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堇年：写人性和人间的影子|七堇年《尘曲》
时间：2019-03-26 03:26:04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七堇年，女，1986年出生，天秤座。爱好文字、音乐、电影、摄影、旅行。 主要作品： 《大地之灯》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年1月 《被窝是青春的坟墓》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年11月
《少年残像》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年12月
《澜本嫁衣》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年12月
这是我第二次采访七堇年。
之前的一次是在2007年，当时《大地之灯》刚刚出版，引来一片热议，但我还是在众多的声音中听到了“她说”。曾在《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出版之时，我准备对她再进行一次采访，谈谈那个具有总结意味的集子背后的事，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未果。而现在，恰逢她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出版，我知道，再也不能等待或错过了。
《澜本嫁衣》，七堇年阔别三年之作。
在经久的期待中，小说终于出版了。故事讲述了从江南小镇上走出来的两姐妹的情感与生存际遇，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孩，由于出身和遗传、对待母爱的态度及对欲望的控制等等从而走向不同的路。七堇年试图通过描写两姐妹大相径庭的人生道路，探索遗传、成长环境、社会环境等因素对人性格和心理的影响。或许，她并非像所说的那样“洗尽铅华”，只是所展现的心灵的悲怆与宁静更加密集，更加盛大。
整个采访分为两次才完成，似乎面对这样一部作品，我们的对话变得艰难。虽然内心有阵阵暗涌，但总有一种言语无法企及的感觉。
麦 坚：在写作《澜本嫁衣》的时候，你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七堇年：我写作中所感觉到的只是如何架构这些人物和情节，如何表达我想表达的主题。在写就之前我忐忑过，但付梓之后我倒觉得忐忑无用，遂彻底地置之脑后。
麦坚：为什么会想到写这样一个冷冽的故事呢？
七堇年：因为这本书来源于一些身边的素材，我自身受到很大的震动，希望能将它变为一本小说，让人看到一些真相。之前写的作品，基本上都是比较纯净的调子，也有很大程度上局限在一个比较单薄的生活圈子里，这一次的《澜本嫁衣》，我实际上是出于很深的素材积累之后，很有冲动地写出的一部作品。我希望展示一些个例，透过一些比较极端或者比较不一样的人的生活表达一个关于社会和人性的主题。
麦坚：是想通过它来表达什么吗？
七堇年：表达人性，表达社会可能存在的阴暗，表达另一部分人的生活，表达生命的坚韧，表达希望的存在和幻灭。我写的――或者说，我想写的――是关于希望和失落、挣扎和徒劳，人性和人间的光明已经被讴歌得太多，我只想尝试写写它们的影子是什么样子。
麦坚：在小说中，对“叶知秋”有没有赋予更多的含义？
七堇年：不清楚你指的含义是什么？这个名字我很喜欢。这个人是震撼了我的素材来源所在。
麦坚：在谈到这部小说时，你曾说写完这个小说就“告别了一个纯真年代”，是对成长有了新的顿悟吗？
七堇年：倒不是说告别一个纯真年代，这本书的内容也不能归于成长，我想提示的是，人应该看到，或者想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的情况，那些暗藏的社会黑暗，和陷阱，和人性贪婪或者不谨慎将会导致的苦难。在自序中我就说过，我相信，对于这本书中的记述，有人会觉得龌龊难当，情愿合上纸页，停止洞察与他的理解和想象完全相悖的另一个世界……但当我们都实质上身处同一个垃圾场的时候，停止洞察的人有停止洞察的权利，但我不能因此羞于叙述的继续，止于已经即将昭然若揭的真相跟前。
