的沙堆,见证了我在这个夏天里艰辛付出的点点滴滴。
      班里面总是有人拿着各种花色的习题日夜兼程,或者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互相依靠着补充夜里被克扣的睡眠。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微笑不语地走到窗台旁边,看着在校园里嬉戏打闹的小孩子脸上天真无忧的表情,看着那些渐渐丰满的苍翠的叶子,飘落在这个夏天,如同云烟。
      总会有一些事情过去,然后有些事情到来。
      而我回想起那个短促而狭长的中考前几星期,就只剩下了四模拿到成绩单的一个瞬间。数学的115分让我觉得有了一些信心。而成绩单上年级第11名的成绩,也让我觉得有些意外。
      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像是在冻土中煎熬了一个冬天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在一次比一次好的四次模拟考试里,我用一种悲伤但是倔强的脚印踩出了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我期待着中考成绩和这四次成绩连缀成一个慢慢攀升的过程。
      
      四模过后,简单地评讲完最后的试卷,我们就开始放假了。4天以来,我坐在吱呀作响的电扇声中,完成了一套又一套的的数学试题。望着远处盘桓的鸟群,我开始对自己充满信心。
      也为了一道题去了学校。
      中考前最后一天下午,看完考场以后,我去了学校。教室的门已经锁上了。我在办公室里问完了一道陷进怪圈的题目之后,去教室看了看。
      桌子有些歪歪扭扭的仄斜,讲台上还放着没有发完的化学练习册。我费力地看见了我桌子上用胶带纸粘上的那句铭言――我终究没有选择带走它,因为觉得它见证过历史,就应该把它交付给历史,交付给那个奋力打拼的夏天。
      在那些行走在刀锋上的日子里,它以一种坚毅的姿态生长着,鞭策着我不断前行,又像一双冷静的眼睛,告诉我不准放弃。记得在最最难受、最最压抑的时刻,我总是抚摸着它,像是抚摸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我告诉自己疼痛已经成为过去式,渐次生长起来的未来有着白皙美好的容貌。
      
      “怎么了,有东西忘到了班里么?”班主任老师在我身后含着浅笑。
      “没有啦。不过是想着以后看不到自己的教室了,挺想念的,来看看。”
      她宽容地看着我,然后说了一些“不要紧张”“保住你的四模成绩”的话语。转过楼梯的拐角,教室消失在我们眼前,就像这个消失的夏天。
      
      4
      
      中考那天,是整个夏天最热的一天,气温高达41摄氏度。甚至连中央台都播报了我们这个不知名的小城里马路被晒得打卷的样子。
      校门口,大批拥挤的学生挥开汗水和骄阳,从窄窄的通道里鱼贯而入。我握紧准考证,回头看见妈妈在远远地向我招手。
      
      数学考试之前,我还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分配好时间。可是,还是因为追求老师所说的“一遍过”,在最后的大题上,留下了时间的缺口。
      我不记得当时听见预示着还有半个小时的哨声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反应。只是手头未解完的倒数第二道大题和完全空白的最后一题让我一下子有点慌神。我抓起笔慌慌张张地写下一点一点的解答步骤。虽然赶在收卷之前做完了,可是我的大题好几道都在匆忙之际改动过。而其实我也无法确定,有没有把正确的答案改错……以及,我的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有一半不会,还有前面的填空选择根本就没有时间检查……
      当监考老师从我们身边把卷子一张一张拿走的时候,我的额头已经被细密的汗珠沁满。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结局。
      在楼道里被一个同学揪去对答案。虽然先前反复被告诫过,不要对答案,可是在心里如此没底的情况下,我也只好选择硬着头皮走下去。
      “哎,倒数第2道题是0.11吗?”
      “不会吧,我算的是0.18。”我对着那个数学向来比我好的同学,声音都点发虚地低了下去。
      “我算的是0.1啊。”另外一个人也参与到了我们的讨论之中。
      “那道题不是反复用三角函数进行估算吗?方法不一样的话,差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我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尽管什么都没有说。我默默地离开了他们热火朝天对答案的队伍,向着人流涌动的操场走去。
      
