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吟低唱间的心性“琢”“磨”] 浅吟低唱
时间：2019-05-15 03:15:48 来源：柠檬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生命是时光琢磨的艺术品。审视当下，工具理性割裂了情感，科技像鸦片一样消磨了人对深度、细致的探索。信仰、意义、价值、理想、梦等等神圣性陨落的是人的总体性失落。生命无法承受灵魂的轻。灵魂的诗意是来自温文尔雅背后的坚韧与执守。昆曲的仪式感唤醒的是生命的存在感。用诗雕刻生命，水磨的腔调，日月沉淀的程式，美不胜收的昆曲给生命的启示是对厚度的探寻，对质感的重新审视。
关键词：昆曲 牡丹亭 生命美学 生命意识 仪式感
一、生命的失重——当代生命美学的缺位
亚里士多德将美学称之为“诗学”。《周易·系辞上》云：“生生之谓易。”易的实质在于“生生”，即产生生命，生生不已。易的哲学思考与审美观照是始终以“生”为核心展开的。老子讲对“道”的观照，庄子讲“生意”，同样都是要表现宇宙的生命力。“道法自然”，师法的就是宇宙的本体和生命。美学是生命的哲学，是对绽放的生命的观照。
生命是时光琢磨的艺术品。然而，当虚无取代诗意，生命美学缺位，在工具理性的迷狂下，人生存的价值被物化，人被物奴役。速度、科技像鸦片一样消磨了人对深度、细致的探索。迷失在大众意识里的个人，渴望自我，自我却已经被现代社会秩序消融了。
“我”消失了。无法抗拒的物役，无处安放的情感，失衡的心理宇宙，坍塌的精神大厦，焦虑，恐惧，空虚，疲惫，想家。此时，技术从上帝手中夺来的自由感，让人到莫名恐惧。因为，伴随超验世界——信仰、意义、价值、理想、梦等等神圣性陨落的是人的总体性失落。
那些浅斟低唱，烟波流转，在飞速袭过的数字里灰飞烟灭时。那些由仪式感所带来生命实在的感受消失了。诗意的生命随之消失。实用化、功能化、表面化，那些厚重记录生命的仪式被抛在流光里，人难以感受生命存在的重量。人陷入困顿，迷失在虚无里。
二、浅吟低唱间雕琢生命的仪式感
乐所以成性。“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
生命的美来自雕琢，在不断的琢磨中才真切的感受生命的质感，生命的存在。“从美的形成来说，它是空间上的积累和实践的绵延，相互交错，所造成的时空复合结构”，“它具有量变到质变的突然变化，我们还来不及分析和推理，它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一下子整个抓住我们。”［1］昆曲就是这样，它的美让你一下子屏住呼吸，然而却不是看的个热闹，静下心来，慢慢品味，细细咀嚼，越是玩味，越是触及到它所蕴含的东西，越悟越深，越是走不出来。
六百年时光，留给昆曲的是“琢”“磨”两个字。行腔优美，清丽婉转、缠绵妩媚，秉承了五千年中华古典美学传统，带有浓重的文人气息，那是一个民族最高贵灵魂的投射。脚色家门，程式身段，一言一动，一颦一笑皆是逝水流年里日月的雕琢。
生命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厚度，这般的琢磨。水袖翻飞，菀笑嫣然，流丽悠远。慢、细腻、雕琢的仪式感，昆曲唤醒是生命存在的感觉。
1.曲本的琢磨
作为中国现存最古老的剧种之一， 起源于明代(公元14—17世纪)的昆曲被尊为“百戏之祖”。最是让人放不下心头便是那绵邈悠远的曲，绮丽典雅的词。
（1）研磨的曲 “初期的昆山腔，不甚讲究格律，“止行于吴中”，正是有赖于魏良辅“节节草”水磨般的雕琢，才使得昆山腔从北曲衰而不亡，南曲诸腔斗妍的重围中脱颖而出并后来居上。“乐圣”魏良辅用功之深，有十年不下楼的传说，并得吴中老曲师过云适、北曲名家张野塘之助，在原来平直无意致的昆山腔的基础上，吸取海盐、余姚、弋阳诸腔之长，并融合当时趋于衰落的北曲艺术之精华，琢磨出一套“尽洗乖声，别开堂奥，调用水磨，拍挨冷板”的新声昆山腔。”［2］
兰出幽谷的昆曲不似今日网络一闪而过的靡靡之音，是代代伶人，曲家，骚客，王侯的“节节草”下数百年，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倾尽才华，呕尽心血，细细雕琢，细细研磨。“流丽悠远，听之最足荡人。”明代，诗文、戏剧、书画各有建树的奇才徐渭的评说，也正是对昆曲声腔曲调最好的注解。鼓声涛涛，字有字音，曲有曲意。听之玲珑入耳，听者魂离俗世，幻游戏梦之中。
（2） 雕琢的词 “以乐行文”、“以字声行腔”的文人化的“水磨调”，是一次以雅文化对南曲的全面渗透。而先世为昆山名门望族，曾以例贡为太学生的梁辰鱼的一生则是在魏良辅“水磨调”基础上，以求精尚雅的精神，继续对昆腔进行改造。
