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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面纱 死亡,那沉郁的面纱

    时间:2019-03-25 03:32:19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事实上,思考死亡,直面死亡,并对它说上几句,我一直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这与年龄无关,因为死亡是无常的,一个青年人并不比一个老人离死亡更远;这也与学问无关,因为死亡从来就不是可以对象化的知识。没有做好准备的不只我一个,像孔子这样的大圣人,在别人向他请教死亡的问题时,他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说:“未知生,焉知死。”连生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死呢?孔子对生有着透彻的智慧,对于死,他也应该是“知”的,但他却拒绝回答。也许,拒绝回答本身就是一种智慧。
      死亡的绝对性在于,不管你知不知道,它都会在我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刻降临。它是一幅随着生命的降生而镌刻在面孔上的面纱,当这幅沉郁的面纱被揭起之时,我们便会看见生命的真相――面纱之后,不过是虚无。当微笑、痛苦等表情从生命的面孔上褪去,留在眼窝深陷处的黑暗展示出死亡令人惊心的幽微与颤栗。死亡收获生命曾经拥有的一切:青春、自由、荣誉、爱……生者长劳劳,死者长已已。真是令人感慨。死亡的可怕不仅在于它对人类肉身的暴力的剥夺,更在于它有一种可怕的虚无化的力量,它不但剥夺生命,更剥夺意义。当生命以及生命的意义都丢失了,人还剩下什么?
      死亡如此可怕,因此有对死亡的抵抗。可惜的是,死亡不在乎抵抗,它总是稳操胜券。秦始皇,一个手中的权力大得随时可以让人死的人,却无法避免死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他为了抵抗死亡,曾经访仙求药,最后,还是“崩”了。罗素也曾经嘲笑“人必有死,苏格拉底是人,所以苏格拉底会死”这个三段论推论中的大前提并不是一个必然命题。不幸得很,他最终也被代入这个三段论,并不必然的死把他带入死的寂灭中。死亡正是以其不可抗拒的伟力使人颤栗。古人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死亡带给人类的疼痛,看来真是入骨入髓了。
      当然,人并不是时刻都处在死亡的威胁中。人最令人惊奇的能力之一乃是人具有一种遗忘的能力:如果不能直面死亡,那么,能够忘掉死亡的存在也是好的。幸好,我们大多数人都具有一种遗忘的本领。在生活的声光色影中,我们活得多么自在,浑然不党死亡的面纱正紧贴在我们微笑的脸庞上,就像玻璃缸中的鱼浑然不觉观赏者的眼光。这是好的,因为这可以缓解我们面对死亡时的紧张、焦虑,从而腾出时间来享受生活。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拉美特利曾经俏皮地表达了他对死亡的抵抗高招:“我的生死计划如下:毕生直到最后一息都是一个耽于声色口腹之乐的伊壁鸠鲁主义者;但是到了濒临死亡的瞬间,则成为一个坚定的禁欲主义者。”每个人都在编织着一幅更美的面纱以遮住死亡的沉郁,在对快乐、财富、事业、荣誉的追求中遗忘死亡的脚步声。
      但是,当死亡被遗忘的本能放逐到生命的记忆之外后,生活的紧迫感也随即消失了,它松懈下来,显得无所事事。托尔斯泰说:“忘却死亡的生活,与意识到时时刻刻都逼近死亡的生活,两者是完全相异的。前者与动物的状态相近,后者则与神的状态相近。”人真是悖论的动物,时刻记得死亡的状态不能承受,而完全忘却死亡的状态也不能承受,他需要在记得与遗忘之间。当我们不再与死亡照面时,“与动物的状态相近”,真是惊心的话。这样的一种状态,海德格尔把他称之为常人状态的沉沦。也就是说,人沉沦到日常生活的平庸状态中,像诗人所说的一样: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摆脱这种沉沦状态的方式,就是和死亡照面,让死重新激活生的火花。“和死亡相遇”乃是人生中的一种奇特经验,它不是要求我们时时刻刻都处在死亡的笼罩中,而是在生命的某个时刻,突然和死亡照面――这不是说遭遇到真正的死亡的威胁,而是说一个人突然意识到死亡的切身性,并把这种与死亡照面的经验刻写到个人经验的最深处,并作为一个隐性的标尺规约着他的生活的其他侧面。在某种意义上,是死照亮了生。这种时刻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有着重要的影响,它是生命觉醒的标志性事件。通常情况下,亲人的死亡,或者是同龄人的死亡,很容易触碰人心,它让人觉得死亡如此切近,从而“和死亡照面”。有时候,也可以完全不必借助谁的死亡,一个人在某种特定的环境里就能彻悟生死。我的一个朋友,在十一岁时离家出走,住到一家旅馆的阁楼下,阁楼外是一片荷塘,夜里下起了雨,在一片孤寂的雨打荷叶声中,他突然感到生命的短暂。他说,那个夜晚,改变了他的一生。