      即使自己的心理调控能力是一流的,其他科目的发挥完全不受到影响,也没有办法了吧。
      毕竟,数学的一道大题……9分。其它的,还没有算。
      万一别的科目再失常一下……
      我越想越害怕,像是陷入泥沼的人,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
      
      5
      
      中考完毕以后,我一直默默地呆在家里面,拒绝了所有朋友的邀约,基本上不接电话,不出家门,也没有和朋友们约定的一样,在QQ上好好聊一次。我更是不敢去查找正确答案,怕是让已经布满疮痍的心灵雪上加霜。我就这样因噎废食地蒙蔽着自己的眼睛。很多的时间,我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呆坐着,或者拿着小说麻木地一页一页看过去。剩下的时间,我对着楼下的马路数过往的车辆,在纸上涂鸦。甚至难受得无法用我最擅长的文字描摹自己的感情。
      还好,那些日子,由于父母的外出看病,我并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很失态。我知道我不该用这样的答案去答复给予我这么多的爸爸妈妈,我愧疚到想要隐了身去。我害怕病榻上的爸爸为我担心,于是用含混的语言搪塞着,得过且过地一日复一日。
      
      到学校领成绩单的前一天晚上8点,收到了班主任老师的短信。简短得只有5个字:可以查分了。可是,我看得见她在彼端的希冀。
      那些从冰冷的金属盒子里传来的,带着温暖口气的磁流和讯号,让我一瞬间不忍卒读。我默默地低下头,听着风扇以相同的频率低低吼叫,什么也没有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10点,那个老师给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我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回电话到老师那里,她只是说,班里一直第一的那个女生,给了她短信,说她考了621分。
      
      电话被烦躁的手指敲打了一次又一次,不过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父亲的脸色有点微微变了,而我在烦躁的踱步之后,终于吐出了一句:“别打了,打了也没用,又不会多几分。”
      好心的劝谏变成了滋生黑暗的导火索:“是。你有本事你也多考几分啊。每次回来问你考得怎么样,你都说不好。你给我考好一次也行啊。你给我比分数线多考10分我算你有本事啊。”
      毕竟不知道成绩,我还是没有底气:“行。我不跟你说。就算没考好,你现在不知道成绩还能好好睡一觉。”
      我躲进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说。青白的骨节在书本之间轻微地磨擦。表针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行走着,像是一种可怕的预言。
      我终于有一天也开始害怕初升的朝阳,像是吸血鬼一样,贪恋黑夜的温暖。
      