麦坚：自己的生活态度呢？
七堇年：得过且过，不是十分满意。
麦坚：相比于“大地”，这部小说无论是题材还是结构都显得“单薄”。恰巧的是，我看到你在博客上说，“已经得到极限控制的叙述”。对你而言，《大地之灯》和《澜本嫁衣》有什么不同的意义？
七堇年：我觉得这本书比大地要成熟……用更少的语言来讲述更深的话题吧，有了实质，而不仅仅是过多的堆砌，行文更加的“实”，更像是写小说。这是比较客观的进步。《大地之灯》是一个横向的铺展，而这本书更倾向于一个纵深的切口。
麦坚：这部小说毫无遮拦地展示了成长的真实背面，是想让我们更深入生活？但它的残酷在于，毁坏了我们关于青春的幻想。有没有想过，这种沉重与疏离会不会对你的读者有消极影响？（你的读者大多为学生）
七堇年：我向问及我的人解释了很多很多次，这本书，我只是想展示“特例”人群的生活，描写的是极端的个案，描写的是非同寻常的年轻人的生活，我不是在讲普遍孩子的成长，不是在讲校园青春纪实……我写的这一点黑暗，却也不意味着我说世界不美好，不意味着社会没有光明……只是我有感于我了解到的那一点素材，所以灵感催促我写下这本书，展示了一些也许很多人想不到的一个世界。
关于我的读者，他们自己能够读懂就好，不喜欢的我觉得情有可原。因为我在成长，所以我不想再屈就自己，专门一直为十几岁的孩子的阅读胃口创造青春校园作品……我长大了，所以我的作品也要长大，我希望我能够拥有更多的成熟的读者……我想跟我一起长大起来的那一部分人，也希望看到我的作品不断成熟。
麦坚：那你所说的“需要学习如何真正创作，而不是青春期的记叙和倾诉”，是对写作有了持续后的新认识或感受？
七堇年：真正的写作不是记叙，写小说不是写自传不是写牢骚不是写回忆，写小说是艺术创造，它们有着本质的不同，所以从这本书开始我尝试如何真正写小说。很多时候，一部作品到底好不好，是那些极其客观而系统的文学批评理论无法下定论的事情，甚至是一个时代都无法正确评价的东西，不是说吹嘘自己的书就要上升到这种评论高度，但用个人的价值观和胃口去主观臆断的确很欠妥。最复杂的心情就是，感谢因为十几岁的青春校园记忆，使得我的文字开始被出版，被同龄人阅读，被喜欢，被记住。每一次我对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们说谢谢，说谢谢你读我的书，说谢谢你喜欢我的文字，这些都是诚恳、真实的肺腑之言。青春期的喧哗与骚动带给了我写字的动力和契机，但我不能永远将自己桎梏在这一个切口上反复无病呻吟，我需要学习如何真正创作，而不是青春期的记叙和倾诉，所以不想，不能，也不会做一个“永远十七岁”的作者，因为我已迅速成长，告别了某一段年龄，并且又无心去为了满足那一部分阅读胃口而停滞不前，并且迁就。
麦坚：这么说，《被窝是青春的坟墓》真如你所说的，“于你有着重大意义，是一种怀念”？
七堇年：这句话是高中时代我们同学反复调侃的一句话。高中时代是我写作的开始，其中暗含的微妙意义，可能就在于它代表一种对高中时代的纪念。这本书是一部中短篇集，收录我大部分已经发表过的作品以及一些没有发表的新作，大概各占一半的内容。旧作之中包含一些影响比较广的作品，不过那也是我十几岁时写的东西了。新作之中可以看到一步步成熟起来的痕迹，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开始。这本书的出版我等了一两年，最终有这样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问世我也很欣慰，算是一本成长轨迹。
麦坚：很多人都说你的写作很成熟，你觉得这来源于什么？对于一些诸如“严肃文学在隔代复苏”之类的评价，又是如何看待的？
七堇年：成熟是相对而言的，其实谦虚点说我们现今的写作仍然很幼稚，我们的作品有些单薄，但那是因为我们太年少，思想和视点都有限。能勇于表达已经不错了，不能奢望一个十几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孩子写出《悲惨世界》吧。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况且保持一种敏感的心绪对于写作而言是必要的。现在我相信大部分“80后”作家已经有所成长，我自己也在努力尝试真正的写作，成熟化需要一个过程。我相信我们会是伟大杰出的一代。至于复苏不复苏，这是别人的评价，我只是想认真写我想写的，表达我想表达的，也许我所写到的都是比较成熟一点的东西，我是说相对于同龄人来讲，至于那么重的一个评价，我觉得还是时间来判断，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能力。