      和死亡相遇的经验为什么会改变人的生活?这其实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先行到死中去,向死而生。因为有了对死亡的体验,也就有了人生的紧迫感,才能对自己有限的人生做出合理的筹划。这就像我们常常遇到的一个作文题目:假如你还剩下三年的时间,你会做什么?假如你还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你会做什么?假如你还剩下三天的时间,你会做什么?这样的追问,会让人认清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最值得去做的是什么,从而把自己的生活规划得更好。在死亡的胁迫中,你觉得值得去做的事,本身就体现着个人的尊严。就像一个哲学家所说:如果死亡明天就来,那很好。但是我还是会在今天种下一棵苹果树。当阳光照亮这树苹果花时,也就是向死亡宣告:死亡也有带不走的东西,它留在人间闪耀着。
      能够直接揭起死亡面纱并向它凝视的是哲学。只有哲人敢于如此凝视死亡的面目并逼问它的真相。他们不仅仅是追问死亡的种种现象,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逼问死亡的本性。死亡,到底是什么?但这个问题因其如此明白而如此令人难以深究。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死亡就是我们醒时所看见的一切。”毕达哥拉斯说:“死亡是灵魂暂时的解脱。”德谟克利特说:“死亡是自然之身的解体。”柏拉图说:“死亡是灵魂从身体的开释。”伊壁鸠鲁说:“死亡是一件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事。”而这些伟大的哲人在死亡问题上却莫衷一是,可见死亡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人理解的。但死亡却如此深刻地影响着哲学,柏拉图在《斐多篇》中说:“真正爱好哲学的人,无不追求着死和死亡,这很可能不为他人所理解。”很多年之后,叔本华在他的哲学中为死亡赋予了更为尊崇的地位,他关于死亡有两句名言:“死亡是给予哲学灵感的守护神和它的美神。”“如果没有死亡的问题,恐怕哲学也就不成其为哲学了。”关于死亡和哲学几千年来的相互纠结,不是这篇短文能讲清楚的。但死亡作为哲学思考的引线,把人导向对人生的有限性的思考以及如何平静地对待死亡本身,却是死亡和哲学一起留给我们的莫大的教益。
      能够勇于揭起死亡面纱的还有诗人,与哲人不同的是,在揭起面纱之后,诗人不是凝视,而是亲吻它幽深的黑暗。死亡对于诗人们来说不是一个可以凝视的对象,而是内在于自身、弥漫于血肉之间的一种死亡感。即使不是现实的死亡事实,却被体验为时刻都在发生着的“内心事件”。像西美尔所说:“在任何一个生命的时刻,我们都在走向死。”因此,死亡不仅仅是生命的终结的特定时刻,而是伴随着生的过程并构成生的一部分。卡夫卡在一篇日记中写到:“我写的最佳的作品正是以这种能够心满意足地死去的能力为基础的。”他的意思是说:只有在死亡面前仍能控制自己,只有同死亡建立起最密切的关系时,才可能从事写作。当诗人进入一种移情状态时,死亡就会像包法利夫人舌尖上的砒霜荡漾开来,并弥散到诗人的灵魂中。而正是死亡的限制,生命才展现出如此完整的面貌。里尔克说:“死亡并不是在我们的力量之外;死亡是花瓶圆口上的度量线:每当我们要够着它时,我们就满了,而充满的意思是沉重:这就是一切。”
      这就是诗人们在亲吻死亡时的颤栗。他们写诗,在文字里弹奏出死亡和生命共振的和弦。“死亡,悬挂在它们自身中,像个酸果,青果,成熟不了……因为我们只是叶子和树皮。每人自身都孕育着伟大的死亡。”(里尔克)在绕梁的余音中,沉郁的面纱低低地飘落,面纱的背后,谁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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