一部《浣纱记》，曲词典丽华美，恪守新腔格律，“传奇家曲，别本弋阳子弟可以改调歌之，惟《浣纱记》不能”［3］当世的王世贞也有诗云“吴阊白面冶游儿，争唱梁郎雪艳词”。梁辰鱼求精尚雅的文辞革新，形成了昆曲发展史上有名的“骈绮派”，是新声昆腔的又一里程碑，使昆曲最终成为上流社会崇尚风靡的一株艺术奇葩。这也使得在昆曲史上，梁辰鱼与“乐圣”魏良辅齐名，正如吴伟业诗云“里人度曲魏良辅，高士填词梁伯龙”。
2.伶人的熔炼
舞台上优伶光彩夺目，倾尽一生，化为昆曲舞台上最动人的魂灵。唱、念、做、 打、 舞，昆曲表演十分重视人物性格的刻画和形象的塑造，艺人们在行当的范围里活动，又能不受行当的束缚，所谓表演上“尺寸”的拿捏。
明代戏曲声律家沈宠绥在他的《度曲须知》说了一句“功深熔琢，气无烟火”。那些浮躁的烟火气，随似水流年，被倾尽一生心血细细雕琢的文人、曲家全打磨光了。烟熏火燎的味道全被净化，唱腔给琢磨，提炼得“气无烟火”，很纯很纯的了。“使每一个字都非常地妥帖，每一个音都是在那个缠绵的悠远的意境里面。”“这个一字之长，延至数息，就是一个字能唱多长呢，要好几口气，延至数息，好几口气（才）能唱完一个字。”这才是“功深熔琢”。［4］
《曲律》：“开口难，出字难，过腔难，低难，转收入鼻音难。”这难，那难，为美处处难。百转千回，方得其细致滑润。却只是启口，摒弃轻狂，摒弃浪荡，摒弃一切矫揉造作。咂唇，摇头，弹指，顿足市井造作之态，不可；高低，轻重，添减太过之音，轻薄淫荡之声，乱人之耳目，更是切忌不可。
而要在戏曲舞台之上，演绎世间百态。昆曲从万象中归结出种种程式。昆曲演员运用唱、念、做、 打这一系列规范化手段，既要刻画人物、交代情节，又要传达情感，渲染氛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昆曲的《夜奔》和《思凡》都是要求伶人展现出意象中的虚拟时空。
就像一把小小的折扇，不同行当就有不同的扇法，体现的是不同个性、不同身份。昆曲表演程式中有这么一个说法，叫做“文扇胸，武扇腰，丑扇肚，媒扇肩，僧扇手心，道扇袖”。扇胸是倜傥风雅的，巾生一般穿着长褶子，长衫颜色浅浅淡淡，扇子在胸前飘飘逸逸，儒雅风流，这符合的是他的身份气质的。难以想象，一个巾生把扇子拿在肚子上会是多么的可笑。而相反，武者高大，气魄较强，如果他的扇子缓缓在胸部扇动，那反倒显得拘泥了，所以武行扇扇子一定扇在腰上，给人感觉整个人气势是阔大的。丑本来就诙谐幽默，扇子扇到肚子上，这本身就具有喜剧感。媒婆扇子扇到肩上，展现的是她们阿谀逢迎、八面玲珑的个性，将扇子夸张地拿得高高，自然就表现出有点轻浮、油滑的市井形象。“僧扇手心，道扇袖”反映的则是出家人的不俗。
一把扇子竞有如此多的学问，看似一个简单的程式，但却埋藏着一系列的密码。而所谓内行看门道，就是在既定的程式中看出不变的风雅气韵。
三、熔琢余韵
熔炼、雕琢，曲也罢，词也罢，程式也罢，昆曲的这份日月“水磨”的仪式感，正是昆曲的质感。
人不是为了逃避而审美，而是为了生存的质量主动去超越。“一方面，生命是一种欲望的存在现象，因而，作为实现了自由境界的生命体验的美感存在于主体欲望的复活之中。但另一方面，人不具有欲望自律，因此生命的自由在于摆脱欲望的控制，美感取决于这种控制的实现”［5］
审视当下，工具理性割裂了情感，技术时代的速度，让生命无法慢下来。美的灵透，是积淀的浑然一体。生命无法承受灵魂的轻，灵魂的诗意来自温文尔雅背后的坚韧与执守。用诗雕刻生命，水磨的腔调，日月沉淀的程式，美不胜收的昆曲给教育的启示是对生命厚度的探寻，对生命质感的重新审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付与断井颓垣。”六百年的昆曲，古老诗意的国度。曾经，日暮斜阳下，青石向晚，竹林幽然，精致与斑驳的故宅深处，阁楼，轩窗……日子在脉脉流水，蛙鸣虫唱里静默。慢，细腻，精致，我们找寻的到是生命的重量。
注释：
［1］蒋孔阳：《美学新论》，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11月北京第1版，第150页
［2］周兵、蒋文博主编：《昆曲六百年》，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1月北京第1版，第292页
［3］周兵、蒋文博主编：《昆曲六百年》，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1月北京第1版，第294页
［4］周兵、蒋文博主编：《昆曲六百年》，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1月北京第1版，第41页
［5］徐岱．体验自由——论美感的生命境界[J]．浙江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I997，(1)．
作者简介：龚晓薇（1981-），女，重庆人，西南大学文学院，美学硕士，研究方向：西方美学史；张雪（1988-），女，四川泸州人，西南大学文学院，美学硕士，研究方向：审美教育。