麦坚：你觉得是什么让你能够在众多的青春文学作品中脱颖而出？
七堇年：我觉得我始终坚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写，现在的所谓青春文学鱼龙混杂，大部分……也许对青少年是误导，令人担忧。我不能说自己的作品脱颖而出，但是我想，喜欢我的那种写作风格的人自然会很喜欢，这个只是个人品味的问题。我相信自己的作品有意义，有价值，这个就够了。
麦坚：我知道你非常喜欢史铁生，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看他的作品的？
七堇年：初中。很喜欢他的优美文字和深厚底蕴。史铁生老师的健康缺陷使得他获得了另外的财富，那就是写作的来源。很少有作家，能够足不出户，却写出这么震撼人心的作品。《我与地坛》是我读过的最好的散文。
麦坚：可否谈谈，这么多年来印象中深刻地影响了自己的人或事？
七堇年：家庭，母亲。这也应该是影响每一个人的最深刻的东西了。现在我意识到，很大程度上，我受到的影响，不仅仅表现在文字主题的重复上，还表现在我的性格和为人处世之上。这些血脉里的东西，真的是一代又一代相继的。我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童年时代的一些事情，包括少年时代的经历，很大程度上对我一生的走向都有磁场作用。
麦坚：那么，语言和文字在你心中又是怎样的一种概念呢？你是否能够认识到或者预见到后者在你生活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七堇年：我对语言十分感兴趣，它像科学一样神秘、严谨，并且是一门艺术。非常庆幸汉语是我的母语，它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文字……说不好。过去曾经觉得十分重要，但现在想来，应该顺其自然。我现在觉得这个东西很不好拿捏，我也没有太虔诚的心情去面对它，也许今后阅历和见识不同了之后，这个想法又会改变。
麦坚：对你的作品里常出现的几个词语，“北方”、“回忆”、“行走”、“青春”、“夏天”，可以谈一谈吗？
七堇年：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十几岁时候的唠叨，是少年的心态和生活记录而已。
麦坚：读初高中的时候，你的作文一直很好吧？呵呵。能否跟我们谈谈你的写作经历？
七堇年：还好。老师不喜欢。考试不让我那样写。高中的时候默默地写，拿了新概念一等奖之后，在朋友的推荐下，郭敬明开始向我约稿，于是一直保持合作。现在每个月都固定供稿，所以写作……是一项课余工作了。还没有打算今后从事职业创作，但是写作会一直伴随我的人生，这个是肯定的。
麦坚：你学习绘画与钢琴将近十年，最后却选择了写作，为什么？你的梦想本来是做漫画家和电影导演的，以后会尝试出漫画或者亲自操刀拍电影吗？
七堇年：绘画和钢琴等等是我小时候在母亲的支持下学的，坚持了下来，对意志力是一个锻炼。我喜欢音乐、绘画等等艺术类的东西，就像我后来在中学时学吉他啊、爵士鼓啊什么的，在艺术上我的天份远远大于数理化政史地之类的，但是后来放弃了它们，还不是因为死板地跟着高考这个指挥棒走。我现在觉得当初改行考美院什么的其实挺好。
我今后很想拍电影。这个是真的。但是这个东西不仅很烧钱还有很大程度上的商业、人际的成分，还要看机遇。我会朝着这方面努力的。
麦坚：在书里，我读到了这样一句话：“年华里，我们失却的是一种心情。”而今，你再回过头去看中学时光，有什么感慨吗？
七堇年：一种心情，也就是一种心态，一种告别，和成熟。人在长大，回过头去看中学时光，只有青春无悔的感动，那个世界太单纯太激烈，再也不会重来。■
（责任编辑／萧泊零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