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收之前:文明城市验收程序
时间：2020-03-22 09:21:05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时间：现在。
地点：茶馆。
人物：夫、妻、客。〔茶馆里，夫正在忙活着。传来广播喇叭的声音："各业户请注意，验收团马上就到，希望你们抓紧时间，做好迎接验收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各业户请注意……" 声音渐远。夫将门框上"北街茶馆"的牌子摘下，换上"春来茶馆"的牌子。
夫:（冲内喊）哎，我说，验收团立刻就到了，你还在那儿磨蹭啥呢？快出来吧！
妻:(内答)哎，来了！[拎着一大铜壶，踩着碎步上。妻台台七台七台台，台台七台七台 ，台台七台七台台,台台七台七台台……（亮相,脚下不稳，身子一歪）] 坏了，水洒了！
夫:瞧你那疯疯张张的作派，哪像阿庆嫂啊，整个儿一烂菜花！
妻:我乐意，你管不着！（将壶放桌子上，听电话铃响，接电话）
喂，我是阿庆嫂……啊，不是，我是你王姐。什么,你爸拉肚子今儿个来不了啦？别 价,说什么他也得来呀!这验收团立马就到了，你爹不来，缺了胡传魁,我们这《沙家 浜》怎么唱啊？你跟你爸说，无论如何也得来……依呀，坚持一下嘛。什么？坚持不 住？使劲儿坚持嘛……啊,越使劲儿越坚持不住哇？我跟你说，也就一会儿的事儿,咱齐心协力把验收团糊弄过去就完事了。回头我们家卫生间归你爸专用，他是想怎么拉就怎么拉……啊？我这话损点儿？哎呀，都火烧眉毛了,你就别排我的话茬了……哎，哎……（摔下电话）
夫: 怎么了？
妻: 老宋拉肚子今儿个来不了啦，赶快想撤吧。
夫: 这时候他来不了，我找谁去呀？
妻: 反正胡传魁的唱就那么两句，找谁代一下呗。
夫: 你说找谁？
妻: 找老于。
夫: 老于不是让前院儿拽去演座山雕了吗？
妻: 找大刘。
夫:大刘让后院儿拉去演南霸天了。
妻: 要不找老李头儿……不行，老李头儿半个月前就火化了。
夫: 哎哟，我的亲爹，这可怎么办呀？
妻: 亲爹？对，给你爹打电话，让他来一下。
夫: 我爹？开什么玩笑，我爹腿瘸你又不是不知道。
妻: 这时候了还管他瘸不瘸？对付着把戏唱下来是当务之急呀！
夫: 那一会儿验收团来了，咱一演,人家问这胡司令这模样（模仿腿瘸状）是怎么回事,怎 么说？
妻: 咱就说胡司令战斗中负伤，来到抄家浜和新四军一块儿养伤。
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土匪司令能和新四军在一块儿养伤？
妻: 那你说这工夫找不来人怎么办？这戏又不能不唱。
夫: 可也是。那就叫我爹来吧，反正一个反派人物，丑化一下也无所谓。
妻: 还不快打电话！ ［夫拨电话，又撂下。
妻: 怎么了？
夫: 占线。
妻: 那你就别挪地方，不停地拨，一定要尽快打过去。
〔夫反复拨电话。客上。
客: 哎呀，今天也不知犯什么邪了，明明是一条商业街,可家家不知忙活啥,都不营业。我这口干舌燥的想买点儿饮料也没人理我,渴死我了！（抬头）《春来茶馆》！哎呀,这回好了，到茶馆了，总不至于连口水也喝不上吧！（喊）掌柜的，老板！
妻:（不耐烦地）喊什么喊，喊什么喊！没看见我们这儿正忙着吗？哪有工夫搭理你呀！
客: 正忙着？这也没有别的客人，有什么可忙的？我说，老板娘，给我来碗茶。
妻: 没有。
客: 没有？怪了，这茶馆里怎么会没有茶？啊，大概她听不懂我的口音，我慢点儿说。老板，给我来碗茶。
夫:（正恼火）哎呀，烦死人了！（对妻）你赶快把他打发走！
妻: 先生，您上我们这儿是想喝茶是吧？
客: 多新鲜呀，要剪头我就找理发店了。
