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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与花(平凉改稿会诗歌小辑)

    时间:2022-11-18 11:05:03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柠檬阅读网手机站

    ▶马路明

    给一束松针照相

    我给它们配备了一大块天空

    叶片披覆新雪的冬青里

    有着球状的寂静

    一棵松树

    对我露出一只温驯的狮子的脸

    男子遛娃,女人遛狗

    孩子和小狗眼中

    这世界

    像不像一本刚刚装订而成的无字之书

    郊外。红绿灯

    带来了几十秒的春天

    新雪之前,我爱一个人

    新雪之时,我爱一个人

    新雪之后,我还爱一个人

    就像因为爱酒而爱着装酒的瓶子

    因为爱一个人

    我爱着这个

    毛茸茸的世界,一切那么可爱

    枯树开花

    枯干的树

    黑铁一样的枝条上

    开满了光之花、云之花

    过一会儿

    它的枝桠上

    明月将怒放

    破晓前的寒冷里

    所有花朵都凋谢

    星辰的蓓蕾将登场

    你可以将之视为奇迹

    你可以将之视为平常

    早晨,在雷家沟

    用冷冽的泉水洗脸

    之前,一头母牛曾在此痛饮

    午间,它们从山上回来

    还要埋头在泉水里

    好好喝一番

    一头聪明的小母牛会发现

    自己饮着自己

    还饮着沁凉泉水里的

    天空,云朵……整个的宇

    ▶刘 莉

    他常来我们药店

    每次来

    都会说起他的儿子

    年薪几十万,媳妇是东北的

    房子买在了西安

    听起来让多少人羡慕

    听起来又有些言不由衷

    其实,谁都知道

    他心里的空虚与孤独

    无处安放,只是

    大家不忍心说出来

    悲 伤

    我看它的时候

    它也在笼中看着我

    它淡绿色的羽毛透着光亮

    我羡慕它鸣叫时

    那种让人想象的空间

    蓝蓝的天空下

    它轻盈地飞过

    想到这

    我就不由得替它悲伤

    那个让它失去自由的人

    我也替他悲伤

    山 中

    从山中走来

    从一路鸟鸣声中走来

    我们停顿,沉默

    一声、两声、三四声……

    缓慢、急促、强烈

    微风突起,它们四下荡漾开来

    没有人说话。我们

    想说的,鸟已替我们完成

    我们没有走动,我们想看到的

    风已替我们完成

    但我似乎还在等什么

    哦,我是在等星光中

    有一双温暖的手,从黑暗中递过来

    ▶苏卯卯

    唯有风声能抚慰大地吧,唯有

    风声能唤醒大地上所有的花朵

    在春日,风那么柔

    轻轻推着我登上了故乡最高的山顶

    凝视着落日,我完全把自己

    交给了风声。把骨头和肉身交还给了空气

    把隐疾、疼痛和罪恶

    交还给了风千万次诅咒过的草滩、山峦

    以及沉重的土地

    风啊,那神祇的喉咙

    一定倾诉过什么,也一定感化过

    这片土地上的歌谣和泪水。人生海海

    我和风相见时我也一定是风,也被风和你

    触摸过无数次的疼痛

    日 记

    整个下午,我一直陪母亲劳动

    田野里新鲜的事物太多了,以至于我忘记了

    时间触角一样伸出的指针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

    撞击着我、麦苗、小花小草……

    以及在这绿色丛林里探险的蚂蚁、毛毛虫

    蜈蚣、蚱蜢……

    一个微小而未知的世界

    被我多少年后在一本旧日记中翻出

    我突然又回到了那个被时光打磨得铮亮的童年