      一夜无梦。
      
      早上到了学校,看见有的人正在忙碌着询问大家的分数。我一遍一遍地回答着“还不知道”,却听见自己心中不停震动的声音,像是胜利之前的倒计时,也像是定时炸弹爆炸之前的最后通牒,嘀嗒嘀嗒,分不清是笑容还是泪水。
      我看着这群曾经生死与共的初三学生,在微微慵懒的夏季校园里,默默分成了两个派别:考得好的,叽叽喳喳,互相询问着对方的分数,也有和老师一起说着关于考试时的一些细节;考得不好的,默不作声,落寞地站在树丛的阴影下,等待排队领取复查分数的表单。
      我走进教导处领成绩条。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每个人的成绩单上只有一排空洞的分数。而成绩单的题头,被贴在门外的黑板上。我们要对着题头,才能看懂这些无序排列的成绩,究竟是什么科目的。
      而我反反复复地把目光锁定在第三个小格子里。没错,那里是数学的成绩。而我的成绩条上,赫然写着:117。
      这,是,真的,吗?
      我下意识地从旋转的人群之中揪出一个我认识的,着急地问:“数学倒数第二道大题,答案是多少?”
      她看着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像是神经病一样的我:“0.18。”
      “你确定?”
      “你不信自己去网上查答案。”
      那么……就是那两个人错得几乎一模一样;以及,我的填空选择是全对。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能……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盘旋着当时的场景:和他们对答案以后内心的灰暗,等待成绩时默不作声的压抑,以及此时拿到的石破天惊的成绩。
      我面对着这样戏剧性的结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还是高兴占了上风。我握着那足以决定命运的成绩单,对着班主任老师反复确认:“这个成绩上一中真的没问题吧?”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后,我终于可以安心地踱在这个熟悉的校园里,可以给我的初中生活,做一段还算不错的告别。
      “我昨天晚上做梦啊,梦见你考了614。今天早上醒来,想着这太多了吧,不太可能,都没敢说。结果没想到你能比梦里的还多4分。”父亲高兴得,有点像个小孩子。我握着电话站在操场边树冠的阴影之下,看见束形的光线穿越空气中微微浮动的尘埃,把校园里氤氲成一片朦胧的金色。
      而我也终于可以抱着轻松的态度,望着那些惶惶然然等待查询成绩的人,而不是成为其中的一员。多少次在梦里所顾盼到的情景――我一直以为它们是浮萍,会突然之间随着洪水猛兽般暴戾的现实而支离破碎――它们终于摇着碧翠的茎向我走来,把这个夏天覆上一层柔和而美好的浅绿。
      也偶尔想起那些在灯下苦读的日子:焦灼的日子,迷乱的日子,惶恐的日子,难言的日子。它们也随着我成为废品的辅导资料打包成了回忆。我不愿意再回忆他们,有时候我自己想来都觉得哽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在那些无法描述的离乱之中,我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态向阳生长,长成一棵明丽而倔强的向日葵。
      
      6
      
      在一个星期以后,拿到了一中的分数线:604分。
      而我也反反复复在父亲面前提起他梦见的分数,以及他说的那句“你多考10分也行啊”的话语,赞叹他超级的预见能力。语气轻浮明快,像是拿狗尾巴草来拨弄小孩子的脸颊。我也稍稍觉得给了那天晚上的委屈一个说法。
      父亲也不怎么理会我孩子一样的玩笑。因为他也在静静地开心着。医院里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他的病是一次小小的误诊。虽然说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慢性病,需要长期艰苦的治疗,但是比起当初医生下达的足以威胁生命的结论,还是让我们觉得轻快了不少。起码,在未来的数年中,我们都有了希望,有了自己的目标。即使生活比起以前来说多了些险阻,但是,我们还怕什么呢。
      毕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最难过最不堪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蓦然回首时嘴角也渐渐浮现了笑容。就像在即将冰消雪融的初春时节里,即使乍暖还寒,我们还有什么心思去责备冬天呢?
      
      去学校报名的时候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天气晴朗静好。我拿到入学通知以后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看见了父母在树下的身影。依旧是这个夏天,他们看着那些贴在校园里的大学招生简表,默默地讨论着我们共同的未来。我仿佛看见了一条光明的路穿越了三年的雨水,汗水,泪水,三年以后的那个夏天扑棱着金灿灿的翅膀飞向温暖的太阳。
      夕阳在校园里投下金色的阴影,叶片纷飞如同史诗。那些挥开夜色拼命奔跑的日子不在了,那些满手粘满数字的日子不在了,那些被卑微的悲伤侵蚀然后沉默不语的日子不在了。它们像是化为深秋露水的紫葡萄,我依稀记得它们的模样,它们黯然的脸庞,它们给我的惶恐,以及在它们背后的那双冷静的眼睛。
      而每当我悲伤的时候,我总是会看看它们――我坚毅的铭言,它像是行走在大雪弥漫的寂静旷野上的战神,它陪伴我穿越了这个夏天的悲伤,总是给我希望。否则我哪里有勇气,让蛰伏在我内心的绝望扑向盛大的死亡。而我再次看见它的时候是在我的梦里,在那个,穿越了3个月的庞大的梦里: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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