妻: 哎，理发店往前走，朝右一拐弯就到了。（推客）
客: 谢谢。（欲走）嗯？不对！我上理发店去干什么？我要喝茶。
妻: 想喝茶呀，对不起，我们今儿个没烧水。
客: 什么？茶馆不烧水，这叫什么事呀！
妻: 我们不是没腾出工夫吗？
客: 没腾出工夫？那你们忙活什么呢？
妻: 我们正抓大事呢。
客: 一个小小的茶馆能有什么大事，连水都不烧了？
夫:（突然摔电话）太不像话了！
(客吓一跳，差点儿坐地上。)
夫: 这么半天一挂就占线，一挂就占线，好容易打进去了，可倒好，又没人接了。真他妈气死人！
客: 气死你了？你还吓死我了呢。
夫: 这老东西，撂下电话上哪儿去了呢？
妻: 哎哎，怎么那么吵哇！什么叫老东西呀？那是你爸，不是东西。
夫: ……你爸才不是东西呢！
客: 没错，两个都不是东西。
夫: 有你什么事儿？都是你在这儿瞎搅和的。捣什么乱，走走走，烦死人了！
客: 哎，你这个人好没道理嘛。你这开的是茶馆，我来喝茶，又不是不给你钱，你不接待我，还撵我走，太不像话了！好，我走，我上消费者协会告你们去。
妻:（灵机一动，拉住客）哎，别走哇，他跟您闹着玩儿呢，您等会儿。（拉住夫耳语）
夫: 你怎么不早说呢？（凑近客）嘿嘿嘿嘿……
客:（害怕地）你……你要干什么？
夫: 先生，您不就是想喝茶吗？好办，一会儿让您管够喝。不过，眼下你得先帮我们办一件事。
客: 什么事？
夫: 是这么回事。最近上级部门要在我们这儿搞两个文明一起抓的试点，指示我们建餐饮文化一条街，所有的店铺都要把自己的经营项目和有关的戏剧结合起来,字号要改,环境要按戏里的情节布置，服务人员要扮成戏里的人物。今天上级来验收，还要我们必须唱一折戏。
妻: 您看，那边卖豆腐的，改成杨白劳豆腐房了，喜儿和黄世仁正同心协力抬豆腐呢。那边水果店，布置成椰林塞了，南霸天和吴琼花正亲亲热热地摆摊呢。那边烧鸡店不也改成威虎厅了，李勇奇他妈帮着座山雕筹办百鸡宴呢。
客: 我说我刚才打那儿路过，出来个小子冲我来了一句"蘑菇溜哪路什么价"，我还纳闷儿：我也不是卖蘑菇的，我知道蘑菇什么价？敢情那是扮土匪的。
妻: 我们这不也改成《春来茶馆》了？
客: 我的娘哎，知道的，你们这是餐饮文化一条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到了敌占区了呢！
夫: 我们茶馆一会儿要为验收团演一折《智斗》。我媳妇演阿庆嫂，我演刁德一，帮工的老宋演胡传魁。没承想，老宋今天拉肚子来不了啦。这戏少一个人没法演,应付不了验收团 ，直接影响到我们这个地区的两个文明建设的成果。这可是大事呀，您说对不对？
客: 对，是大事，是大事。
夫: 我们正为缺一个角色发愁呢，您来了，正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缘千里来相会，瞎猫碰上了死老鼠。
客: 怎么说话这是？
妻: 你真不会说话，怎么能把这位先生说成是死老鼠呢？你好好看看，这模样的能是死老
鼠吗？明明是活老鼠嘛！
客: 就是的! …… 也不对，你们成心是怎么的？
妻:（自打嘴巴）这嘴，越急越不好使。该打。我是说我们遇见您,简直就是旱地里碰上了及时雨，您给我们顶一个胡传魁怎么样？
客: 什么？让我演戏？开什么玩笑？我是来喝茶的，不是来演戏的。
夫: 哎呀，您这个同志，怎么分不清哪大哪小，谁轻谁重啊？是您喝茶的事重要，还是两 个文明建设的事重要？
妻: 您帮我们把这出戏唱下来，这条管您喝个够。（指大铜壶）您要不一气喝下这么三壶，我们都不放您走。
客: 能不能让我喝完茶再帮你们糊弄验收团？我实在渴得厉害。
妻:（对夫）要不先让他喝两口？
夫: 不行。他喝了茶，解了渴，回头撒丫子蹽了，咱这戏不是又唱不成了？
妻: 可也是。（对客）这位先生，您忍一忍，咱先排戏，走一遍，马上让您喝茶。