    回到那半亩薄田之中

    泥土依旧温热,小昆虫、小花草们

    依旧模样可爱。只不过,这块地里多了

    长眠于泥土中间的父亲

    正在播种着万亩日落和暮色

    父亲的遗物

    整理房间,无意间碰到

    父亲生前的一些旧物。一个褪色挎包

    一本革命日记式笔记本,一些书信

    那些曾带着父亲体温的物什

    冰冷寂静。但面对着时光的打磨宠辱不惊

    这符合父亲的性格。在他最后的日子

    疼痛无数次在半夜和他对话

    他却忍受着不出声

    翻阅那些隽秀的字迹,一张张

    泛黄的纸上。岁月重新回过头来

    作为一个无父之人,尘世间艰难跋涉这么多年

    本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但是那些字符

    轻易地就拔出了泪水的根须

    尘世如此悲凉,抱着这些

    能给我温暖的旧物。和它们的相同之处是

    我也是父亲的一件遗物

    ▶何泊云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又不完全是

    只能感知。眼前倒挂在杏树上的松鼠

    用尾巴一圈一圈搅动着薄雾

    它同我在模糊中对视

    羡慕隐在彼此身上的一些事物

    它似乎从来就没有形状,像

    它声音中的声音,我眼里的神灵

    我的想象止于草尖上的露珠

    止于驮着两捆草归来的黑牛

    这些,似乎都成了我潜在的幻觉

    留云寺

    空荡的天空,一支烟的工夫

    竟然没有一朵云路过,哪怕

    是一只飞不高的也会鸣叫的鸟

    在山头一想起心事的时候

    天空就低了,我像是坐在

    一块蓝色的帐篷当中,默念着

    群山、树木、流水和一些人的名字

    我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月光里的它们

    我说这话的时候,多了座寺庙

    不在地上,也不在空荡的天空中

    寒 露

    又一片杨树叶落下了,但它很轻

    风也这么说。轻得你刚一转头

    就会消失。像我前两天还见到的

    好端端的一个老人,说没就没了

    父亲在吊唁的路上告诉我

    他梦见这位老伙伴要送他两件衬衣

    说是他要走了,穿不上了

    一件穿了一次,一件还没上身

    父亲说完有意抬高了头

    我知道,他是怕眼泪掉出来

    我一路在想,都会说这个走字

    究竟要去哪里,那里是不是不像这里

    ▶二月兰

    桌上玫瑰是红丝绒的

    花瓶是瓷的

    十多年了

    微尘在暗暗修行

    它们披上了,神的袈裟

    琥珀一样

    我们活在时间里

    珍惜自己的肉身

    慢慢发觉

    除了生死

    没有什么比这静止的事物更长久

    桂 花

    纸上写的什么

    泪中闪着什么

    你的,我的

    这恍惚的美

    盛大如落日,如白雪

    如薄暮,如苍山

    如瀑如灰烬

    什么被燃烧就要被深爱

    什么被背叛就要被宽恕

    如每一个秋天

    沉甸甸地

    落在你面前

    秋 天

    夜访杭州

    被一树花香打动

    多么简单的惦念

    点点滴滴,

    落在心上好多年

    车遥马慢

    想念的人,并不在杭州

    细雨从春天走到荷塘

    就枯萎了

    没有一份旧信说关于我和你

    秋天就是一个借口

    秋天

    秋天不止桂花落下来

    记 得

    如果有梅花的心

    我一定记得你

    如春风吹落

    花瓣在山谷停留了一会儿

    是谁敲打着雨滴

    同一样纤细的花瓣

    走向湖心

    被风吹着

    不停地吹着

    一朵花挨着另一个朵花

    一朵花被另一朵花轻轻摇醒

    被风吹着

    不停地吹

    一朵花在山谷

    一朵花在眉心

    ▶闫小杰

    老屋紧闭的门扉

    荒草再也无力推开

    院外的老杏树

    在花落人去两不知中

    独自叹息

    我来时

    杏花又凋落了一大截好时光

    轻风卷起花瓣

    落在早年的往事中

    又镀白了我的几束头发

    当我轻轻地

    进入老宅

    满院的荒草

    叫着我的乳名

    在风中齐刷刷地倾诉出

    人去屋空多年的日子

    旧 宅

    老瓦上的苔藓

    长成人间不变的执念

    屋檐上守候千年的鸟儿

    偶尔唱出一曲新词

    那一定是老宅里的主人

    曾经欲语还休的风雅

    石墙斑驳

    裂缝深刻

    长出野花野草

    依然有古人深情的面容

    向天地表白初衷

    清代的窗棂方方正正

    守望不变的家规

    我推开一扇门

    主人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八仙桌上尘埃纷落

    旧梦方醒

    老 村

    群山荒芜 绿树葱茏

    渐失人迹的老村庄

    更加接近仙界

    落光叶子的树

    沧桑弯曲面容枯槁

    像遗落在红尘中的旧经书

    风能拂出的

    只是一座山村的后记

    岁月不断坍塌

    失去一半的旧门楣上

    曾经畅想过春天的对联

    上联苦苦寻找的下联

    在时光的另一个山岗上

    永远沉睡

    而一缕山风吟出的平仄

    也只是许多人

    望乡的断章

    ▶富永杰

    梦中也无法歇息,一个电闪雷鸣的午后

    我是自己的屋檐

    像惩罚又像救赎

    闪电般的爱恋,如闪电一样轻薄

    雷鸣般的誓言,如雷鸣一样沉重

    这现实主义的风雨中

    因为爱,让内心荒凉

    还有更大的风雨,肯定是天意

    这死去活来的经历

    是对命运的历练,余生的日子

    我挺直腰杆

    用力将自己插进变化莫测的尘世

    像风雨经过屋檐一样

    什么也别想带走

    父亲的手

    无意中,我再次看到了父亲的手

    那十根变了形的骨节

    暗淡了的颜色

    我知道,那十根已经变形的手指

    在五十三年的时光里

    曾经用鲜血打磨、装点过的城市

    一次让他流落街头

    一次让他险些丧命

    一次让他空手还乡

    我还知道,那十根像天气预报一样的手指

    每到天阴下雨

    就会开始想家

    就会在异乡嘱咐我们添衣、带伞

    我也知道,那十根赤裸裸的手指

    天亮了,就是十根柱子

    夜深了,就是十根刺针

    回乡的那天下午,我拉着父亲的手

    一直走到了戏台中央

    我知道,在这苍茫的人群中

    我们爷俩

    肩并着肩、手拉着手

    至少再不会互相寻找

    愧 疚

    每顿饭后,他总趴在阳台上

    像雕塑似地看着对面

    那些云雾一样聚集起来的事物

    他一生都在击打

    如今,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

    但却一直陶醉于草木以外的草木

    陶醉于山以外的山

    而我常常站在他的身后

    静止或是仰望,当我开口说话——

    他早已给我一个背影

    和一扇门的回音

    ▶彩 虹

    母亲说,刚出嫁的女子

    正月十五要回娘家“躲灯”

    那时候,十五的灯

    都是母亲做的

    纸糊的灯笼,面捏的灯盏

    一盏盏,亮在灶膛里

    供在神龛前,悬在门楣上

    游走在村子里

    被喜悦充盈的日子

    红彤彤,甜丝丝,亮闪闪

    一年年,我在人间引燃无数灯火

    并长久地徘徊在人群中

    在等一个与我长相酷似的人走过来

    喊我“彩虹……”