〔广播声又起："各业户请注意……"
夫: 你听，验收团就要到了。（拿出服装）快扮上！
客: 我……
夫:（火了）你什么你？扮上！
客: 叹。（无奈地服从）这叫什么事嘛！
〔妻持一把小茶壶往茶碗里倒水，客抢过茶碗。
客: 你还说没茶，这不是有茶吗？（欲喝）
妻: 那是昨天剩下的茶根儿。
客: 只要能解渴，别说茶根儿呀，萝卜根儿我也顾不得了。
夫:（抢过茶碗）哎，这茶不能喝。
客: 怎么，有毒？
夫: 一会儿剧情发展需要它。（对妻）开戏！
妻:（入戏）"胡司令、参谋长，这茶喝到这会儿，喝出点儿味儿了吧？"
客: 我根本就没捞着喝，我知道什么味儿呀？
夫: 你这人怎么回事，戏里有这词儿吗？往下排！
妻:（端起茶杯，哼过门）都拉来都来米索来都西来都……（将茶泼掉）
客:（急了）哎，你怎么把它给泼了？我还没捞着喝呢。
妻: 这是戏里的规定动作。
夫: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现的任务是好好排戏。别捣乱，重来一遍！
客:（对妻）咱商量一下，一会儿再泼的时候，能不能别往地上泼。
妻: 不往地上泼，往哪儿泼呀？
客: 你干脆泼我脸上得了。
夫: 像话吗？你是司令，她往你脸上泼水，想不想活了？
客: 没关系，反正她救过我的命，我不在乎。
夫: 你不在乎，验收团在乎。一看你们这戏怎么胡编乱造的，人家不高兴，给我们个不合格影响到本地区的两个文明建设成果，你负责呀？
妻: 别罗嗦了。（对夫）该唱了。
夫:（唱）"这个女人不寻常，"
妻:（唱）"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客:（唱）"这小刁一点茶水也不给我喝……"
夫: 停！你这什么词儿这是？
客: 你本来就一点儿茶水也不给我喝嘛！
夫: 没告诉你一会儿就让你喝吗？（对妻）准备下一段！
妻:（指着客唱）"这草包……"
客: 谁是草包？
妻: 你是草包。
客: 我是草包？太欺负人了！你们不让我喝茶就已经没道理了，怎么还骂我是草包？
妻: 这不是排戏吗？
客: 茶没喝上，又让你们抓了劳务，我可真成草包了。这戏我不排了！（欲脱服装）
夫:（掏出"手枪"）你敢？
客:（思忖）要我排戏可以，咱们商量一下，这角色能不能换一下？
夫: 换一下？怎么换？
客: 你还演刁德一，我跟老板娘换一下，她演胡传魁，我演阿庆嫂，反串一下嘛！现在好多文艺晚会上也这么演，挺有意思的。
夫: 你演阿庆嫂？
客: 没问题，我唱过青衣。
夫:（端详客的形体）这阿庆嫂还怀着身孕呢！
客: 你管得着吗？行不行？不行我就走人。
妻:（拽夫）要不咱就试试，反正不能让他走人哪！
夫: 那咱就这样来一遍，服装先这么着。
客: 哎！（急忙从妻中夺过茶壶往茶碗里倒水）
妻: 你倒那么满干什么？不好表演。
客: 放心吧，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夫: 开始。
客:（端起茶碗哼过门）都拉来都来米索来都西来都……（一扬脖将茶喝下）
夫: 哎，演错了！
客:（故意地）啊，对不起，我重来一遍。（故伎重演）
妻: 哎呀，又错了！
客：没关系，我再来一遍。
夫: 你小子是成心哪？（将壶从客手中夺过去）
〔内喊："林老板，赶紧准备好，验收团已经进街了。"
夫: 现在走到哪儿了？
〔内喊："到粥棚了，一边看李玉和跟磨刀人对暗号，一边喝粥呢！"
客: 喝粥？（欲跑）
夫: 哎，你干什么去？
客 反正茶我是喝不上了，那边有粥，我先弄碗粥喝吧！（跑下）
夫:（急撵）回来．回来．把衣服给我脱下来呀！（ 夫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