    这么多年了,一直觉得

    是母亲替我躲了起来

    歌 者

    风是绝对的高手

    它能让不同或相同的物体

    亮出不同的嗓音

    比如在郊外

    它揪住一株草,时而窸窣

    时而欢快,时而猛烈

    它攀上一棵树,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只要在田野上,它就像一个旋转的铃铛

    玲玲琅琅,此起彼伏

    在乡下

    它经过二婶家房顶时还呜呜咽咽

    但一绕进院子,就立刻悄无声息

    二婶耳背有十年了

    自从儿子走后,门环

    再也没有响起过

    干 花

    像一场遗忘的梦

    又像酝酿了多年

    迟迟未能兑现的爱情

    记不清已经为他

    开放过几次

    每一次,都以不同的芬芳

    是的,不同的芬芳

    沉醉过后,他可还记得

    布艺沙发依旧绵软

    她一遍遍擦拭房间里的家具

    凡是被爱滋润过的地方

    她不允许落一点点灰

    许是等待的太久了,她的意识

    已陷入混沌

    昏黄的光线拉长了斑驳的木茶几

    和茶几上古朴的花瓶

    可他是她的一缕风,或者空气

    在被思念风干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

    她一层层压紧自己,企图留住最后的

    一缕香气

    ▶万 万

    天冷了

    总是无意就想起母亲的叮咛

    天底下母亲的叮咛

    都是一样的

    ——天冷了加衣,到点了吃饭

    母亲啊,您不知道

    少年人的青春都自带火焰

    没有棉衣也能抵挡寒冷

    现在我的冷

    那才是真的冷

    那些叮咛

    就像一块块温暖的、崭新的补丁

    日日夜夜

    为我修补四处漏风的灵魂

    与众友人夜访喇嘛骨堆

    必须是山中之山

    看得见灯火

    远离人烟

    必须有友人若干

    把一些孤寂

    温暖成浪漫

    必须是在小酌之后

    血液的温度

    刚好滋生出足够的诗意

    必须有明月高悬

    雾气从周围升起

    让人感觉飘飘欲仙

    山路必须崎岖

    青草半遮半掩

    高一脚低一脚的步伐

    配合长一声短一声的吆喝

    必须在李家山住一晚

    带一身烟熏火燎的土炕味

    悄悄地

    返回属于我的人间

    一夜之间

    所有树木

    被修剪得光秃秃地

    面对突然被让出的空旷和寂静

    像面对一群

    不着衣服的人

    有些目光无所知的尴尬

    樱花在这个春天

    没来得及开放

    鸟雀无枝可依

    在光与暗不厌其烦的布局中

    树木丢失了它们

    浓重的影子

    ▶楚衣飞雪

    倒退着往回走

    就可以遇见你了

    披着两肩雪花

    天就要黑了

    人迹稀少的路上

    两边树木静静地移动着月影

    你伸出大手牵着我——

    就这样一直走多好

    你不变老,我也不长大

    风过处,花瓣藏进草声

    你一直走小步

    怕我跟不上

    而这次你背着月亮,走了一大步

    就走出了人世

    而我披着两肩雪花,却没有可牵的手

    还可以再厚点,再厚一点

    就可以听见父亲,踩着雪归来

    轻轻地跺跺脚

    拍打着雪,带着

    一身冷气推门进来

    再白一些吧,那一棵棵站在路口的树

    就会更加醒目

    空茫茫的田野上,一块一块

    石头顶着雪的寒光

    圈起大片无声的寂静

    风雪仍那么大,我等在白纸面上

    梅香开一朵,我拾一朵

    只等这一首诗在越过

    雪的边缘时

    与回暖的词正好撞个满怀

    弯 刀

    放下江湖,放下歧途

    放下蓄谋已久的欲望与祸心

    放下咄咄逼人

    ——无缘由的阴暗

    把刀还给烟火,生活以及锈

    回到离不开的话题

    灶台,柴垛,缘于锋利的本意

    回到寻常

    如果还不够

    那么,就让它再回到自身

    石头,铁,一轮弯月如刀

    ——从没违背的初衷

    握着小小的力,对着一个人的心

    ▶雨 歌

    风送来了松涛声

    香山的面纱被轻轻撩起

    胭脂谷里

    竟然没有胭脂色

    只有洗过胭脂的水

    总想唤她醒来,再重新化一次妆

    中 药

    黄的菊花,绿的薄荷

    带刺的小苍耳

    还有一个个蝉蜕

    几乎每年夏天

    我都要与它们有一次深入交谈

    蝉说,在燥热的午后声嘶力竭地长鸣

    它有短命的夏日

    和在冻土中长眠的寂寞

    想到她蜕变的瞬间

    和我一样经历溃疡的疼痛

    就让我瞬间对自己的身体束手无策

    种 花

    植一方花田

    盖一间小屋

    花开了

    整个春天都被我圈养

    你来时记得轻扣门扉

    别惊落了花枝上的露水

    观 云

    在揽云亭

    只有坐在亭子里

    才能专注地看云

    我在亭子后面

    多看了一眼桃花

    再看时,桃花已悄悄落了一地

    雨一直在下

    滴滴答答地落在桃花上

    桃花的心事,只有云知道

    ▶尹巨龙

    县城最雄伟的文化城门前

    每天总有一位穿长袍、留小须

    戴墨镜的老者席地而坐

    他是算命师,经常替人看姻缘、判鸿运

    手中的铜钱上下翻转,弹指之间

    完成对询问者一生的命运推断

    听人说他的儿子失散多年,至今未归

    每次遇到求卦者,他在面授机宜的同时

    总会不忘向他们打听儿子的下落

    随想曲

    前半生,我的生活杂乱无章

    就像近年来小城群起的高楼

    让人胸闷、心慌、气短

    在乡下,那些被农谚翻译成连片的庄稼

    以及风水尚好的大片田地都顺从于

    空荡荡的村庄,偶尔看到

    东家的炊烟窜到西家

    如今两手空空的我,顶着些许白发

    混迹人间,已然忘记了农谚和农事

    每一次面对日出,我都感到无言以对

    以后,不知道靠什么抡起生活的大锤

    祁连山

    大地辽阔,可以四海为家

    风沙并不是这里唯一的过客

    放眼望去,群山与阳光偎依取暖

    令大地悠然,敞怀接纳人间春色

    一路上,戈壁拱手迎送宾客

    千亩草场用雪山圣水净心

    招揽结队羊群,看季节

    漫过山川,看绿茵铺天盖地

    天空握有生活玉玺一枚、云兵百万

    岁月的特使常年只颁布一道诏书:

    朗朗乾坤,一村一庄也是大好河山

    钦此万物谒拜,不得背井离乡

    ▶于贵红

    一树的叶子开始跳舞

    相邻的树挽起手

    满地花草向更低处靠拢

    鸟鸣声转换了方向

    一只麻雀飞向风的头顶

    爬上草尖的蚂蚁侧耳细听

    站在草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过耳的风,吹散眼神

    吹远他的心思

    一切都在原地

    一切都改变了位置

    一阵风过,一个人

    跟随整片草地奔跑起来

    一对父子走在山路上

    准确地说,一位父亲牵着儿子的手

    走在山路上。或者说,一个儿子的手

    紧握父亲,在山路上一颠一簸地行走

    一对相互偎依、形影不离的父子

    一个必须把父亲当作拐杖的儿子

    一位心甘情愿给儿子做拐杖的父亲

    脸上刻满岁月的父亲,多么宽和又镇定

    嘴角偶尔抽搐的儿子,微笑又多么迷人

    父亲和儿子手挽着手,一步一步迈向山顶

    是的,一对父子正走在生活的钢丝上

    他们就像一对相互扶持、亲密无间的弟兄

    过去和未来不重要,他们要走好脚下每一步

    在这摇摇晃晃的尘世间,谁不想他们

    一直这么走下去,永远不要分离

    水杮子

    认领一盏金黄的灯笼

    村庄里一轮明月

    瓦屋里一盆炉火

    认领一眼清凉的泉水

    一方熟悉的泥土

    漫过香甜的风

    认领一篮故乡的水杮子

    我小心地捧在手里

    每颗心都是软的

    认领一盏灯

    领我回家

    ▶张五成

    灯笼拥挤的地方,变成饰物

    越是孤独的时侯

    越能彰显本身的亮度

    挂满秋天枝头的,是个例外

    那些光的汇聚,绵长了

    盛世灯火

    灯笼走,我也走啊

    荡着秋千,孤悬院心的那盏

    消弥着,永世风雪

    弯 槐

    我家和她家斜对门

    中间有棵歪脖子槐树

    她像那棵树,只开花不结果

    我叫她婶婶

    树上有条旁逸斜出的横枝

    吊过儿时的秋千

    蜂蝶般纷纷飘落的花香

    挂过我生病那年悬空的单架

    绿阴下穿巷而过的凉风

    前年冬天,她也被吊在上面

    像一口钟,被寒风敲响……

    之后槐树被连根挖去

    树身端直的部分

    做了她垫棺的枕木

    次年春归,被夯实的树坑上

    那些破土而出的根苗

    像露头的箭簇

    冬日暮晚

    屋檐噤声融雪的叮咚

    巢鸟偶哼几声细碎的寒鸣

    月亮无踪,天上沉默着冻僵的疏星

    走出房间的光亮,早已倦眼朦胧

    院中脚步无声,一会儿顺一会儿逆

    凌乱似失灵的时钟

    檐下冰锥闪着寒光,像锐器悬空

    对着,痛失双亲的人……

    ▶小 麦

    雨声滴落,碎裂成了光

    这城市的光

    灿烂着城市的温暖和冷漠

    像河对面,灯火阑珊的

    一户户人家

    像车流,像流浪狗

    像被雨打落的一朵花,一片叶子

    有人在夜里赶路

    有人在雨里彳亍

    雨被围困于大地

    是夜里滴答滴答着的虚无

    爱 情

    喜欢隔着玻璃

    望着窗外

    漆黑的雨,偶尔

    有霓虹闪过

    打开窗,想看看

    这城市的风

    感觉像爱情

    很多年过去了

    没有雨的时候

    我只是望着

    窗外,对面是楼房

    楼房的对面

    也是楼房

    午睡的时候

    装修声,孩子的哭声

    吵架声,车流声,通电话的声音

    脚步声,风声,雨声

    一声紧跟着一声——

    梦里比人间还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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